一家人围着说了会儿话,左右不过是田庄的事情,因听说田庄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秋收后再种,收上来的租子,就是自家的粮食了,自是个个欢喜。八娘听着,这才知道原来一样是租给佃户,却也分了分种与租种两用,分种就是采用分成租,主户按产出比例收粮算作租金。而租种,却是把田佃于佃户,每亩地按一定的金额收取租金。
其实租种比分种省事,不过因前头田庄的主家是按分种而租的,因此曾家也沿袭了前头主家的办法用了分种的佃租形式。如此一来的话,管理田庄的庄头人选就比较重要了。
不过据父亲说,因前头的庄头,也是个踏实守信的人,叫周三,因他对各家佃户都比较熟悉,佃户们对他也很满意,都言周三人实在厚道,曾家一时也寻不着更合适的人选,就一并雇用了。
且也托了人去相看合适的院子,因是分种佃租,夏秋两收时,没有人管看肯定不行,就是平时,也得操心田庄种什么,如何种的问题,偏自家几代也没个种过地的,哪里懂?少不得要常往乡下跑跑了。
因天色已晚,听了一会儿,八娘就与吴氏悄悄的去了厨房里准备一大家子的晚饭。
六娘因要照顾老夫人,因此只得陪在老夫人身边,七娘见大嫂和吴氏去了厨房,也一并跟了去,姐妹间说话就要随意的多,八娘问了田庄多大,如今种的什么,四周风景可好,佃民们如何,七娘一一笑答了。
七娘生火,吴氏洗菜,八娘撑勺,姑嫂三人倒也配合默契,掌灯时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已端上桌。
五郎因尝过那道水煮鱼,才一端上来,就已馋的很,可父亲祖母还有兄长们都没动筷,他哪敢自专?又生了促狭的心思,父亲与大哥二哥他自不敢惹,就小声对四郎道:“那大盆里装的鱼,四哥你是不是觉得香气四溢?样子也特别?我昨儿就尝过了,真正的人间美味。我到现在还觉着意犹味尽呢。一会儿动筷子时,你先尝尝。”
八娘在边上听到,也抿了嘴坏笑。
四郎原就觉得那鱼香的特别,一时老夫人动了筷子,大嫂吴氏在一边服侍,其它人赶了半天的路正饿着,也纷纷举箸。
四郎果然直奔那水煮鱼而去,挟了一筷子,还未入口,已觉得嫩滑的很,只放在嘴前吹了吹热气儿,因是鱼片儿,也没有什么刺,就放心的大嚼,谁知美味还没品味出来,就立时脸色大变,舜间通红,却也不敢失礼的吐出来,只得一狠心咽了下去。
一边朝五郎瞪眼,一边慌不得的盛了些汤来过嘴里的辣味儿。
五郎很想大笑,又怕被骂,忍的内伤。
蜀中人喜辣,不过即便蜀中这时候也没有辣椒这辛辣的东西,不过是以胡椒熬油起辣罢了,其实八娘想着家里人都没吃过辣的东西,一时自然受不得这舶来品的辣椒的那份辣,因此并没有放多少辣椒,所以这道水煮鱼,其实并不算太辣,只是四郎没有思想准备,又是初尝辣味,这才一时受不了。
见一家人都惊异,惟有五郎偷笑,大嫂吴氏和七娘因是跟着一道做饭的,也知这菜辛辣,倒也不算太奇惨,其它人则是看着八娘,等她解释。八娘就笑道:“昨儿五哥领我去陆翰林家玩,见着这东西,知道是可作菜的,因此要了些来,想着祖母和爹爹都没吃过,所以就试着做了这道菜,只是味儿有些辣,祖母,爹爹,你们也小口的尝尝?这菜虽辣的很,不过吃了后回味无穷,很有味道,也很开胃。只是这辣刺激肠胃,祖母和爹爹年纪大了,不能多吃。”
一边说,一边捡了几片无刺的鱼片,分别送至老夫人与曾不疑的碗中。
因鱼片是用蛋清处理过的,十分嫩滑,虽有辣味,但小口品着,又提前做了心理建设,还算能接受,饶是如此,老夫人和曾不疑鼻尖上,在这中秋的凉夜里,也冒了细细的汗珠儿。
待忍了这由舌尖而满腔的辣,慢慢才品出鱼片独特的味儿来。
两位老人俱先是皱眉咋舌,接着,曾不疑便笑道:“虽辣,却吃的人一下子身心透爽,舒泰之极,来来,都尝尝。”
因饭菜开胃,老夫人且还多吃了碗饭,待要再添,被六娘拦了:“祖母,饭菜虽香,却也不敢多吃,回头再积了食。”
八娘也怕夜里祖母闹肚子或者胃疼,忙奉上一碗熬的糯糯的白米粥上前:“祖母再喝半碗粥吧。”
一家人吃完,先送了老夫人回微园,接着才各自散了。
第二天一早,为着明天的中秋,除了老夫人陪着朱氏在屋里逗着小十一说着话,曾不疑在书房里看书,一家人都忙活起来。
四郎五郎扎灯笼,二哥曾子固负责给类笼外罩的笼纸画画,大哥则是盘点各处该送的礼,午后都要送出去,吴氏则带着三位小姑子准备过节的吃食饭菜。
另九郎觉儿和簧儿给四郎五郎打下手,小十负责在一边装大人点评谁扎的灯笼好。
阿蓝虽说是在曾家避难的,自不会闲着,则帮着一大家人洗衣服。
至自己致仕以来,家里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喜气洋洋的热闹过了,曾不疑看书累了活动手脚的空闲里,从窗口看过去,不由露出了微笑。
都说家和万事兴,几个儿子女儿虽非一母同胞,却相互敬重友爱,儿子们好学,女儿们活泼贤惠,曾不疑觉得自己虽为官之路不顺,但子女皆优秀如此,人生是绝不能算失败的,相反,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幸福的很。
不时牙行里就牙人领了个长的憨厚体格壮实的年青人过来,黄老伯领了二人去寻二郎。
那牙人给二郎曾子固行了礼,这才堆了笑,道:“昨儿先生要的车夫,小人给您领来了,是小人精挑的人选,从前也在一处乡坤家做活的,人极老实厚道,赶了几年的车了,是个好手,先生看满不满意,若是满意,这人你府上就留下了,若是不满意,小人午后再领人过来。”
曾子固见那青年面相憨厚,眼光纯正,已很满意,再加上长的也壮实,不怕不能做事,略问了几句,知道这和四郎差不多年岁的青年姓许,人称许十三,因不卖身,只能雇用,如今百姓日子好过,谁愿意卖身为奴?其它家境殷实的人家,也大多是雇人做事的,因此对这一点,曾子固也不在意,待说了待遇,彼此都很满意,这就算是雇下了,牙人便拿了契书出来,两方签了字,给牙人付了佣金,这事就算成了。
曾子固便问何时可以上工,许十三答道:“虽是中秋了,可小人家里无人,一个人在哪里都是过,想着先生家中秋往来,总需要人的,小人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午后便可入府了。”
等牙人领着许十三出门,曾子固的笼纸也都画好了,便踱了步去看四郎五郎几人。
“刚那小子就是我们家雇的车夫?看那样子倒是个能做活的。”五郎笑问。
曾子固点了点头。
因许十三午后就上了工,刚好曾子晔要代表老爹出门送礼,许十三就驾了车,随着曾子晔一道出了门。
那车外表看着一般,但用了上好的木料,很是硬实,且里面是八娘这些日子一手布置的,垫是软垫,还置了个小小的茶几,又放了几个靠垫,十分舒适。
曾子晔也是头回坐,心里不禁夸小八细心,这车还是父亲用的多,如此就是远途,也颠不着,还可以小憩,真不这丫头丁点大的人,点子怎么这么多的。
午后所有的灯笼不仅扎好,还糊上了曾子固亲笔画的笼纸,到了晚上,四处门前便都挂满了各色灯笼,待点上灯,即便是夜色笼照,也显得整个院子都令人耳目一新。
第二天吃过早饭,八娘就拉了姐姐和嫂子,在厨房里捯饬月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