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都是现成的东西,请了作坊里的伙计们把东西抬回来,家里的婆子丫鬟们齐齐动手,八娘坐镇指挥,也只一天,几间屋子便全收拾了出来。等人都散了,八娘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还算满意。虽有些细节处还不算到位,想着以后还可再慢慢完善。
窗前轻纱在风中微漾,屋里一桌一椅亦擦拭的明可鉴人,床幔是用的粉色绫纱,外罩一层樱草色轻烟罗。
被褥床单,亦是轻快的搭色,上绣绿枝粉梅,软和舒适。
床是月洞门的架子床,床帽四角用宽大的缎料结成的蝴蝶松松挽起,那架从前用的大铜镜也搬了进去。
四墙面,一面墙上挂着的是八娘亲画的一组水粉画,用色大胆,几近油画的色彩,郁浓明丽,墙前放着一张长琴案。一面是多宝格的架子,上面零星放着书本,艺术品,装点的各色瓷器,还有小盆裁的吊兰绿罗等绿色植物,再一面是连五的高低大衣柜,床正面是十二幅的落地屏风隔成了里面间。外面陈设亦是精致,又摆了张罗汉床,白日里留着姐妹们一处说话时用,晚上则可作守夜丫鬟的歇榻。
七娘这一间再往南,又是用屏风隔着,里面的空间小上一些,则是给十娘准备的,与外间精美不同,里面则充满童趣,坐榻低矮,上面都放着舒软的铺垫和各色靠枕,又四处随意的摆放着各色玩偶,床虽也是架子床,比七娘的又小上些,又有小小的书架和写字台,地上铺着可随时坐卧的纯白地毯,那是八娘从泉州淘买的,自己都没有舍得用。所有家具皆用了素漆,看着极是明快。墙上四处见缝插针的挂着几副色彩明丽的儿童画,亦是有趣的很。
才一收拾好,小十跑来看了,就舍不得再出门儿,只搂了八娘亲了又亲,又甜腻腻道:“八姐姐,这屋子贞儿喜欢的很。八姐姐,就知道你顶好顶好的,以后贞儿再不和你淘气了。”
八娘被她难得的乖顺感动的心里软软的象是冬天里熨了火,浅笑着满是怜爱的揉了揉她的头:“贞儿一直乖巧,七姐姐知道的。这屋子喜欢的很吧,等你再大些,咱们家条件再好些,七姐姐以后单帮你准备个更大的屋子,都摆放你喜欢的东西。可好?”
十娘死命点头。
吴氏也来看了一眼,没成想小七收拾出的屋子,会这么的叫人看着,就觉得无限舒适,心道这么会收拾,难怪她那木器铺子生意好,又去了老祖母屋里看了一眼,也是满意,倒松了口气,原还怕她年纪小,总有想不周到的,结果却是处处妥当。
八娘笑道:“嫂子,等到了明年,木器坊里事情不那么忙的,咱们家的屋子,也都重新收拾一下,爹娘的屋里,还有后院你们的主屋,再就是小九和觉儿他们的。”
吴氏笑道:“如今住着就挺好的,你可别尽想着家里了,嫂子知道你做生意不易,咱们家能省俭就省俭些。我和你大哥,还有那兄弟几个,有什么好讲究的?祖母的处处当要周到,是我们的孝心,你们几丫头,说起来也是小姐,只要咱们家条件够,就当叫你们过的好,尤其是七妹,在家也没两年了,小十和十一,打小儿就富养的,惟是你……”吴氏说着,叹起气来,“本就多灾多难的,如今还叫你受苦了。”
八娘笑道:“嫂嫂天天好吃好喝的照顾着我们,哪里有苦受?只你们都开开心心的,祖母还有爹娘身体安康,我就觉得幸福的很。”
这一忙完,离老夫人回来还有两天,八娘想着好些天没有与武三娘议议事情了,且连中秋时,也只送了节礼,并未去武家看看她干娘武夫人,第二天便寻了个空,去了趟武家。
才到了武家的府门前,下了马车,就听到一阵吵嚷声,就见四下里围了些人,正渐渐散去,且有一个衣衫凌乱身形狼狈的年轻女子,正被人填进了马车,隐隐还能听见哭喊声。
八娘就有些迟疑,难道武家出事了?
才好有相识的婆子见了八娘,忙上前行了礼,只是脸色极是不好,勉强挤了点笑容出来。
八娘依稀记得这位婆子姓王,是武夫人面前得用的,等那婆子行了礼,八娘张口想问问,不料王婆子却道:“奴婢见过八小姐,八小姐来的才好,去看看我们小姐吧。”
八娘听着这话里有话,就把心里那点疑问给咽了进去。
等被领进武三娘的院子,犹见武三娘只冷着一张脸,坐在桌前,脸上有如挂了层厚厚的寒霜,待见了八娘,一怔之间,那怒意才松了下去。却也没有笑容,只道:“八妹,你怎么来了?怎么也没有人通报一声?”
那几个丫鬟噤若寒蝉,倒是新月丫鬟愣了一下,才低声道:“是王妈妈请了八小姐过来的。并没有通报。”
武三娘挥了挥手,叫人都退了出去。
八娘这才问道:“三姐姐,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叫你看笑话了。”武三娘哼了一声,让了八娘坐。
八娘是啥也没看到,就带着疑问,打量了一眼武三娘,这一看,倒惹得武三娘红了眼。八娘慌忙上前安慰:“三姐姐这是怎么了?若是方便,就与妹妹说说,我才刚来时,就见府门外围了些人,又隐约瞧见个女子被人拖上了马车。只王妈妈一路上也没说话,我见她脸色不太好,便也没敢问。可是谁叫姐姐受了委屈?”
武三娘听了这话,知八娘是关心自己,王妈妈未经通报领了人来,大概也是得了母亲的吩咐,怕她难受,她又一向与八娘交好,且又是这么层关系,想叫八娘劝慰自己一翻的。便收了心里那份酸涩和恼怒,反倒嗤笑道:“八妹妹放心,这世上,还没有几人能叫我受得了委屈的。”
这话更是说的八娘一头雾水。
武三娘原还觉得满心里的怒火无处发泄,看着她那懵懂的样子,倒是又扑哧一笑,那火也消了不少,便执了茶壶,给八娘沏了杯茶,自己也灌了满满一杯,直到心静了,才重新坐了下来,道:“说起来叫你都无法相信,这世间偏有么些可笑的人。”
说着顿了顿,才继续道:“八妹妹知道的,我从前不是与个叫李卓的订了亲么?他原是我家的一个分铺里的掌柜的,后来的事情,你大抵也晓得些,因李家闹出未娶亲就纳妾的事情,我爹娘就做主退了亲事。那李卓倒也还算识趣,就辞了我家铺子里的差来,这也快一年时间过去了,我们原以为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可如今却闹出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