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先来个信,我好去码头接你。”八娘几乎喜极而泣。
又打量六娘脸色,虽未比从前胖些,可也没有瘦了,脸色红润,一身大红绡金的秋绸衫裙,整个人神采奕奕,不知和吴氏前头在说什么,脸色带着些可疑的红晕。显是在婆家过的不错。
六娘脸上带着笑,一双明亮美丽的杏眼,看着眼前黑了瘦了,却也高了的八娘,笑着打趣:“为了给你惊喜,看来我的目的是达到了。”
一边说,一边拉了八娘在身边坐下。
吴氏坐了一会儿,笑道:“除了回门时,六姑奶奶这可是头一回回娘家,八妹你陪着你六姐坐会儿,也说说姐妹间的体已话,嫂子就给你六姐姐张罗吃的去。”
八娘起身要亲自去坐,被六娘拦了下来:“总归在家里要待上几天,不急在这一顿,我与人一处好好说会儿话。”
等吴氏去了,八娘才道:“姐,王家的人待你还好吧?”
这话也是白问,只看六娘的样子就知道了。
果然六娘笑了笑,却嗔道:“你这一向可都尽忙些什么呢,看人瘦的,也黑了,女孩子家,总要爱几份容颜,便是人家十七郎不在意,你自己也当在意,眼快着就是大丫头了,还这么没心没肺的。”
八娘白了她一眼,笑道:“前些日子去了趟泉州,想是海风吹的。养些日子就能白回来,再说咱们家里姐妹皮肤都好的很,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要我说,黑些还显得精神健康些呢。”
六娘笑骂:“你这又是哪里来的怪论调。”
八娘就问道:“六姐夫呢?该是和你一道回来的吧?还有,那两个陪嫁的丫头可还好用?对了姐,我什么时候可以抱小外甥?”
提到小外甥,六娘的脸又红起来,扭着八娘的脸,嗔骂道:“越发没有规矩了,这话也是你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当讲的?”
“你是我姐唉,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六娘也不与她计较,说起王咎之来:“你才出门,我们就到了,是昨儿就过来的,因不赶时间,夜里在船上宿了一宿,你姐夫才进门,因哥哥们都不在,便出门去见朋友去了。”
“怎么想着这会儿回来?”
六娘笑道:“你六姐夫来南丰有些事儿,就顺道带了我家来,公婆也允了行,家里有些田庄,这会儿正是忙的时候,我原也不好回来的,又想着你上回写信去说的绣坊的事,该和你当面聊聊,便回来了。你说你也是,祖母身体抱恙,你怎也不晓得写个信与我说一声?”
她才出嫁的新妇,就是写信与她说了,也不能自由自在的想回家看看就回家看看,不过白害她担心罢了,何况她打小就在祖母跟前长大的,与老祖母的情份,比自己这个孙女要深的多,她都担心的不行,便何况是六娘?
八娘笑道:“这不是又好了么?也就没告诉你,省得你白担扰一回。对了六姐姐,我这回带了好些泉州刺桐的绸缎回来,都说不比蜀锦和云锦差什么,到时候你全带回去,留着作坊里用,我前些日子也准备了不少绣样,到时候你们按着图样绣成,送了来就行。”
一边说,一边拉了六娘去看。
因被吴氏都打点收拾好了,又差了五月去拿了库房里的钥匙来。
等打开库房的门,从箱笼里取出来一一细看,那流光溢彩绚丽如朝霞一般的绸缎,六娘也是看的惊叹不已。
因刺桐的绸缎,也是新进才有名气的,又是外销蕃邦的多,因此虽泉州离建昌并不算太远,南丰也是少见的。更何况从前曾家穷,就是有,他们家也买不起。
赞了一回,六娘可惜:“这么好的料子,竟只为装点,着实可惜了。”
“再好的东西,也不过是给人用的,有什么好可惜的?能赚回来钱,更好的也买得起,六姐也不用可惜,总归这里有单送你的,到时候你也留些送婆家的人。”
六娘笑笑,知道八丫头是顶懂人情世故的,就是不说这话,也知道这里少不了自己的份儿,就问起六娘生意上的事,还有去泉州的话。
八娘一一说了,待六娘听到她这一趟,竟然结识的蔡君谟几人的事,还有那一手笔就是十万贯的生意,直咂舌:“你胆子可真大,这万一要是出了问题,就咱们家,可哪里担得起?可别毁了你这两年的心血。”
“姐姐放心,有义父蔡大人的关系在,何况永兴商行也有利可图,也不了错儿,姐姐只等着看妹妹三五年后能赚多少钱吧。到时候别说十万贯的生意,就是百万贯,我也做得起。”
六娘听她毫不心虚的夸下这偌大的海口,又好气又好笑,待再想想从前,别说十万贯,就是十贯,也是家里的巨款了,一时也感概的很:“……若不是你能干,咱们家还不知是什么样子呢,我就是出嫁了,也不能如现在这般自在。虽说王家不是那市井人家,但到底嫁妆多,在婆家就有底气,就算下面的叔子们以后娶了媳妇,也大不过我去。若是借你的光,绣坊真办的红火,我以后便更不愁了。对了,翻了年,你六姐夫想着家里如今一切稳当,想出门游学去呢。”
大宋文人游学,蔚然成风,确实多出外行走,于人情世故见识胸怀上,都是历练,可他和六姐这才成婚,就是明春再走,也不过一年而已,八娘道:“总也得等姐姐有了宝宝六姐夫才能走吧?”
其实她私心里,倒是希望六姐能迟些怀孩子的,毕竟这里的医学水平,实在有些坑爹,女人生孩子,不说是现在,就是她生活的那个时代,难产而死的人也大有人在,六娘不过才十七岁而已。且王咎之年纪也不大,只比六娘大了两岁,汗,两人的身体……就是古人早熟,八娘也觉得再过两年生的好。
姐妹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叫了婆子来一道把绸缎重新归放好,便回了屋里。
小九他们下了学,也一一过来见面,六娘把带回来的礼物分了,几人才欢喜的一道玩去了。
不时吴氏做好了饭,姑嫂几人吃了饭。
又有婆子来报,说是邻居张婶子过来寻吴氏说话。
张婶子是个热心人,从前也常来往的,吴氏听她来,心里大概已知来意,忙笑着叫人请了进来。八娘问道:“张婶子怎么这会儿来?”
吴氏笑道:“这不是你当问的,快些回屋里歇歇去,把你六姐也请你屋里去也歇一会儿吧。”
张婶子过来,定是想说许十三的婚事的,她家的大丫头确实也到了要定亲事的年龄,张婶子是很看上许十三人憨厚勤免的。虽说年纪大了点,可秀娘也有十七岁了,于一般人家儿言,这年纪就有些大。
许十三虽无家人,但到底不是曾家买来的仆人,而是雇用的,若她本人不愿意,吴氏也没有办法。
但张婶子那个闺女,人长的俊秀不说,性格也十分贤惠,又是个能干的,吴氏便觉得若是配许十三,倒是门好亲事,只春天时候一直忙着,再等闲下来,许十三又送三婶娘和云贤妹妹去了福州,倒是耽搁了。
议亲的事情,八娘是未出阁的丫头,总不好叫她在一边听着,这才打发了她。
八娘也会过意来,便请了六娘回了薇园。
那边张婶子出进了院,迎面遇上,八娘问了好,张婶子因有事相求,自然是满面笑容,又见着六娘回娘家,把姐妹二人都一顿好夸。
姐妹二人被夸的汗颜,忙逃去了薇园里。
吴氏把张婶子迎进屋里坐下,这张婶子倒是个爽快人,笑道:“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婶子有事求你。”
吴氏笑道:“还是为着秀娘的亲事吧?秀娘确实是个好姑娘,我看着也是喜欢的。”
张婶子笑道:“可不是?为这事儿,我也愁了好久了。大家街坊邻里处了这么些年,我们家虽说不能和你们家比,小门小户的,只秀娘那丫头,她嫂子你也是看着长大的,不是我自己个儿自夸,那丫头当真没话说,理家持事,一把好手,几个弟弟妹妹,都是她带大的,性格你也晓得,最是贤惠。我们也不图别的,只图人老实本份,能待秀娘好就成,这孩子从小在家里吃了少苦,我就看上你们家许十三的人,上无公婆需侍奉,秀娘嫁给她,以后日子能轻省些。我们家这两年也比从前好了,嫁妆虽不多,可总归有点,不会叫许十三吃亏就成。”
吴氏忙道:“许十三也不是个图女子嫁妆的。张婶子也不要急,秀娘人品是没得说道的,春时我是探过他的口风,倒也没有不愿意的意思,只说他无家无业的,怕委屈了人家的姑娘。等他回来,我一准儿再和他好好说说。”
张婶子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了些底,便道:“那就麻烦她嫂子了。至于无家无业什么的,你只管与那孩子说,咱们家不在意这个。实在不行,秀娘的嫁妆,买处院子虽不成,租个象样的,总是成的,以后我们家里要是好了,也帮着他们小两口置办。”
吴氏听她这话,事儿还没成呢,就说起小两口的话,也有些好笑,只道:“看张婶子这话说的,许十三人顶老实,咱们家给的工钱虽不多,可也不少,他又没个用钱的地方,就是没秀娘的嫁妆,日子也能过得去。若是真能成,又哪里要租什么屋子?许十三总归是在我们家做事的,我当初也和他说了,若他成亲,就后书院后头的空院子也收拾出来,到时候随他们挑间屋子住就是了。”
张婶子听了这话,大大放了心。便又掏心掏肺说了一翻好话,这才留下带过来的些点心:“这些都是我们秀娘一早做的,虽和你们家吃的不能比,可胜在丫头用了心,留着给家里几个小哥儿尝尝吧。”
说着就要告辞。吴氏送了她出门。才一回屋,老黄伯过来说话,说是泉州有人过来寻府上八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