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呢,就在你身后那青瓷大罐里。”
八娘转身吃力的揭了罐盖,里面放着的细布袋里,磨好的细麦面,八娘有些愦憾,若是米面,就更好了。麦面直接做乡间的那种锅贴,实在不易消化,这乡间土法子做的锅贴,还是祖父念着他小时候吃过的,一日犯了馋瘾,让家中的厨师试着做了的,八娘倒也跟着习过一次。
若是摊成饼,象后世饭店里常吃的那种活鱼锅贴,其实倒失了风味且又麻烦。还是按乡下的土法子来做更有麦子的香醇,到时候让家里人少吃些就行。一想又是失笑,就这么一锅,一人也不过能得半块,一大家子人,哪里能多吃?
用碗装了两碗,倒在瓷盘中,用水和好调成了糊状,依旧一边放着,便去吴氏那里,拿了洗好的杂鱼来,先做这最费工夫的杂鱼锅贴。
朱氏见她忙的有模有样,也很诧异:“八娘,你怎做的这么熟练?”
八娘自是找好了借口:“天天看娘和大嫂还有七姐做,我又不是那笨的,每天跟着想一遍,自然不熟也熟了。”
朱氏虽见她忙的头头是道,却也没抱多大希望,见八娘吩咐她开火,也就引了火,用小火热锅。八娘待锅热了,拿他勺子从油罐中舀了满一勺猪油放入锅中,等油化了,再加上葱姜蒜,直待炸出了香味,才把蓝子里洗净的小鱼,挨个放入锅中排好,一时灶间尽是香味,直飘了好远。朱氏奇道:“八娘,这是个什么做法?怎么香成这样?”
八娘得意笑道:“娘,你就等着吧,一会儿吃起来更香呢。”
一边把鱼翻身,一边加入盐巴,想着没有酱油,刚好家中有酱铺里买回来的酱,为了起色,也放了些进去。又想着,若是能想办法制出酱油来,对大宋国的百姓的菜蓝子工程,也算做了贡献了,只可惜这酱油怎么生产,她不会!
眼看着鱼身脆了,这才在鱼身上浇了一碗水,又把双手冲冼了一下,端过那原先绞好的面糊,一块一块拍成薄薄的饼状,贴在锅沿四周,贴好饼,又拿了勺子,从锅中舀了些鱼汤,浇在四周围贴着的饼上,这才盖上锅盖,只等着烧熟烧透。
不时吴氏已洗好了东西,八娘交待着让吴氏看着锅里,隔一会儿翻一下锅中的鱼,等锅里的水快烧干时叫她。便去屋里寻朱氏平日做针线用的细锥,把那些拍晕了的黄蟮,在井边一一划开,挑出脏物,用水洗了,回了灶间切成了半指大小的段,只挑了脊梁肉留下,其它的都扔进了锅里,与鱼一起煮着。
一会儿杂鱼锅贴做好,让朱氏先熄了火,盛好上面围着的一层麦饼,那麦饼已成暗金色,下面一圈都沾着鱼汤烧得透了,闻起来香的要命。
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了,可父母还没尝,她哪好先动手,只得忍着,又见朱氏和吴氏都盯着看,用筷子挟了块鱼,递到朱氏嘴边:“娘,你尝尝咸淡。”
上面腾腾冒着热气,朱氏吹了吹,也顾不得热,一口吞在嘴中,连连赞道:“真鲜美,这么香,实在是好吃的很。”
吴氏也在边上吞着口水,八娘见着好笑,又挟了一块鱼肚肉给吴氏:“娘说好,嫂嫂,你也尝尝。”
吴氏也是逼不及待的伸过头去,一口吞了,细品一下,满眼里都是享受的表情:“小八妹,这是什么法子做的?怎生这么香?”
八娘悬着的心彻底放回肚中,得意道:“娘和嫂嫂等我把这些菜都做完的,保证都不比这锅杂鱼差。”
一边说,一边拿了盘子,把锅里的杂鱼满了满满一大盘,洗干净锅,决定再做个油瀑虾。朱氏和吴氏忙着打下手,半个时辰后,厨房里的台案上,几个色香味俱体的美味菜肴,已排列在案。
杂鱼锅贴,油爆虾,炸鱼干,软兜长鱼,红烧鲤鱼,鲫鱼汤,清蒸鲫鱼,炒青菜,豆腐虾仁青菜汤,那几个小青蟹,因想着这会儿蟹还远未到肥美的时候,就是蒸了也没啥味儿,索性入在那里,想着明日得空,包几个蟹黄包,让老爹尝尝鲜。
鱼虾极多,余下的,都让吴氏用盐细细码了,待日后慢慢吃。
此时天色已黑,万家灯火。八娘一头脸的汗水,自捧了水洗了手脸,才去通知爹和哥哥们开饭。曾不疑从西间书房里踱步而出,笑道:“你娘今儿做了什么好吃的?闻了这半天的香气,连书都无心再看。”
八娘上前搀住老爹的手,喜笑道:“一会儿端上来就知道了,爹尝尝看好不好吃。”
待曾不疑坐下,八娘又去后院唤哥哥们。七娘也刚好洗好兄妹几人回来后换下的衣服,八娘快手快脚的帮着晾好,一起回了前院。
朱氏和吴氏婆媳二人已把饭菜都端上了桌。
盯着那满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除了朱氏和吴氏,一家人个个惊呆了眼。半响,曾不疑才道:“今儿这菜,是大媳妇做的?”
老妻和他成亲也有十多年,手艺他清楚的很,绝没有一朝得道的事情。
吴氏一时羞愧,笑着摇头。曾子晔从旁折台:“她哪里能做得出来这样的菜色?”又有些疑惑,“难不成上回去你南城县的娘家新学的菜式?”
还好除了那个青菜,用的是炒法,其它的倒也分不出炒还是煮,因此倒没有人提这做法的事儿。
八娘上前端了碗筷,拉着曾不疑:“爹爹,先别管是谁做的,您先尝尝?”
一家这才依次坐下。一顿饭吃的不亦乐乎,极尽赞美之声。最后才知道是八娘亲手做的。
曾子固笑道:“真想不到八妹妹还有这厨艺的天份。去了趟乡间,与老婆婆才学了一会儿,就能做出这样的美味佳肴来。”
曾老爹更是夸道:“这顿饭,是为父一生中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这以后八娘要是嫁人了,爹嘴馋,可如何是好?”
“那八娘就不嫁呗,再不行,招个女婿上呗,八娘以后就在家里,给爹娘和哥哥嫂嫂们当厨子。”
一家人哈哈大笑:“哪有姑娘家提起自己的婚事,如此不知羞的?”
八娘又笑问大哥曾子晔:“大哥,你在外面见多识广告,你说,以妹妹的手艺,若是开个食铺,生意会如何?”
曾子晔吃的胃口大开,一边让吴氏帮他再加碗饭,一边拽文笑道:“单就今日菜肴之水平论,当算得厨子中一流技艺,如妹妹果真开上食铺,定当日日宾客盈门,财源广进。”
五郎忙在边上帮腔:“那是自然,我家八妹这手艺,不敢和宫中御厨比,却至少不比大饭庄里的厨子手艺差,不说爹和哥哥在外时,也曾吃过好的,就说我和四哥在临川,也曾去一些世家大族里作过客,哪家的菜,也未必有八妹今日做的美味。且妹妹今日才学的,就能做出这样的水平来,可见天份非凡,若是以后再练练,岂不是比今日做的还要好上百倍?要说我,开什么食铺,就是开个饭庄,也能。”
七娘在边上暗暗瞥了八娘一眼,心中暗自纳闷,哥哥们和觉儿是男子,粗心不在意也就罢了,她可是一天都和张家婶子在一起聊天的,七娘是偶问过张婶鱼虾如何做才好吃,但她都听在了心中,张婶子可没说这些做法,再则,张婶子中午饭的饭菜,虽说也不错,却实在不能和八娘掌勺做出的这些菜色相比。
曾不疑毕竟年纪老了,虽觉得意犹示尽,却也不敢贪食,吃了七成饱,便放下了筷子,虽还想再吃那一圈儿浸了鱼汤的香咸的麦面饼,八娘又说那饼不能多吃,不好克化,便也放下了。听了五郎和大郎的话,便正色道:“开什么饭庄食铺?她一个姑娘家,怎好抛头露面做个伙夫?你们几兄弟,也都要读书进学,就算八娘开了食铺,难道要叫她自己去管着铺面?谁能帮着她?都进紧吃完饭,去读书才是正经。”
八娘其实知道曾老爹说的有道理。
哥哥们要考功名,她才只有十二岁,总不好开了饭庄,自己经营。这事暂时也只能想想罢了。但一技在手,总有用上的一天,现如今还是让家里人每天吃上好饭才是正经,因此笑道:“爹说的对。我只管给爹娘和哥哥们做好吃的就成,外人,谁有那福气吃到曾八娘亲手做的饭菜呀?只有咱爹娘和哥哥嫂嫂姐姐侄儿们可以。”
一家人吃的高兴,看着她仰着小脸的骄傲劲儿,更是开怀。
一顿饭,也无人提那食不言寝不语的规举来,饭毕,盘碗尽光。吴氏因肚子越发大了,漱了口,八娘扶着她去散散步,一是消消食,二是运动运动以后好生养,八娘和吴氏自然是去厨房里收拾碗筷。
等陪着朱氏前后院晃了一圈,送朱氏回房,八娘和吴氏已收拾完毕,吴氏留在灶上烧水,一家人晚上好洗漱,七娘这才想起后日便是五月初一,已入了端午节,便对八娘道:“后天开始过节,总有族人故旧需要往为送礼,其它的东西都算准备好了,只是听嫂子说,家中要送人的团扇,却是没有,八娘你累不累?若是不累,叫上四哥或是五哥,我们去夜市里逛逛,淘买些回来?怕明日再买,赶不上,若是买不着,可就麻烦了。”
“过端午,买团扇做什么?”八娘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