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陶谦开郯县城门,献城投降。
荀贞令陈登暂时负责安抚城中士民,又令荀成和许仲负责降卒的暂时安置和接收城防,又令赵云暂时负责城中的治安,自与戏志才等人在赵昱、王朗等城中文武吏员的“迎接”下入城。
之所以是城中的吏员出城“迎接”,而不是陶谦出城“迎接”,乃是因为陶谦到底曾是一州长吏,虽名“刺史”,而非州牧,却有州牧之实,乃是荀贞此前的上级,战败给荀贞,投降已是被迫之举,又怎会不顾念脸皮的再出城“相迎”?所以他托病,没有出城,只是让吏员们代表他迎接,又让他的两个儿子代表他,把徐州刺史的印绶献给了荀贞。
既已得徐州刺史的印绶,入了城中后,荀贞却已是“主人”了,陶谦虽然托病,可在决定投降后,他就已经於昨晚搬出了州府,住到客舍中去了,故而荀贞入城后便直接去了州府。
到了州府,登入大堂,城中吏员们以赵昱、王朗为首,俱下拜堂中。
荀贞请诸人起身落座,别的先不说,首先便是问道:“曹宏何在?”
赵昱说道:“曹宏诸人皆随陶公左右,现在府外客舍。”
曹宏知荀贞入城后必要斩他,所以哀求陶谦救命,他毕竟是陶谦的亲信,陶谦也不忍看他丧命,因就把他和曹豹等一起带在了身边,以希图可以保他一命。
陶谦既然投降,以荀贞的本意来说,也不想再为难他,所以虽知他托病只是借口,入了城中后,也没有叫他来见,反遣了军中的医士樊阿等去给他诊治,但曹宏,却是必须要治罪的。
荀贞攻陶谦打出的旗号之一便是因为州府中有曹宏这样的小人,所以,今取下郯县,如不治曹宏的罪,就显得他虎头蛇尾,雷大雨小,——尽管明眼人皆知,荀贞打出的那些旗号只是借口,他的真实目的就是要争徐州,可正如那句话说的:即使做戏,也要做全套。
荀贞说道:“徐州之弊,半在曹宏。陶公固遇故人厚,吾却不可不明刑罚。……便请别驾赴客舍,数曹宏之罪,斩於市。”
赵昱早就深恶曹宏,闻言起身,应道:“诺!”
荀贞又对王朗说道:“吾所以兴义兵者,一因笮融虐民,二因曹宏乱政。前在下邳,笮融授首,今入郯县,再斩曹宏,除此二恶,吾起兵之欲已达,余州府吏、郡国吏,旧有小过者,改而从善,吾既往不咎,如仍不悛,国法不容!至若贪浊暴虐,驱狼牧羊,虎而冠者,三日内如自辞,还印绶,放之归家;不辞,笮、曹之鉴在前!民者,国之本。民之所喜,即吾之所喜,民之所恶,即吾之所恶。兹今而始,昔陶公之佳政,我当从之,有不善,我当改之。士民凡有建言州政事者,皆上书州府,吾当细览,择其可行者而用之。……治中,烦请遣吏於府门外、城中、市中等各处张贴文告,并拟公文,下行州部各郡县,述我此意,使州人知。”
这一番话算是荀贞入主徐州之后的一个政治宣言了。
在这番话里,荀贞主要阐述了两个意思。
首先,笮融、曹宏两人虐民、乱政是荀贞此次起兵的原因,杀掉此二人,便是除掉了首恶,余下的州吏、郡国吏们,除非民怨极大的,荀贞都不会再治他们的罪,而即使是民怨极大的,只要三天内自己辞职,荀贞也不会追究他们的罪。这一条是安稳吏心,尽快地稳定住政局。
其次,广开言路,凡是对州政有意见的,无论士民都可以上书州府,荀贞会仔细阅读,从中选择切实可行的付诸实施,陶谦此前实行的各项政令,好的,荀贞会保留,不好的,被州中士民们诟病或有扰民、残民之恶劣后果的,荀贞会改掉。这一条是政治举措。
王朗心知,荀贞虽然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但这几句话的分量却很重,传达出去之后,不但能够起到很快就稳住徐州当前战后局面的作用,而且还可以将之理解成是荀贞日后在徐州的总体治政方针。他忙起身,严肃地应道:“是。将军请放心,朗亲自去办此事。”
陶谦虽叫两个儿子献上了徐州刺史的印绶,可尚无朝廷任命荀贞执掌徐州的诏令下来,故此,王朗虽已把荀贞当作了长吏来对待,口中却没有称呼“州伯”,而是仍称“将军”。
赵昱、王朗分别去办荀贞交代下来的这两件事。
荀贞环顾堂上剩下的城中吏员,放松了表情,笑道:“在座诸君,多州部名士,又或地方干吏,不少我都是久闻高名,只是因我此前地处偏僻之故,一直未能相见。闻名已久,今天总算见到了,我当与诸君共叙畅谈!……来人,快给诸君奉上汤水。……元龙,你来给我介绍。”
当下,陈登一一把堂上的这些城中吏员们介绍给了荀贞,又把戏志才等人介绍给了这些吏员。
此时在堂上的吏员自便都是之前跟着赵昱、王朗去迎接过荀贞进城的,其中有州府的吏员,也有郯县的吏员。
之前跟着赵昱、王朗去迎荀贞的城中吏员很多,但不少是低级吏员,品级不够,没资格登堂。现下留在堂上的这些则都是州府里“诸曹从事”以上及郯县县寺中“曹掾”以上的大吏。
当时赵昱、王朗他们迎荀贞入城的时候,荀贞就注意到他们的人数虽多,可品秩较高的吏员却不是很多,现下听陈登介绍毕,果然发现有很多重要的州府职吏和郯县职吏都不在。
荀贞也没有问,知道不在的那些吏员必然都是陶谦的亲信,要么是他的乡人,要么是他的故吏,知道荀贞就算不追究他们此前的罪过,以后也不可能会再用他们,所以干脆就都跟在了陶谦身边,没有来迎荀贞,——大约也正因此故,所以赵昱、王朗在迎接荀贞的时候才会带了很多品级低的吏员也出城去,毕竟如果迎接荀贞的城中吏员过少,会显得很不好看。
荀贞态度和蔼,与诸吏谈笑风生,可这些吏员却神色各异。
无它缘故,只因荀贞适才对王朗说的那几句话,让他们中的好些人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
陶谦治州,亲小人而远君子,如曹宏之徒,贪墨受贿、欲壑难填,上行下效,在座的这些吏员们虽非陶谦亲信,可却也多多少少都曾干过些徇私舞弊,违法乱纪的事。
荀贞是何等样的人物?早从这些吏员们的神情上看出了他们的不安,却故作不知,笑谈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