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最风流

49 郭公则拍案痛斥 曹孟德座上借兵

这个被董卓“忽略”了的“一点”,就是“大势”。

其实,也不能说董卓忽略了这一点,整个天下的大势现今如此,几乎所有的士族都在或明或暗地反对他,与他一心者几无,他又会岂会不知?只凭他一人之力,是万难与之为敌的。只是,他现在已经上了船,“上船”容易,要想再“下船”可就难了,就算他已明知时势如此,事恐难为了,可现下的形势对他来说,却也是“退不得也”,政斗是你死我活的,但凡他露出一点“退却让步”的架势,袁绍等人恐怕就会马上扑上来,毫不留情地把他撕成碎块。

所以,他现在虽是已明知“事不可为”了,可却还得硬着头皮继续干下去。

而又因此缘故,“天下时势如此”,他应对的章法即使再好,也是没甚用处的,顶多能应一时之急,早晚还是落败一途。

凉州兵精,荀贞在等他们士气低落,一待其士气低落,便会立刻发动二次讨董,——荀贞为何料定凉州兵会有“士气低落”之时?事实上,也正是基於对“天下时势”的判断。如果“时势”在董卓,所谓的“大义”在他,凉州兵又怎可能会士气低落?只会是“士气如虹”。也正是因为“时势”不在他,所以凉州兵如今之精勇剽悍,说白了,不过是一时之表象罢了。

却说荀贞和孙坚联名署文,传檄天下。

在董卓看到这道檄文的前后,袁绍、袁术、曹操、张邈等人亦相继看到。

这些人的反应不一。

袁绍出示此檄给左右,说道:“贞之以‘上匡王室,下为我家报仇’为名,倡天下英雄共进,齐举兵讨董。卿等以为如何?”

座上一人首先答话,这人开口就是大骂,拍案说道:“荀贞竖子!此是欲陷将军於不孝不义,其心可诛!”

诸人看去,说话的是阳翟郭图。

郭图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一人不乐意了,接口说道:“公则此言,所为何发?何为‘欲陷将军於不孝不义’?吾兄倡天下英雄共击董,既是为国事,也是为将军的家事,赤诚忠义之心,天日可表,如何却是‘欲陷将军於不孝不义’?”

诸人再看去,说话的是颍阴荀谌。

众人皆知,郭图早年在颍川为吏时与荀贞不和,又皆知荀谌是荀贞的族弟,此时闻得他二人一开口就是争执,俱皆面面相觑。

郭图说道:“荀贞明知因韩冀州掣肘之故,将军现兵、粮不足,难以进击,却以将军的家事为名,邀天下共击董卓,这不是欲陷将军於不孝是什么?”

座上又一人开口说道:“公则此言,未免夸大。本初,我素知贞之为人,他断非此等样人,他今次所以与孙将军共联名传檄天下,号召击董,必是因见董卓倒行逆施,竟杀卿家五十余口,太傅、太仆诸公无辜遭诛,甚至连卿家的尺口婴儿都没能逃过此劫,故义愤填膺,悲愤难以自抑,遂乃有此檄之出,其意断非是欲陷卿於不孝不义,实是为给卿家报仇也。”

诸人又再看去,说话的是曹操。

曹操在丹阳募完兵,知酸枣诸人难以成事,遂舍酸枣不去,径来了河内投袁绍。他和袁绍自少相识,交情莫逆,袁绍见他来投,待之深厚,留在帐下,倚为臂助。

诸人亦皆知,曹操和荀贞交情甚佳,上次义军击董,二袁、酸枣诸人皆未动,出兵者唯荀贞、曹操数人而已,曹操兵败,去丹阳募兵,归来途中,还在广陵得到了荀贞属吏们的热情款待,他两人可以说是意气相投、志气相仿,或难称“死友”,然却足能称得上“同道知己”四字。

郭图说道:“就算是像孟德说的那样,荀贞是为了给将军家报仇,‘义愤填膺,悲愤难抑’,故出此檄,这道檄也不应该由他来写!当今讨董,盟主是谁?是将军!他荀贞何德何能,竟敢代将军而出此檄?我还是那句话,这个人其心可诛!”

郭图一句一个“荀贞”,提名点姓,又一句一个“其心可诛”,座上又一人不满了,猛然起身,挥袖怒道:“荀侯领军颍川,贵为县侯、行建威将军、广陵太守,郭公则你口口声声荀侯‘何德何能’,吾敢问之:你又‘何德何能’,敢於满座之中、将军帐下,直呼荀侯名讳?”

郭图看去,见说话的是邺城审配。

诸人都知道,审配早年时曾为荀贞的下吏,乃是荀贞“故吏”,又都知审配为人刚正,因而见他为“旧主”说话,愤然维护旧主荀贞的名誉,却也都不奇怪。

郭图可以和荀谌争执,也可以和曹操争执,也可以和审配争执,但在荀谌、曹操、审配都为荀贞说好话时,他却是独力难支了。他转目座上,目视斜对面的辛毗、辛评兄弟。

袁绍帐下现今是人才济济,武将不说,只说文臣谋士,南阳许攸、逢纪,颍川郭图、辛毗,冀州审配等人,无不是一时之选,尽皆为当代之秀,随便拿出一个,都是一等一的能士,套句俗话,可谓“谋士如云”,如果这么些智谋之士能够被拧成一股绳,劲儿往一处使,那么便是以荀贞现下手中的谋士力量与之相比,也最多是只能抗衡罢了,亦占不得上风。

只可惜,“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和荀贞帐下不同的是,袁绍手底下的这些文臣谋士很多是新近才投到袁绍手下的,虽然大多与袁绍有旧,可彼此间却并不相熟,如此这般,难免就会出现“分别结伙”,互相争权的现象。

眼下来说,已经隐然形成了三大派。

一派是以逢纪、许攸为首的,可称之为“南阳系”,因逢纪、许攸又都是跟从袁绍已久的老人,所以这一派似又可称之为“袁绍旧党”,曹操虽非谋士,可也算是这一派之中,且论及在袁绍军中的实际地位,因他出身公族、帐下有兵之故,还比逢纪等高上一点。

一派是以审配为首的冀州当地士人,可称之为“冀州系”,这一派虽是大多新近才投到袁绍帐下的,可他们是冀州土著,袁绍要想在冀州立足,离不开他们,故而他们现而今很得宠用。

再一派便是以郭图、辛毗、辛评、荀谌等为首的“颍川系”了,这一系不但有颍川人,也有一些汝南人,又或可称之为“豫州系”,因他们是袁绍的同州、同郡老乡,也很得重用。

荀谌、曹操、审配三人分别出自三个不同的派系,却异口同声都在为荀贞说话,也难怪郭图没办法招架,只好寻盟友出来,为自己助力。

颍川系中,荀谌和郭图的交情倒也一般,辛毗、辛评兄弟和郭图都是阳翟人,三人不但同郡,且是同县,因而他三人的关系不错,可辛氏与荀氏是姻族,所以辛氏兄弟和荀谌的关系也很不错,并又因辛瑷现在荀贞军中之故,辛家兄弟见到郭图“求援”,二人对顾一眼,一时却不好出头说话,——不支持郭图不合适,说荀贞的坏话也不合适,只能默然无声。

郭图气急,对袁绍说道:“将军,我昔与荀贞同郡朝为吏,素知其人,这个人外诚厚而内实奸邪,他为颍川督邮时,郡人目之为酷吏,实在是一个为己利而不择手段之人!将军……。”

一直没说话的逢纪打断了他,说道:“荀侯檄文已出,不管荀侯是欲为将军报家仇也罢,无论荀侯是‘其心可诛’也好,只就眼下看来,公则,我且问你:当务之急是何?”

逢纪的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荀贞的檄文已经出来了,现在重要的不是争论荀贞的目的和用意,重要的是袁绍该如何应对。

郭图早年和荀贞不和,只顾着说荀贞的坏话,却是还没空去想该如何应对,闻得逢纪此问,顿时语塞。

袁绍久居上位,养有城府,适才郭图等人争执之时他脸上神色不变,谁也看不出他是怎么想的,此时听到逢纪的这一问,他徐徐开口,从容说道:“贞之忠义之士,他这一檄显是内愤外露,断非如公则所言。公则啊,你想多了。”对审配笑道,“贞之为人,我久知也,卿毋怒,且快落座。”最后问逢纪,”元图,卿以为现下的当务之急是何?”

郭图受到众人的围攻,胸中有万千的委屈之言,可见袁绍转开了话题,却也只能作罢,涨红了脸,气鼓鼓坐在席上,时而怒视荀谌等,时而“恨铁不成钢”地转看辛毗兄弟。

逢纪拈须沉吟,说道:“荀侯以上匡王室,下为将军报仇为名,倡天下击董,将军不可不应只,以我之见,将军应亦修檄一道,传示四方。将军为国事,而家遭不测,檄文一出,定能引得天下心向,待到那时,这讨董就不难了。”

逢纪这话说的不错,袁隗等人被杀,对袁绍来说,固是家仇惨事,可就政治号召上来说,却是一件对袁绍极其有利的事。就别说“修檄一道,传示四方”了,便是眼下,就有不少冀州等近地的豪杰士人因为“感其家祸”之故而蜂拥来投。可以想见,等袁绍的檄文再一出,来投他的海内义士、豪杰肯定会再掀起一个高峰。

曹操听出了逢纪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说道:“‘修檄一道,传示四方’,固应当也。可是元图,我听你话中意思,似是不建议本初应贞之、孙将军之倡,现下出兵?”

逢纪说“待到那时,这讨董就不难了”,意思很明显,袁绍现在不应该出兵击董。

座上都是自己人,皆为袁绍亲信,逢纪也不藏着掖着,见曹操问起,索性便直言说道:“董卓虽悖逆天道,为天下所厌,可他不吝财货、妇人,重飨兵士,现下他兵锋尚盛,士气犹高,韩冀州明拥将军为盟主,暗实忌之,常为将军掣肘,以我当下之兵击之,恐不胜也。”

曹操是个主战派,最讨厌的就是听到有人以种种理由为借口反对袁绍出兵,因而遂又问道:“那以元图之见,何时才是我军出兵之时?”

“夫举大事,非据一州,无以自立。冀州一日不安,则一日不可出兵。”

座上荀谌、辛毗、辛评、郭图、审配等人刚才虽因荀贞而产生了争论,此时却又同一立场,俱皆赞同逢纪之话,都说道:“元图所言甚是。”

曹操心道:“酸枣诸公各存私心,河内诸君亦俱怀别意,袁本初分明是以讨董为旗号,实意在冀州,故而即使袁太傅诸人惨死,我观他也无一丁点的出战复仇之意,……我早前曾与贞之相约,待我募兵归来便二次讨董,只是我兵马不足,难以再次出战,虽久有问本初借些兵马之意,可一直不得机会,眼下倒是正好可趁贞之倡‘共举击董’之机,问本初借些兵马了。”

早在起兵讨董前,袁绍就对曹操说过:如果举大事不顺,那么他就会占据冀州,再南向以争天下。所以,曹操知道袁绍久屯河内不战,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别的,而就是为了冀州。既然清楚袁绍的想法,曹操了解他,知道再劝也无用,也就不做那些功了,但袁绍不战,而他的本部兵马又太少,不足以二次出战,所以,他是早就有问袁绍借兵的想法了,只是一直不得机会开口,今次正好趁荀贞倡天下为袁绍报家仇的机会,倒是可以开口出言,问袁绍借兵了。

曹操说道:“本初,元图所言固是,然贞之既倡天下为卿报家仇,卿如无一兵一卒出,却似亦不妥。”

“噢?然以卿见,何为上策?”

“我愿领兵与贞之共出战,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我兵马不足,难为一路,还得请你借我些许兵马,以壮声势。”

“卿欲借多少?”

“五千足矣。”

袁绍沉吟片刻,说道:“五千太少,我拨淳於琼部与卿,卿看可好?”

淳於琼部约有八千步骑,比五千多三千人。

曹操心道:“我说的是借五千兵马,本初却拨淳於琼部与我,……他这显是信不过我啊!昔在洛阳,本初豪侠意气,宽宏下士,从善如流,我以为他是难得一见的海内英雄,可事到乱起,他先是召四方豪杰入洛,以至董卓生变,遁出京都,来至冀州,居屯河内,他又久不出战,轻重颠倒、举止失措,我为了给他家报仇,今问他借兵,他复又疑我,竟是无半点英雄之气了,难道果如古人所言:唯有遇到大事,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底细么?”

曹操问袁绍借兵,袁绍如直接给他五千兵马,那就是把自己的兵马交给曹操暂时统带了,可他看似大方的说“五千太少”,拨淳於琼部给曹操,这实际上却是不肯把自己的兵马交给曹操统带,仍是以淳於琼为那八千步骑的主将,换言之,这是在与曹操“联兵”,而非“借兵”。

曹操心中对袁绍的这股“小家子气”很看不起,脸上没有流露出来,而是做出大喜之色,说道:“如能得淳於将军相助,我此次出兵,更添三分胜算了。”

“孟德,卿欲何时出兵?”

“我这就给贞之写信,与他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