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还没有考虑停当,侍卫已然奔了出去。
朱元璋踱步走到太师椅之前,颓然坐了下来。在侍卫出去将使者带入之际,朱元璋垂头陷入了深思,心中揣测常遇春此番派人来给自己通告的消息到底会坏到了如何不堪的程度。
想到此处,朱元璋不由的又站了起来,在室中不住的来回踱步。
没过了一会,只听得垂花门外,脚步声杂沓而来,接着是方才那位专管通报的侍卫,轻捷地疾步出现,看见朱元璋,就地请了一个安,高声说道:“吴国工,常遇春大将军派来的使者到了!”
正心潮起伏,绕室徘徊的朱元璋略略的定了定心神,坐定了下来。不管怎么说,朱元璋毕竟是一城之主,不想让属下之人见到自己居然为了这件事情失去了应有的主帅的风度。
朱元璋正襟危坐,摆出一副不为外物惊扰的神情来,等待着常遇春派来的使者前来通报战况。
是以一听侍卫前来通报,朱元璋立即吩咐道:“快让此人进来!”
侍卫随即喊了一声道:“吴国公有令,来人速速进来参见吴国公。”
说着,侍卫便欲要揭开门帘。
只是话音还未完,门帘突掀,闯进一个人来。
朱元璋不觉此人有些过于鲁莽无礼,正想呵斥,发觉来人的脸上是异常急迫的神气,心中一沉,心中已然明白前方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将呵斥的念头的打消了。
常遇春派来的使者跟着就进了吴国公的签押房,随即跪下来磕了几个头,站起来便静候吴国公的宣示。
朱元璋心中虽然极为着急,可是嘴上却是闲闲的问道:“常遇春将军前日遣的可是你。”
来人一听朱元璋如此问话,便上前一步对这朱元璋拱手,恭恭敬敬的开口说道:“吴国公,不是小人不想要告诉吴国公,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方才是好。”
朱元璋听道此人如此言语,心中依然知道了常遇春必定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便开口抚慰般的说道:“既然是常遇春将军派遣你来向本国公报知前方之事,无论事情好坏与否,战事是否失利,无妨道来。本国公断然不会为难与你的。”
原本就有些惴惴的使者听了朱元璋话,似乎心安了一些。
来人定了定心神,便开口说道:“吴国公,非是常遇春大将军作战不利,实在是汉王陈友谅太过厉害了,对方的汉军人数众多,我等拼死抵抗,依然不能阻止汉军前进的步伐,我军且战且退,又退后了十多里路,方才稳住了阵脚。”
朱元璋一听,心中大惊失色,原本以为常遇春必然可以和汉王陈友谅底下的汉军相持一阵,却没有想到居然败退的如此之速。
“前日常将军说抵抗不住,已然后退了几十里,今番又是后退了几十里,再过几日,岂不是要被陈友谅逼迫到了城下。”朱元璋不无担心的说道。
常遇春麾下来的使者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不肯说话。
朱元璋不由发火说道:“常将军是军中的不败之将,前日对敌失利,可能是因为仓促应战,将士们心中皆无准备,可是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已然后退了几十里,应当是已然扎住了阵脚,为何时至今日,已然是败退溃散。莫非是常将军没有做好准备么,汤和将军也是军中名宿,今番为何也是如此不济。汤和也该治罪。”
朱元璋心中烦躁,开始口不择言的宣泄自己心中的怒气。
吓得一旁的侍卫也连忙跪了下来。
常遇春属下的使者倒是不慌不忙的说道:“吴国公此言差矣。对汤和将军来说,不独与常将军有共患难的情分,而且也很是感激常将军兵败相援的德意。此番大仗兵败,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汉王陈友谅阴险狡诈,居然采用声东击西之策,大举偷袭了汤和将军的营盘。面对着数倍于己方的蚂蚁般涌上来的汉军,汤和将军麾下的部众支持了三个时辰,力量悬殊过甚,实在是顶不住了,方才退了下来。汤和将军的军队垮了下来,汤和将军也是负伤败退,由着几十骑的贴身卫士扈从着,仓皇逃到了常遇春将军的帐下。”
“什么,你说汤和将军已然战败了么。”朱元璋一听之下益加的惊讶不已。
来人缓缓的说到:“吴国公说的不错,却是如此。不过幸好常将军接下了阵仗,不过说实话常将军也有些自顾不暇。派出了一直未曾动用的兵力方才办成此事,也亏得常将军收拾残局,汤和等一干败军之将才得有安顿整补的机会,方才从新召集拢了败退的将士和常将军合兵一处,自此之后,方才顶住了汉军的压力。”
听的此人如此言语,朱元璋方才觉得此事真是凶险万分,莫非还是自己低估了汉王陈友谅的实力,依照目前的情形看来,汉王陈友谅的汉军已然击败了应天这方面最为厉害的将领,而且很有会在极为短暂的时间里头一举击溃了自己派遣到前方迎敌应战的部队。”
此番派出去的军队和将领已然是应天最为精锐的军队和军中最能打仗的将领了,若是像常遇春都不能挡住汉王陈友谅,应天城的屏障岂不是毫无作用了么。
朱元璋心中暗自失悔,不该为了十多万的将士而将军中最为厉害将领徐达给软禁了起来,若是此次有徐达带兵抵御汉王陈友谅麾下的汉军,就算不能轻易取胜,可是绝对不会和汤和一般中了汉王陈友谅的奸计,使得将士们被汉王陈友谅的麾下汉军如此轻易就击溃了。
如今的情势如此严峻,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
朱元璋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无力,不由叹了一口气,精神也开始有些不济,想了好一会,这样交代:“汤和将军虽然战败,不过也是不得已,说起来此事本国公也是有些责任的,怎么说也是本国公看重了汤和将军,方才让他领兵去抵御汉王陈友谅的,没有想到汉王陈友谅居然如此无耻,明明已然是占尽了兵力上的优势,居然还搞偷袭这一套。”
常遇春属下也点头,连忙为汤和开脱说道:“汤和将军就是吃了太过老实的亏,也不知道如何运用谋略,不过吴国公事已至此,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的了。眼下最为关键的是应当如何料理善后,及早筹划援兵增援常将军才是。”
朱元璋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眼下确实不是论处将士过错的时候,汤和将军也不过是无心之失。本国公也不会如何重责于他。不过援兵一事,还需要让本国公筹划几日,若是有了强兵可用,本国公即可就会派兵增援常将军的。”
使者微微的点了点头,朱元璋接着说道:“你回去之后,跟常将军和汤和将军两位好好的说一声,就说本国公正在设法筹措军队,应天城中的民心士气,也是兴奋激昂,希望两位将军能够拖住汉王陈友谅的汉军。若是让汉军取胜,那时汉王陈友谅势必乘胜而北,直捣应天。此事关系重大,休戚相关,本国公还是要倚靠两位将军无论如何也要守住阵线,不能让汉王陈友谅攻到应天城下。”
来人自然是明白朱元璋的这番话语是抚慰之词,不过有此言语总比没有来的好,所以也不答话,只是点头不已。
等到朱元璋说完了之后,来人方才说道:“吴国公对小人的此番言语,小人回去之后,是否就如此这般的向常将军据实复命?”
朱元璋深深的点头说道:“没错,就是如此。只要你能将本国公这番话语向常遇春和汤和两位将军言说,两位将军自然能够明白本国公的苦衷,一定会替本国公好好的抗击汉王陈友谅的汉军。”
常遇春派遣过来的属下自然是明白这些事情,便对着吴国公朱元璋抱拳说道:“既然吴国公有此吩咐,小人敢不从命,定然会将吴国公的这番话语给常将军和汤和将军带到的,还请吴国公放心就是。”
朱元璋面色一喜,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径自走到此人面前,伸手拍了拍此人的肩膀说道:“这几天辛苦你了,等到此事了结了之后,本国公定然会好好的给你一件好差事,升你几级军中的职务。”
来人却没有特别欣喜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对这吴国公朱元璋拱了拱说道:“多谢吴国公的赏识和提拔。在下定当为吴国公效犬马之劳,纵使粉身碎骨,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朱元璋哈哈大笑了起来,连连拍着此人的肩膀说道:“你有此心,就算是对得起本国公了,至于今日我吩咐与你的事情,你看不能马虎,一定要细心谨慎的将我的话语给常将军和汤和将军带到,觉得不可以忘却了。”
来人跪下来行了一个礼说道:“今日我来的实话,常将军对我言及,只要吴国公能够尽快的筹措到援兵,常将军就能够守住阵脚,不让汉王陈友谅突破防线,若是不能的话,恐怕就不好说了。至于吴国公吩咐小人的事情,小人自然会办到的。”
一听此话,朱元璋忽然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
想了一下,朱元璋心里头忽然回想起楚流烟的话来,楚流烟对于自己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语。
为何楚流烟和常遇春麾下的来通报战况的使者的话语如此相似,朱元璋心里头忽然浮现出一丝疑虑来。
不过却不能立刻理出头绪来,心头有事,吴国公朱元璋面色也有些阴沉了下来。
常遇春麾下的使者察言观色,心知吴国公朱元璋可能想到了什么事情,连忙开口说道:“吴国公,小人不能久留了,常将军严令小人向吴国公通报了军情和战况之后,即刻就要回去复命,一刻也不得耽搁了。”
朱元璋抬头看了此人一眼,摆了摆手说道:“好,既然有严令在身,本国公也不能强留你,你就此回去吧。”
“是,”来人说了一声,随即便转过身子屋外挪步。
才走了几步,只听得吴国公朱元璋再背后叫住了他到:“慢着,本国公还有一事,请稍等片刻。”
一闻此言,常遇春派遣过来的使者心中忐忑了起来,惴惴的揣测着吴国公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破绽。
是以不敢即刻回身,只好背对着朱元璋。
“听闻拼命赶路来禀告军情,连马儿都骑毙了一匹,你就和我府邸中的侍卫一同出去,到本国公府邸的马厩中找出一匹好马,就送给你做一个脚力,也算是本国公的一份心意好了。”朱元璋笑着在后面对着此人言道。
听的吴国公朱元璋是这番意思,常遇春手下的将领方才松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之后,便轻松的回头对着吴国公朱元璋说道:“多蒙吴国公见赐,属下恭敬不如从命。”
吴国公哈哈大笑说道:“好,小兄弟就是爽快,侍卫,你便带着这位兄弟去本国公府邸之中的马厩里头挑选一阵,只要那一匹被这位小兄弟看上了,就让他带走好了。”
侍卫领命,就带着常遇春派来的此人迅速的离开了。
朱元璋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子,沉思了一阵,觉得还是要将此事告知李善长方才可行。
毕竟如此大事,一定要听听他人的意见。
朱元璋即刻就让人去传唤李善长去了。
听闻吴国公朱元璋传召,李善长不敢怠慢,即刻就随着传召之人来见朱元璋。
“李军师,目下看来情势大为不妙,常遇春将军和徐达将军都不能抵御的住汉王陈友谅的攻击,如今的情势极为凶险。连常遇春将军也两度派人来向我求援,可见目今前方战事的激烈。”朱元璋开门见山的对着李善长说道。
听了朱元璋这番不无担心的话语,李善长便对这朱元璋说道:“吴国公担心的是,依照如今的情势看来却是对我军大为不利,若是不能及早的派兵增援前方的将士,恐怕就没法挡住汉王陈友谅的攻击。”
朱元璋听闻了李善长的话语,点头说道;“李军师此话在理,只是常遇春将军已然将应天城中的精锐带走了大半,如今还是不敌,看来汉王陈友谅此次来攻应天定然也是带了最为精锐的部队,而且据前方的传来的消息,兵力集结的也不是少数。虽然称不上是倾国来攻,也是相差不远。”
李善长频频点头说道:“吴国公圣明,就连这些隐情也都看了出来,汉王陈友谅此次来攻打应天,是在是有备而来,定然不会轻易罢兵而去。若是我等应付的不得法,被汉王陈友谅突破了防线,空虚的应天城恐怕就没有办法守得住了。”
朱元璋闻言,面有忧色,对着李善长说道:“这一点我自然也是看到了,只是这些事情就算是看到了,没有相应的兵力也是不能成事。谁能够挡得住汉王陈友谅属下那些彪悍的士卒,如今连我军最能打仗的常遇春将军也连吃了几场败仗,看来这一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李善长摇了摇头说道:“吴国公,应天城外不是还有一只大军么,为何不动用这些战力。”
朱元璋看着李善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滁州的人马虽然众多,可是却不是事实都肯听从我们应天城的,何况他们的主子小明王刚刚亡故,军中将领正在和滁州的那些文官大臣们争权夺利,自顾尚且不暇,没有余力帮我等对抗汉王陈友谅。”
李善长却大声的说道:“吴国公此言差矣,滁州的将领固然是有争权夺利的心思,可是对于这些人来说,汉王陈友谅麾下的汉军也是他们的死敌,如是可能的话,他们也会和汉军拼一个你死我活的。”
朱元璋好奇的看了看李善长,对这李善长说道:“军师何以见得。”
李善长笑了笑说道:“其实道理也极为简单,吴国公应当还记得去年替小明王韩林儿解围之事吧,上次汉王陈友谅的麾下就将这些滁州兵马围困的水泄不通的,而且两军对垒的时候,也折损了不少的将士。可以说眼下的应天城外的滁州兵马和汉王陈友谅麾下的将士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若是他们碰到了一起,断然不会相安无事。”
朱元璋笑了笑说道:“听的李军师此言,倒也是大为有理,汉军和滁州人马结下的梁子确实是不下于我等,滁州兵马的上官刘福通将军就是折损在汉军的手中,如此推断,滁州人马里头的许多将领对于汉军还真是恨之入骨。”
李善长阴惨惨的对着朱元璋笑道:“吴国公,我等何不借着这样子的机会,居中挑拨一番,使得滁州兵马和汉军先干上一战。等他们打完了,我们自可坐收渔翁之利。”
“这件事说来容易,恐怕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我等就算是放出风声,滁州将领也不是傻蛋,那个连城诀精明的很,不会那么容易就中计了。若是此人不中计,滁州的十多万人都是听他的,滁州将领也都是唯他马首是瞻,先要顺利的使得滁州兵马去对抗汉王陈友谅麾下的汉军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