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听朱元璋如此说,常遇春的口气就恭顺了一些:“吴国公,我也知道如今情势危急,可是就算如何危急也不能牺牲了徐达将军,若是如此,则我军军心必乱,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不好收拾了。”
吴国公朱元璋见到自己的一席话使得常遇春服了软,心中不由大为欣喜,只要常遇春不搞出什么乱子来,其他的将领就好对付了。其实朱元璋昨日是收到了滁州兵将的来信,只是信上说的是若是朱元璋处置了徐达之后,滁州的兵马都愿意投诚过来,作为朱元璋的麾下将领,愿意为了朱元璋和汉王陈友谅麾下的汉军对抗。吴国公朱元璋只是稍微的改变了一些信中的措辞,已然将这个大老粗常遇春收服了。
朱元璋知道,这些事情能不能成功,最主要的还是自己对于徐达的处置态度和对于滁州军马的态度。
而滁州兵马如此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其最大的可能就是先要看看吴国公朱元璋到底是如何对待小明王韩林儿这件事情的,倘若对于徐达处置不当,很有可能会引起滁州兵将的不满,从而引发哗变,这等事情就算平日在军中也是大忌,更何况是在汉王陈友谅正在一旁作势欲扑。
所以朱元璋不得不先将徐达给羁押了起来,继而宣布要杀了徐达给小明王韩林儿抵命,不过是想要借着这样的事情来拉拢滁州的兵将为自己所用罢了,所以朱元璋的这一套组合拳的目的就是要先缓和滁州兵将对于自己的疑虑的心理,在想法子进一步的坚定滁州兵马投诚之心。
朱元璋心知有些话是不能对着常遇春和李善长的面说道,故而对于徐达抛出的这个疑问,吴国公朱元璋只是微微一笑道:“常将军,你不必担心,如今军队大都掌握在你等手中,只要您等心里头向着我,应天的兵马是一定不会乱的。”
朱元璋这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样子也感染坐在对面的常遇春,常遇春一听,就跳起来说道:“只要吴国公不杀了徐达将军,我可是保证我的手下不会起来闹事,倘若吴国公不听我等的劝说,非要杀了徐达将军,只怕到时候我也没有法子约束的住我的部下。”
对于常遇春这句绵里藏针的话语,朱元璋只是笑了笑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我也是要好好考虑周详,不过常将军只管放心,我和徐达将军的兄弟之前不比军中的任何人来的浅。只要我朱元璋还是吴国公,定然要想法子保住徐达将军。”
常遇春大喜过望的说道:“既然吴国公是这般心思,那我就放心了,也请吴国公放心,不管其他的军队如何,我常遇春的部下定然是不会参加闹事的,我这就回去把我麾下的将领都领回去。”
朱元璋笑道:“好,那就有劳常大将军了,如今大战在即,整军备武可是第一要务,可容不得有丝毫的闪失。”
“得令。”常遇春大声的应了一声,马上回转过身子,走到门口,推开门,跑了出去。
李善长看着常遇春的背影消失之后,回过头来对着朱元璋问道:“吴国公,对于徐达将军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朱元璋闻言叹了口气说道:“徐达是个好将才,可惜生不逢时,我恐其不得永年。”
李善长连忙顺着朱元璋的势头说下去:“是呀,可惜了一个好将领,毕竟是军中的一把好手,样样都是拿得起放的下的,可是就是天命不佑,派他去滁州奉迎小明王韩林儿来到应天继承大位,可惜居然捅出了天大的篓子,就算吴国公要保他也是没有法子,还请吴国公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朱元璋装过眼来定定的盯着李善长看了好一会,看的李善长心里头都有些发毛了,还以为自己说了错话。
李善长正在惴惴不安的时候,吴国公朱元璋开口说道:“其实这也不怪徐达,真的是天命不佑人。”
说完吴国公朱元璋就对着窗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天不佑人,我等又能耐得天何。”
李善长闻言,心下就已然知道了朱元璋的心意。便开口对着朱元璋说道:“吴国公,此事就交给我去办好了,眼下最为要紧的还是要好好设法安抚那些已然应天城外扎下了营帐的滁州兵马。”
朱元璋猛然一惊说道:“这件事情李军师若是不提,我倒是忘记了。对了,明日安排人手随我到江滨祭奠小明王韩林儿的英灵。”
李善长回答:“吴国公若是亲自出面祭奠小明王韩林儿,这对滁州的将士必然是一件大好事,不过吴国公,小明王翰林儿已然死在江中,到如今尸骨都没能找回来,明日吴国公如何祭奠。”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这个无妨,古人有衣冠冢的说法,徐达将军回来的时候,也带回了几箱子小明王韩林儿的衣物,明日我等就依照成例到江滨将扶着装作小明王韩林儿的衣物的棺材哭祭好了。”
李善长不由拍手称赞道:“妙,吴国公的这一招真是高妙,既能够安抚原先小明王韩林儿麾下的将领,又可以使得滁州的兵马归心,确实是大秒之计。”
没想到吴国公朱元璋非但没有笑容,反而阴沉下脸来说道:“军师,这不是计,是我实心实意要为小明王韩林儿做一点事情,算是对故主尽的最后一点心意。”
李善长不由的一愣,继而马上就明白过来朱元璋的意思是就算是做戏也要做足了,不能露出丝毫的马脚来。
所以李善长一敛笑容,面色一正就开口说道:“吴国公的这片赤子之诚,犬马眷眷的恋主之心定然会被天下人所共知,还请吴国公宽心为上。”
“若是如此,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朱元璋忽然露出笑脸对着李善长说道:“诸事就要偏劳李军师了,明日午后一时三刻,我就带着满城文武为小明王韩林儿设置灵位,请李军师预作安排,务必周全。”
李善长笑了笑说道:“既然吴国公有吩咐,我焉敢不从命,我马上就亲自去一趟棺材铺,命人打造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规格就依照亲王的规制来做。”
“不,不要依照亲王的规制,直接依照帝王的规制来办此事。”吴国公朱元璋插口说道。
李善长想了想,倒也从善如流般的说道:“好,就照地位的规制来定做棺材,随后我便派人通知应天城外的滁州兵马的将领,让他们明日一同前往江边观礼。”
吴国公朱元璋心知李善长已然了解了他的意思,就开口对着李善长说道:“要的,就是如此办,明日滁州那边的人马来的越多越好。”
李善长便想要退了出去,可是忽然有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回头对着朱元璋问道:“若是滁州那边的人提起徐达如何处置,我应当如何回答。”
吴国公朱元璋想了一想说道:“就说此事关系重大,虽然小明王韩林儿是死于来应天的途中,可是详细的情势还不能确认,所以本国公已然将徐达将军给羁押了起来,容后在行处置。”
李善长不由愣了一愣,突然心里头对着吴国公朱元璋产生了一种恐惧的感觉,朱元璋原本是要杀了徐达来平息滁州兵马的怒气的,可是这样子回话似乎又不把滁州的人马的条件放在心上,这到底是何等意思,还要颇费猜疑。
不过想到这里,李善长忽然体悟到了一件事情,朱元璋已然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无赖流氓了,而是危福难测的吴国公了,今日自己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难保日后吴国公朱元璋不对自己生出疑忌之心,想到此处,李善长觉得自己的后心背上隐隐约约流出了些许冷汗。
李善长赶忙将目光投向朱元璋,只见到朱元璋一脸的阴森的看着自己,吓的忽然后退了一步。
朱元璋笑着伸出手去拉了李善长一下说道:“军师,事情很是繁杂,也不容易办的妥当,而且也要办的机密,所以本国公不得不借重军师的力量。不过本国公相信只要军师尽心尽力,事情定然能够妥妥当当的,绝对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李善长心下明白了,朱元璋这是告诫他要他好好的做事情,不要将这件事请泄露给外人知道。
所以李善长马上就对着朱元璋说道:“吴国公尽可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些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让天下人都知道吴国公的圣明和仁厚。”
朱元璋笑了笑说道:“既然军师已然明白了本国公的用意,就请军师尽快去办这些事情,务必在明日午时之前都要准备齐当。”
“是,吴国公,属下就先去办事去了。”李善长说着就退出了屋子外头,快步的离开了。
朱元璋走到刚才被徐达推开的窗户,静静的看着院子中间的一株大树发呆,闷闷的想过了一阵子,朱元璋忽然朗声诵道:“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周公吐哺,天下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