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拉过徐达的手说道;“徐将军,本国公为奸人所害,幸得将军寻踪觅迹,捣毁了应天城里头的奸人巢穴,方才保得军中安宁,也救了本国公的性命。此种功果,着实不小。”
徐达谦逊的说道:“吴国公过誉,此番能够发现陈友谅在应天设置的巢穴,也是因人成事而已。若不是楚军师深入虎穴龙潭,我就算派兵强行进入洞香居搜求,也无法发现密道。所以徐达不敢贪天之功,此番功劳大半是楚军师之力。”
朱元璋笑了笑,便要拥着徐达坐下说道:“徐将军自然有功,不必如此谦逊。”
徐达谦逊了一番之后,便坐了下来。
待在徐达坐定,朱元璋就问道:“将军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徐达连忙欠身道:“军中传言吴国公欲要修书致意小明王韩林儿,让其派兵来助我军,不知此事真假,特来相询。”
朱元璋笑了笑说道:“本国公是有此意,可是尚未谋定,徐将军今夜来我帐中,倒是来的甚是时候,不如为我剖析一二。”
徐达说道:“既然吴国公有命,徐达不敢不从,就借箸代筹,为吴国公筹划一二。”
“好,徐将军昔日谋话,多又所中,今夜但言无妨,本国公洗耳恭听。”朱元璋闻言大喜,伸手将桌上的油灯挑的明了,随即就和徐达对坐了下来。
接着摇曳的灯焰火光,徐达开口说道:“吴国公与众将荣辱与共,备尝艰辛,方才得了应天,如今陈友谅宣告天下,欲举兵来犯。此事诚然是大患,单以我军军力论之,实难抵御。若是能够得小明王的助力,其人虽暗弱,可是麾下悍将不少,若能图之,自然我军幸甚之事。”
朱元璋微微颔首说道:“徐将军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徐达忽然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借重小明王之力虽然是件好事,可是好事往往多磨,若是小明王不肯就范,从中阻挠,则其事非但难以成功,反而有被人掣肘之虞。”
朱元璋笑了笑说道:“将军也曾言及,小明王韩林儿暗弱无能,本国公谅他也无此胆量如此行事。”
徐达沉吟了一下,接口说道:“小明王韩林儿确实不会如此行事,可是其下属却颇有想要任事的之人,若是这些人从旁鼓动,小明王韩林儿可能亦会动心。”
“你的这个顾忌倒也不是不可能。”朱元璋一听,也想到了其中的关窍不在韩林儿,而是他身边的那些左右近臣。
朱元璋盘算了一会,对着徐达说道:“我已然命李善长自滁州散播谣言,策动小明王韩林儿派兵助我,不知此计是否还能当行否。”
徐达离座说道:“此计若是成功,对于我军实则大有裨益。若是不能成功,我军自乱阵脚,反而引得陈友谅乘隙攻我,却是大患大害。以我之见,既然已然行了此计,不妨徐徐图之。”
“此言甚是,深合我意。”朱元璋缓缓的说道。
“吴国公既明此事之利害之处,但行无妨。铜壶夜漏已然三声,夜已深沉,吴国公还请尽早歇息,属下告退。”说着徐达就向朱元璋告辞,便要退出帐外。
“将军也请歇息。”朱元璋也对徐达拱手说道。
待得徐达退出了帐外,朱元璋转回目光,落到了地图上的滁州。心中思忖道:“不知徐达是如何知道此事,可是如今已然被他洞彻了此事,见识之高明胜过自己十倍,尚能曲尽隐情,实在是不得了,看来以后对于此人要严加防范,不可掉以轻心。”
自从朱元璋将韩林儿从陈友谅部将的重围之后救出来,就安置在了滁州,滁州除了略显萧瑟之外,不过这念头兵荒马乱的,就算是通都大邑里头也热闹不了哪里去,更不用说这个地处偏僻之地的滁州了,所以小明王韩林儿的日子过的倒也安逸,波澜不惊。
不过静极思动,小明王很想出来走动走动,可是身边的总管却屡屡规谏说:“世道太乱,君上不宜出行。更何况刘福通将军已然故去,其他将领虽然表面上臣服,可是私地下都是有私心的,各自都打着的算盘。君上还是小心为上。”
总管说的多了,小明王也不以为意,毕竟总管也是为了自己好。
不过小明王明里头尊奉规谏,可是暗地里却时常微服出来游玩。
这天晚上,万里无云,小明王韩林儿又受了总管的一顿规谏之辞,心中郁郁,便想要出来散散心解解闷,便在总管离去之后,带着几个下人又偷偷的溜了出来。
街上倒也不是很热闹,小明王不觉有些不快意,忽然瞥见道旁一个相面的摊儿,高飘着一面白布招旗,旗上大书着四个字道:“相不足凭。”
小明王很是奇怪,见这白布说书在心底念过了几番,便想要举步离开,想要和平日一样去城中热闹之处看看。
只听的相士在后头吆喝了一声道:“风鉴无凭无据,水镜疑假疑真。”小明王韩林儿一听,心头再也忍不住了,就举步走了回来。向那相士问道:“孤,不,我问你相士先生,你这相士好没有道理,你既说是相不足凭,为何又替人相面呢?”
那相士见问,便回身过来朝着小明王打量了一阵,微微笑道:“贵人下问,小人不敢不回答。说起来相貌这件事,实则是又假又真,在下虽然浸淫与白衣相术中数十年,却始终参详不透是真是假,故而借此宝地,相尽天下之士,便想一看灵验不灵验,能够定的真假。”
小明王听完了,心有也有了几分钦佩,开口说道:“先生能够发下如此宏愿,看来实在是世间高人隐士一路人。”
那相土见得小明王如此说,只是摇了摇头指着自己说道:“我哪里算是什么高人,实在是图一口饭吃而已。依照相书所说,小人的相貌,今年应当发一笔横财,不下千金之数。如今年关已近,可是小人至今还是衣食无着。你看小人这一身衣裳还险些破烂的遮挡不住风儿,依旧还是如此困顿窘迫,到如今仍是个一名不文的江湖术士,所以说相术无足为凭了。”
小明王韩林儿听了相士的话,正要再问时,只见相士又细细的瞧了小明王几眼,忽然竖起大拇指对着小明王说道:“我看先生的相貌,正所谓天地相朝,五岩对峙,此乃帝王之相也,先生眼下可是做着皇帝么?”
小明王闻言大喜,对着相士说道:“先生此话可是当真,相书上真是这么说的么。”
相士极为恳切的说道:“小人虽然不明一文,可是平生从无虚言。相书之上确实是这么说的。”
小明王极为关切的说道:“那么依你之见,我何如可以等得大宝,君临天下,一统河山。”
相士说道:“相君的容貌可以一望得知道,若是想要细求诸如此类之细务,相烦足下借我手掌一观。”
小明王闻言,连忙伸出手掌说道:“好好好,先生但请一观。”
相士拖过此人的手掌,细细的检视了一番,便蹙起眉头说道:“观君之手相,似乎三五月间有大难,若是能够逃的此难,数年之后定然能够登临大宝,一统河山。”
小明王诧异的问道:“先生可否看出在下的此番劫难到底是因何而起,如何能够破解。”
“依我观之,此祸起于东北方位,似乎有人欲对阁下不利。不过想要解除此患也非大难之事。”相士不疾不徐的说道。
“请先生教我解难之法。”小明王韩林儿急急忙忙的追问道。
“解难之法也不是很难,到时候自然有贵人相助,若是足下能够与此人和衷共济,那么这场祸患自然就可解了。”
“果真如此么,敢问先生此贵人到底是何人。”小明王韩林儿追问道。
“小人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人,时机未到,小人也无法测出此人究竟是何人。不过可以知道此人定然对于足下又极大襄助之功。”相士说道。
“好,左右速速去府中,取来足金千金,赐予此人。”小明王对着仆从说道。
“属下领命,小明王。”一个下人对着小明王说道,说着就转身离去了。
相士大为诧异的对着小明王说道:“你果真是小明王。”
“如假包换,别无分号,孤王不瞒你,孤王正是小明王。先生的相人之法果然高明,今日先以千金奉酬足下作为课金,半年之后,若是危难得解,得以一统山河的话,必然裂土分茅,以谢先生的今日指点之功。”
“小人如何敢要明王殿下的银子,倘若小人果能言而有中,已然是万千之喜,足尽小人浸淫相术的功夫不是白白的耽搁了,对小人而言,这已然是最为欣喜之事,如何敢要殿下的酬劳。”相士谦逊的说道。
“不必客气,照阁下的相术,今年又意外之财,此乃天数。所以本王赏赐与你千金之数,不过是完成天数而已。你若是不要这笔酬劳,岂不是逆天行事。”小明王面有不豫之色,语气也略略冷淡了一些的说道。
相士一见小明王略微有些恼怒的样子,连忙转口奉承的说道:“是是,小人不可违背天意,自古有云,天予不取,必取其祸。小人从命就是。”
小明王听的相士的话,也很高兴的说道:“然也,然也,天予不取,自取其祸。”
此事,几个下人急匆匆抬着一个箱子来到了跟前,小明王对着相士抱拳说道:“先生宿于何处,我让下人将这箱金子送至先生投宿之地好了。”
相士去哈哈大笑道:“吾书剑飘零,流落江湖,平生以结交天下英豪之士为念,如今得遇小明王,已然知悉天下大势尽托于小明王一人之身,今日得见已然告慰平生之念头,实则无需萦怀金银玉帛,就烦请小明王将赐给我的金银,赏赐给百姓罢。只求小明王能以百姓为念,托庇天下苍生。”
说罢,相士便撇下了看相的摊子,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