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着,不敢稍动。
“怎么还不走?”
“呃,小的告退……”
算了,还是等王爷酒醒后……
“站住!”
叹气。果真,话刚出口就反悔了,好在他没当真。
“她……到底怎么了?”说话间,侧了头,望向那漆黑的窗口。
他的眸子隐在静静飘动的散发下,一片深黯。
福禄寿喜舔舔嘴唇,清清嗓子,无比清晰又小声小气道:“王妃下午出去了一趟……”
“她出去了?”
宇文玄逸猛的转了身,却是一阵眩晕,福禄寿喜急忙上前扶住。
“去了哪?”他闭了眼,眉心紧锁。
还能去哪?定是去会那人!宇文玄朗不是来了吗?以前她与那人之间不是一直靠他传递信息吗?
“王妃……”
“住口!”
他突然打断福禄寿喜。
纵然已经知晓答案,还是不想听到它真切的出现在耳边。
福禄寿喜只能闭紧嘴,扶住他进了门。
宇文玄逸躺在床上,只觉脑子里呼呼的刮着风,吹得思绪一片凌乱。却有一句话仿佛纸片般飘来,轻轻落下……玄逸,那两只天鹅,有一只要飞走了……
眉心一跳,猛然坐起。
福禄寿喜正要离开,见状吓了一跳。
“她到底去了哪?”
王爷今天是怎么了?出尔反尔。
他思量片刻,小心道:“王妃是同七殿下一起出去的。咱们的人先是跟着,后被七殿下发现了……”
宇文玄逸盯着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慌忙垂下眼,寻思了半天,终于问道:“王爷是不是同王妃闹别扭了?”
见宇文玄逸不说话,估摸着这就是原因了。
王爷和王妃是经常别扭的,尤其是最近。不过不管二人怎么别扭,过后都会和好如初,谁要是趁机挑拨离间,那纯粹是自己找死,况谁不希望主子和和美美的?只有主子心情顺了,下人的日子才好过嘛。
“请恕小的直言,王妃近来是有些……脾气不好,王爷以往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是昨晚上,小的听王妃哭得好伤心……”
眼角一跳:“她哭了?”
福禄寿喜急忙点头:“是,好大声,小的也不好进去劝。因为王爷在里面,您都不说话……”
头又疼了,风声更大。
她哭了?他怎么不知道?
她为什么要哭?
他隐约记起,早上见她时,她的确眼睛微肿,只不过……或许是因了有着那个人的梦吧。
他闭了闭眼,语音干涩:“她哭了多久?”
“哭了一夜,小的还听她唤着王爷的名讳……”
黑睫一抖:“我的名字?只是唤我的名字?”
“呃,这个小的不知,可能还说了什么吧,不过小的是听到哭声才过去的,所以……”
经此一提,他似乎觉得昨夜的确有个人在耳边碎碎念,然而究竟说了什么,竟一点也想不起来,这工夫方隐约记起自己当时急得要命,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他沉默良久,方道:“你下去吧。”
福禄寿喜不动,待对上宇文玄逸疑虑,方自怀中掏出一青瓷扁瓶,讨好的呈上。
“这是什么?”
还不是“金枪不倒”的灵药?据福禄寿喜的估计,王爷和王妃最近矛盾频生八成就是和王爷不禁“采”有关,不过自家王爷一向“天赋异禀”……所以他也怀疑自己的判断,昨天才特意去听壁角,不想却发现苏锦翎在哭,所以一大清早便急急的赶去张掌柜那取了日前订的药……
“王爷,小的怕是僭越了,可是这女人的确是要‘哄’的,您……”
“出去!”
福禄寿喜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最近两位主子的情绪似乎都不大对啊。
他急忙住了口,躬身退下,却不忘将小瓶轻轻放到檀木案上,又冲宇文玄逸嘿嘿一笑。
宇文玄逸待他离去方挪到窗前,向对面眺望……
枝叶遮眼,只月光筛下几线朦胧。
他望了好久,心早已飞到了暖玉生香阁,可一想到她今天早上……
拳不禁攥起,重重捶了下书案。
他有些艰难的回到床上,头刚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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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逸,那两只天鹅,有一只要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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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霍的坐起,头痛欲裂。
可是举目四顾,只有他一人。
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听到这一句话,它怎么就存在了自己的脑子里?还有刚刚,他好像听到她在哭,很伤心……
凝神……
一片安静,只夜虫碎碎呢喃。
他悄悄走出云梦斋,悄悄潜入暖玉生香阁。
甫一进门,那股熟悉的香气就迎面而来,令人心生暖意,再多的怨愤与不平也在这幽香中渐渐融化,此刻只想将她抱在怀中。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别处总是睡不踏实,总是会做梦,总是听到她的声音,原是因为她不在身边。
他无声无息的上了床,抱住她,用力嗅了嗅那自衣领间透出的幽香,心下无比安宁。
“锦翎……”他轻唤。
她浑然无觉,头软软的搭在他的臂弯,呼吸轻弱。
只一天,她便又回到了老样子,前一阵的努力似是全白费了。
他叹了一口气,吻了吻她的鬓角:“锦翎,你让我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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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皆睡到日上三竿,又不约而同的醒来。
苏锦翎迷迷蒙蒙的看着眼前的人,仿佛回到了往日无数个相对的清晨,不禁唇角微翘,然而片刻后,骤然清醒,当即查看自己衣衫是否整齐,然后松了口气,继而望向身边的人:“你怎么会在这?”
眼见得那人本是温存的目光渐渐冰冷,她假装浑然不觉,只自顾自的下了床。
宇文玄逸依然躺在床上,帘幔的阴影半遮在他的脸上,将所有的情绪尽掩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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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是一起用的,二人相对而坐,皆是默不作声,此中沉闷让这个夏日的清晨倍显压抑,就连鸟儿的啁啾也无法带来半分活气。
阿武奔至门外,刚要开口,却是瞧见了宇文玄逸,当即闭紧了嘴巴。
福禄寿喜不乐意了。原因很简单,这个阿武极受王妃信任,地位简直直追他这个自己任命的大总管。不过是记账快点,算数快点,其余呢?瞧他那厚嘴唇,跟叼着俩茄子似的。
于是撇撇嘴:“阿武,有话就赶紧说,否则你一个字还没说完,王爷王妃的午膳就要端上来了。”
阿武嘴唇动了动,盯着苏锦翎,急得满脸通红。
宇文玄逸自然是看到了,只故作无知,简单的吃了两口,就要放下筷子。
“你们先下去吧。”苏锦翎忽然开了口。
众人退下,只阿武焦急的立在当下,然而得了苏锦翎的一个眼色,也只得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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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蝉声愈发嘹亮,却仿佛被隔绝在这一片死寂之外,屋内二人相对静默,面前的饭菜早已失了温度。
良久,苏锦翎方缓缓开口:“王爷……”
宇文玄逸眉梢一跳……王爷……
“王爷还记得曾经答应过锦翎什么事吗?”
宇文玄逸缓缓抬了眸子,一瞬不瞬的看她,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是早已了然。眼里是难以掩饰的痛意,唇角却微微翘起。
苏锦翎始终没有抬起眼帘,只盯着桌边的六瓣海棠玛瑙花式碗,好像那花样今日有什么特别之处。
“怎么想起问这个?”
她淡淡一笑:“但凡悬而未解的,才总会让人惦着……”
那个“惦”字说得极重,她虽未看他,却听得他手边的银箸“叮”的一响。
极轻的一声响,却仿佛一把极薄极利的刀轻而易举的插进她的心里,又很快抽出。没有流血,却有风灌入。
奇怪的是,已是夏日,这风怎么还会冰冰的凉?
“好,”半晌,他语气轻轻:“如你所愿!”
语毕,再不看她,离席而去。
苏锦翎看着他飘飞的衣摆,眼前忽的一片模糊。
她飞快的垂了眸子,死死的盯住那只碗。
不行,她再不能反悔了。她已是使出最后的杀手锏,若是再不能令他退却,她真的要无计可施了……
玄逸,不要怪我,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咽下泪水,望向窗外……
阿武适时的露出半个脑袋,冲她憨憨一笑。又急忙进了门,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样包裹得极仔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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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翎最近精神极好,宇文玄逸纵使不想留心,也时不时的见到她的身影。
这种状态甚至好于她没有中蛊的时候,不但午睡免了,就连晚上,暖玉生香阁的灯光也要亮至三更甚至天明。
当然,他也只是站在云梦斋的窗里看着。
相比于暖玉生香阁的灯火通明,云梦斋一片漆黑晦暗。
他有点怀疑宇文玄苍是否骗了他,每每如此,宇文玄苍当年那句“你的脑子最近好像被驴踢了”便会浮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