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那扇透出欢声的紧闭的门……
“下注下注!”
“告诉你,可是欠了十两银子了,再欠下去,就把你那相好的借我睡两宿……”
“行啊,就怕你抗不住啊!”
“哈哈……”
“笃笃笃……”
“谁啊?”
“笃笃笃……”
“还他妈敲,挡老子财运!”
“笃笃笃……”
“来啦来啦,真他妈的,谁啊?”
门刚开,旋即爆出一声惨叫。
屋里的人只来得及看到那去开门的人爆竹一般的射进来,所有的灯烛便骤然一黑,紧接门“咣”的被关上,而后……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宇文玄铮看着自己搬来的那顶着门的柱子不断颤抖,想象着宁双双挥舞狼牙棒像捣蒜一样捶那几个侍卫,不禁连连啧啧。
片刻后,一个人影破窗而出。
宇文玄铮急撤了那根柱子,二人相视一笑,于屋里人的哭爹骂娘声中隐入夜色。
远处,正有一队侍卫闻声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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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除夕很欢乐。
清宁王府的人觉得王爷自从宫里回来就心情极好。
王爷总是笑着的,然而今日那笑意才直达眼底,而且只要目光落在王妃身上,笑意便更深。
王爷是头回在府中过除夕,今年又多了王妃,所以打从二人回来,府中人就跟着身前身后的忙碌。
福禄寿喜不乐意了……王爷王妃好容易和和美美的,你们跟着掺和个什么劲呢?
可是他撵得了别人,却撵不动樊映波。
那樊映波看起来也瘦瘦弱弱的,意志却和神色一样坚定僵硬,柱子似的戳在苏锦翎身后。
喜洋洋的灯光从她背后投过来,她整个面容皆笼在阴影中,让人无端端的觉得那落在苏锦翎身上的目光亦是阴森森的。
她该不是看上自家王爷了吧?
不过宇文玄逸似是丝毫不觉。
他果真心情大好,提前派了红包。
且别看红包大小,大的未必银子多,这都是王爷根据众人的日常表现和需要分派的,但凡拆看者无不面露喜色,感恩不尽。
见大家高兴,王爷又点了人陪王妃斗地主。
话说这游戏已传遍整个帝京,下人闲时相互切磋将技艺练了个炉火纯青,于是没一会工夫,王妃脸上的笑就不大自然了。
王爷站在王妃身后,笑微微的看着她手里的牌,时而俯下身来,与王妃耳语几句,极是温柔,王妃的脸就有些红。
福禄寿喜几乎看呆了,以前他只听说过“天造地设”这词,也觉得自家王爷和王妃皆是天底下一等一的人物,而今见了二人如此恩爱,方发现传说中的神仙眷侣就在眼前。
王妃也不知是输得惨了还是真的累了,连打了几个呵欠。
王爷冲他使了个眼色,他便急忙起身:“王妃累了,咱们上别处玩去……”
樊映波兀自岿然不动:“今儿除夕,按规矩是要守岁的。”
她那语气活脱脱是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气得福禄寿喜恨不能把她打晕拖出去,却是小脸笑得圆圆的:“樊姐姐,弟弟还有事要请教姐姐,请姐姐借一步说话……”
“什么事?”樊映波语气冰冷。
福禄寿喜转了转眼珠:“弟弟想跟姐姐学绣花……”
绣花是慢功夫的活,他又可以装笨,自是可以把樊映波缠得死死的,省得她总在这碍眼。真不知道王妃是怎么想的,弄了这么个家伙在身边,全不如秋娥……
“王爷,王妃……”秋娥的声音先一步钻进屋子,紧接着簇绣海棠的门帘一掀:“就要放烟花了,之画姐姐让奴婢过来通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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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便是姹紫嫣红开遍。
苏锦翎来到这个时空十八年了,还是头回看到这么灿烂热闹的烟花。
赤橙黄绿青蓝紫,光芒碎闪,如钻如星,将夜空点作一匹繁华丽锦,绵延万里,其间红雾翻滚,间杂有彩星翩然飘落,随风起舞,恍若仙境。
她只顾着看烟花,却不知身边人的目光已移至她的脸上,看着她的欣喜,笑意深深……
今夜,他不是不知她去了梅园,不是不知宇文玄苍也在那里,也听到有刺客出没,亦算到宇文玄苍可能会借机带她走……他却没有去寻她。
他在跟自己打一个赌,只不知是输是赢。
然而,她终是出现了。
那一刻,绚烂的烟花已然在心中次第绽放。
他开心得竟是不能移动半分脚步,只静静的看着她缓缓走来。
锦翎,无论你在哪,无论你做了怎样的决定,我都会在原地等着你,等着你向我走来……
“要放鞭炮了,都把耳朵捂着点……”
话音未落,已是鞭炮炸响。
女子们纷纷惊叫跳脚。
苏锦翎急忙捂住耳朵,却有一双手覆在她的手上。
眼波流转,对上他的眸子。
恰有一朵艳紫的烟花腾空,由光点散作巨大的花束,又化成繁星点点,而那星光仿佛落进他的眼睛,融成满满的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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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睡吗?”
暖玉生香阁中,苏锦翎被他安置在床上,又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
“我来守岁,你睡吧。”
“你今天……要留在这?”
他望住她:“你不喜欢?”
想到他重病那夜的混乱,心头没来由的一跳,急忙别开目光。
一片静寂,只烛火偶尔爆出一声轻响。
门忽的开了,樊映波出现在门口。
“王爷也在?”
这话问得好奇怪,据苏锦翎所知,府中人都以为宇文玄逸每晚皆是顺理成章的在暖玉生香阁过夜的。
虽是问话,樊映波依然面无表情,旁若无人的移进门来。
“喵……”
一个弱弱的小声音从她怀里传出来。
“猫?”苏锦翎一下子坐起身。
“刚刚又是烟花又是鞭炮,想来是把这小猫吓迷路了。我见它可怜,就抱了回来……”
“快给我瞧瞧……”
苏锦翎一把抱过小猫。
是一只黄底白条的虎皮小猫,看样子也就刚刚满月,一张嘴就是几颗细细的小牙,煞是可爱。
她抱着亲了半天,抬眸却见宇文玄逸一脸不自在,方记起瑜妃说过,这个清宁王幼时因为被鹅拧过,是不喜欢动物的。
她有些为难:“映波,这只小猫真的迷路了吗?”
“是的,我把它放在院子中,它又跟我走回来了。”
“真可怜,这么小,如果丢出去怕是会被冻僵吧?”她小心翼翼的看看宇文玄逸:“王爷,不如先留它一夜,待到明天再……”
“好。”
没想到他很痛快的答应了,可是神色依旧不大自然。
“映波,你带它出去,找个暖和的地方……”
话音未落,那小猫已然顺着她的胳膊爬下,钻进了被窝。
众皆愕然。
宇文玄逸的表情有些裂。
“倒也是,现在哪个地方能比得上暖玉生香阁温暖如春呢?”
樊映波硬邦邦的丢了句,屈膝告退。
屋子恢复静寂。
宇文玄逸看着那一小团在被子底下滚来滚去,呼噜打得惬意,不由苦笑。
苏锦翎搂着小猫,时不时抱歉的瞄他一眼,然而那眼皮愈发沉重,终于睡了过去。
迷蒙中,忽听见小猫威胁的低吼。
她被惊醒,睁了眼,正见他收回为她掖被角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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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小猫似是认准了苏锦翎,已是着人送出了几次,都原路返回,跟在她脚边,哀哀的叫,弄得她眼泪汪汪,弄得福禄寿喜已数次起了杀心,倒让苏锦翎更谨慎的护住了它。
小猫就在王府住了下来,除了外出解决生理问题,一律待在暖玉生香阁,半步不离苏锦翎。
苏锦翎给它取了名字叫坠儿,每日里就逗逗小猫,翻翻《京城彩韵》的打发时间。
不能不说,坠儿给她带来了不少快乐,却也有不少烦恼,不过或许那并不是烦恼,而是……解脱?
宇文玄逸依旧会深夜到来,然后在坠儿的低吼声中悄然离开,她只做熟睡不知,可是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而后便是整夜的失眠。
这一日,宇文玄逸回来得很晚,当然已提前通知她不必等他用膳了。
她洗漱完毕,倚在床上,拿线团逗坠儿玩。
门开了,宇文玄逸走了进来。
“听之画说你晚上只喝了半碗莲子羹,怎么,胃口不好吗?”
见他立在床边,坠儿习惯的乍起全身的毛,露出尖尖的小牙开始怒吼。
“坠儿,不得无礼!”
坠儿从未听过她这般严厉的语气,吼声略低了片刻,再次拔高,尾巴也蓬蓬着,左右摇摆。
苏锦翎有些恼了:“坠儿!”
小猫一哆嗦,看了苏锦翎一眼,退到床角,瞪着大眼,不甘心的盯住宇文玄逸,在嗓子眼里咕噜不满。
宇文玄逸笑了笑,认真的看了看她:“最近好像瘦了,你再这样,我都不好向穆风交代了……”
“你见到我哥了?他还好吗?还有我爹,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