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章写得我极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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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为白小容最后几句凄婉唱腔而心醉神迷之时,那柄剑突然就不再是舞具,重新变成三步之内夺人性命的杀器,随着霜雪皓腕轻轻递出,剑尖如蛇信,眨眼就到了颜子虚面前。
侧花厅里近百支红烛齐齐熄灭,连罩着丹青白纱宫灯里的都无一例外。
司马仲达大张着嘴,惊讶。
蛋蛋大张着嘴,同样惊讶。
其他人甚至连张嘴来没来得及,甚至连眼光都没跟得上白小容的动作。
闭着眼的胡琴乐师还在意犹未尽的拉出最后一个音符,那琴弓还没走完最后一截行程。
娉婷歌舞,暴起杀人。
两者在白小容手里被完美融合在一起。
只是那柄刚刚在戏中取走了白小容性命的软剑,此刻的目标却换了听戏的人。
先前那一剑横颈走的是极慢的势子,这一剑刚好相反,白小容全部精气神都聚集在这一剑上,气机遥遥锁定,同样是颜子虚脖子上的血脉要害。
……
这一剑,连司马仲达都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无论是气势还是速度,比起之前湖畔柳丝下那一剑都要胜过多多。
夺天八重巅峰,出乎意料的一剑,对付一个同样夺天八重的七先生,加上身后那名似乎全部心神都在美食和歌舞之上的粗心侍卫,应该能奏效吧?
司马仲达是这样想的,就算没奏效,至少能逼出颜子虚的真实本事来,到那时再决定背后的黄雀动不动手,司马仲达想到这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眼角余光里,花厅外还有一个大张着嘴表示惊讶却并不惊讶的人——老管家王允。
第一只黄雀!
……
蛋蛋并没走神。他比颜子虚更早看到白小容眼中那抹湛蓝,因为他听到了白小容借歌传意,解开身上那道大巫封印的破裂声、元气重新喷薄而出行走于经脉之中的涛涛声、以及剑尖划破空气开始朝颜子虚脖颈动脉疾行的啸叫声。
这些声音在诸法落谢种里清清楚楚的形成了“印象”,将浩瀚无垠如同星海一般的回忆中某处沉睡的回忆唤醒,并牢牢的嵌入其中。
印象,变为现实。
假,变为真!
然而他却没有动,也不敢动,因为老爹清楚的交代,不准他阻拦!
所以蛋蛋就像个看上去英明神武实际上粗心大意的侍卫,只能傻乎乎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剑尖到了颜子虚的面门三寸处,仍旧如痴汉一般无动于衷。
……
颜子虚有些走神,在这一眨眼的时间里,他做了很多事。
看了看白小容如海水般明亮的眼眸,分析了眼神中一往无前拼死相搏的成分有多少,甚至瞄了一眼因为抬手出剑而凸显出来的美好胸线,赞了一声不错。
看了看司马仲达缓缓张开的嘴,然后仔细分辨了一下其中嘴角的弧度,确定了自己并没走眼,里面的确有得意的笑。
然后他看了一眼花厅外无巧不巧出现的老管家王允,发现同样大张的嘴里那口斑驳黄牙一颗没少,心想这根本不像七八十岁的老人家的牙口,如果去现世洗洗牙,就会发现整齐得可以去做牙膏广告。
最后他甚至留有余地去打量了一圈花厅一侧那十几名乐师,想找找是不是有同样能做到在瞬息之间张开嘴以表示惊讶的人,发现没有之后他很惋惜的想,如果是胤禛,必定会在这十几人中埋上一枚黄雀棋子以作备用吧,看来司马仲达还是不如胤禛,或者说他过于自大,觉得那样做没必要?
总之,颜子虚做了很多事,想了很多有的没的,这样看起来他的确是有些走神。
也更像是刚刚从歌舞之中醒过神来,看着剑尖吓一跳的夺天八重的人!
颜子虚甚至很骄傲自己的演技,以神侯境界的眼角来看夺天之路上走着的人玩出的小把戏,应对起来果然是太轻松了。
这就是颜子虚的神格!
也是颜子虚的世界之力!神力!
参透虚实、有无、真假的九色命轮之眼里,无所谓时间和空间,无所谓快慢!
在他的目光所及范围内,一切都可以是真,也可以是假,可以说快如闪电,也可以说慢得就像石头雕成的乌龟在爬……
当九色命轮眼的视域在那棵星桂树下转化为世界之后,当着他的面刺杀已经成为了不可能做到的事,至少天神以下是绝无可能!
他眼前目光所及,就是他的世界!
若不能强大到能以神力扭曲颠倒世界法则的境界,他看到的都是真实,绝无纰漏参差!
所以……
只要他愿意,白小容的那柄软剑永远也刺不中他脖子上的血脉要害,颜子虚悠然自得的分析完这一切之后,决定给自己的这招取名叫“鞭长莫及”。自小他就对武侠小说里那些招式名称很有爱,幻想着自己以后能大喊一声力劈华山或是黑虎掏心,然后猛然发出一招击败对手。由于那时的假想敌都是烟雨街上的小混混,所以臆想中口里爆出的招式名大都是猴子偷桃、抓奶龙爪手之类,如今终于能做到这一点了,颜子虚却有些遗憾,不能张开嘴威风凛凛的吼出绝招名称。
只能猥琐的意会啊,不能言传!
不过在心里,鞭长莫及这四个字已经很给力了,其中妙处他相信很多人都能懂,至少以后戏弄孟罗时可以用上,一定能换来某厮脸部肌肉抽搐到瘫痪。
直到很久以后他终于有机会让花从容领教到自己这招通过九色命轮眼使出的鞭长莫及,并笑嘻嘻的告诉她绝招名称时,出于失败的愤怒和羞恼,花从容冷冷说了一句姐是女人,手中有鞭也是你的鞭,你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去吧,那时颜子虚才醒悟到这招的深意只能用来对付男性敌人。
这都是后话,让一切再回到白小容的剑尖离颜子虚只有三寸的时候好了,颜子虚很坦然的用出了自己新创的这招“鞭长莫及”,换句人话说,他用神侯境界的世界之力让自己眼前的三寸空间变得无比遥远,遥远到白小容几乎用尽了全身气力都无法触及的距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当白小容发现这一点时,她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软剑剑尖极不情愿却不得不停在了颜子虚面前三寸处。
剑尖微微发抖,一如白小容惊讶骇然的目光。
颜子虚危坐不动的身子终于动了。
他抬起手并起右手食中二指,轻轻拨开那枚剑尖,就好像拨开面前一支在秋风中微微颤抖的海棠花枝。
旋即拍手赞道,“白姑娘果然好舞技,连我这很少欣赏歌舞的人都看出了大致情节,是不是说一个女子因为负心郎愤然自尽,到了地府阴曹却奈不住心中对情郎的恨意,重新杀回阳世的故事?”
颜子虚挑起双眉,无辜表情尽是询问之色,就好像根本没察觉那柄剑里空有余恨却因鞭长莫及以至功亏一篑的复杂情绪。
“不过我被白姑娘先斩后奏的拉来配合着演了一回负心情郎,虽然过瘾,却还是吓了一跳啊。”
颜子虚打着哈哈,朝司马仲达望了一眼,笑问道,“你说呢,仲达贤弟?”
司马仲达犹疑了半秒,裂开嘴哈哈一笑,同样拊掌赞道,“白姑娘歌舞双绝,立意巧妙,要不是颜兄解释,连我都差点糊涂了,以为白姑娘真把颜兄当做了负心人,要刺上一剑呢,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妙,妙啊!”
颜子虚呵呵一笑,对着依旧木然呆立在当场有些不知所措的白小容举起酒杯,说道,“白姑娘这一剑没能刺下来,是不是说剧中男女最后还是皆大欢喜,重新团聚了?想必让这女子自裁的事,也应该是一个男女之间常有的误会吧?”
白小容就算再笨,也听出了颜子虚话里的意思,默默垂下目光,缓缓收回软剑,低声说道,“七先生猜对了前面,这对男女的确有些恩怨情仇,可后面却猜错了,这女子最终没刺下去,却不是两人尽消前嫌,而是这女子发现自己根本太傻,没有察觉到对方根本已经是难以战胜的存在。”
白笑容款款而谈,脸上也渐渐恢复平常神色,就好像真的是在和颜子虚探讨剧中情节一下。
颜子虚颇为惋惜的噢的一声,叹道,“哎,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冤家宜解不宜结嘛,我看写这个剧本的人就是个只懂歌舞的呆子,不知道看戏的人都喜欢看皆大欢喜的嗨皮恩鼎吗?”
颜子虚一边咕哝着,长嘘短叹的一仰头,喝了半杯酒。
心里蛋蛋的声音响起,“老爹,皆大欢喜我知道,嗨皮恩鼎是什么意思?”
“少罗嗦,不读书就是这样!”
蛋蛋无语,半天才挤出一句来,“搞的这么麻烦,抢过这小娘皮的剑,掳回去一并收了做十二娘亲不是更爽快?”
颜子虚大怒,“你从哪里学的这些狗血桥段,在我面前卖弄?”
蛋蛋答得又快又简洁,“夏二少给的书里!”
颜子虚心头暗骂,吼道,“以后不准看那些小白书!一点水准都没有,老爹是那种见一个弄一个的种马吗?”
这次蛋蛋理直气壮了,“十一个啊老爹,没多少书里故事有您这么博览群妞的。”
听到这颜子虚不再多说,索性切断了和蛋蛋的心神对话。不用说,最后这四个字一定是孟罗那个有胆背后没种当面的衰货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