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葵听到这里,脸上极为罕见的露出一丝忧虑神色,说道,“你要去找司马仲达我不反对,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就算我书院认可你为世间行走,可你在一知半解的人眼里,始终是前世天魔,如今九州已经不再是书院一声令下无所不从的那个九州了。”
龙葵的话不可谓不沉重,然而颜子虚却浑不在意,笑着点了点头。
“师姐提醒的是,我记住了。”
见龙葵依旧有些愁容不展,颜子虚叹了口气说道,“师姐放心,在我心里,这场九州之战,自然是能免则免的,我自有打算。”
得到了夜之女王的首肯之后,颜子虚心里踏实了很多,就如他对龙葵交底所言,在他的心里,这场看起来几乎已经不可避免的战争是胤禛的,是阿修罗族的,是望劫这些企图九州称帝的野心家主们的,可不是他的。他之所以答应望劫,只不过是想让这场战争能够以一种他所能接受的方式结束。
例如,王对王。
他没有把自然神君和生命神君的事讲给龙葵听,就像他没有过多的解释自己和胤禛的恩怨,这是只属于他自己的那部分战争,不需要其他人分担。
去找司马仲达也是颜子虚一个人,还有蛋蛋。
父子俩一个带着苍神剑,一个则是带着昔我天魔刃,颜子虚似乎完全把苍神木托付给了蛋蛋,根本没在乎苍神木如今比昔我天魔刃品阶更高。
蛋蛋在司马大宅前停下脚,忍不住对颜子虚说,“老爹,要不还是我用昔我天魔刃吧,苍神剑给你。”
颜子虚白了他一眼笑道,“怎么,担心我的安危?”
蛋蛋很实诚的点头。
颜子虚骂道,“这么瞧不起我?”
蛋蛋很是无耻的回答,“老爹细皮嫩肉的,不比我,打坏了一小块我回去不好对十一个娘亲交代啊。”
这小家伙如今已经能和孟罗有得一比了。
颜子虚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说道,“要是佛宗的人知道我把诸法落谢种调教成这个德性,不生吃了我才怪。”
蛋蛋却把这个当做是一种赞许,很骄傲的扬起了头。
颜子虚瞧了一眼不远处司马家那座朱漆大门,摆摆手说道,“把惊神甲穿上吧,所有气息都不要刻意压抑,你这次的身份是我的保镖,自然要越嚣张越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才能镇住场子。”
蛋蛋恍然,依言照办后很是谄媚的说道,“老爹这招正合我心意啊。”
颜子虚说道,“连我都看不透你的真实修为,想必司马仲达应该会对你有所顾忌吧。希望这样能不动手而屈人之兵。”
蛋蛋泄气的说道,“原来是让我去吓人,不想我动手啊。”
颜子虚在他头上敲了一记,骂道,“司马仲达那么好欺负,就不是司马仲达了。你以为我是神王或神君境界啊,别人一看就吓得举手投降,人家背后可是百兵神君刃离,说不定这病秧子早已经是神侯或是随时能晋升神侯的修为了,等着不长眼的去自讨没趣呢。”
蛋蛋撅着嘴说道,“神侯怎么了,那时我在兰屿就能抗神王,如今不同往日,就算司马仲达已经是神王,我都能和他斗上一斗的。”
颜子虚知道皮糙肉厚的蛋蛋就是个吸仇恨一流的超级肉盾,可如今见他不好好做本职工作却老想着去做伤害输出,恨不得能踹他一脚,叹道,“再说一次,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出手,一切等我摸清楚司马仲达的底再说。我这次可是入虎穴狼窝,你也知道你十一娘亲每个揍你一顿你吃不了都得兜着走!”
蛋蛋无语的点头。
两人一番根本不能称之为商量对策的讨论之后,颜子虚大大咧咧的朝司马家大宅走去。到了门口还没等他开口呢,两名守卫就已经恭恭敬敬的替他开门,躬身示意道,“七先生大驾光临,我家主人早已经吩咐过,无需通报等待,直接恭请七先生进侧花厅。”
颜子虚一愣,旋即猜到了缘由,笑着问,“司马仲达倒是未雨绸缪,他什么时候下了这个命令?昨天,还是前天?”
守卫头也不抬,依旧恭敬的答道,“我家主人列出了九州之上十八名贵客的名单和影画像,交代说不许我们让贵客等候,一定要恭迎入府。七先生一年多前就名列其中,小的们早已记得烂熟,今日得见七先生容貌和画像并无变化,只是气度上更加不凡。”
颜子虚哈哈大笑,心底却是一凛,十八名贵客?还是十八个不愿属下得罪的敌人?
表面上不说,可颜子虚却也对于司马仲达这手生出些敬佩和提防,那两名守卫不过是洞玄初境的修为,然而待人接物却是滴水不漏,不卑不亢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天面对修为远胜于他们的客人了,身后的蛋蛋气势勃发一副择人而噬的冰沉神色,这两名洞玄境守卫竟然连手都不抖一下。
……
侧花厅里完全是大户人家的摆设布置,雅致不俗,见颜子虚和蛋蛋两人入座,早有伶俐的侍女奉上茶水,就好像两人是履约前来拜访的一般,根本没有见到不速之客的手忙脚乱。
颜子虚不请自来本就是想占个先机,没想到司马仲达早有了这手准备,这一步显然是落空了。
和蛋蛋对视了一眼,小家伙很知趣的站在了颜子虚身后,木然按剑,双目直视厅中某处动都不动一下,倒是演得不错。
没多久就听得一声爽快笑声,带着两声清咳,花厅外迈进来两人。
为首的那名少年刚入秋就是白狐裘披身,瘦削而略带苍白的脸庞,身后跟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笼手低眉脚步不急不缓刚好离少年三步远。
“没想到书院七先生突然驾临,失礼失礼,仲达正好在梳洗头发,来得迟了点,先赔个不是了。”
如他所言,满头黑发湿漉漉还未弄干的司马仲达像是完全在配合颜子虚的高调来访,语气谦和得完全看不出他就是扬州的半个,不,应该说是大半个主人。
颜子虚微微一笑,“我游历九州路过扬州城,听闻仲达雅贤礼士,所以不请自来,希望没有叨扰主人家才是。”
司马仲达笑着摆手,“七先生客气了,书院行走能大驾光临,扬州诸多世家都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哪里来的叨扰。”
“叫我颜子虚就好,我这次来纯属私人兴趣,拜访扬州之主,不敢当这先生二字啊。”
“书院七百年前豪情义举,抵御天魔,七先生又是书院关门弟子,受得起受得起。不过既然七先生要求,那仲达就按年长论序,叫一声颜兄好了。”
司马仲达的话滴水不漏,转承起合根本没有半点痕迹,既借恭维点明了书院七百年前的事点出天魔二字,又如颜子虚要求的把先生二字去了,更显得低调谦逊,让颜子虚不禁有些头大,就好像抓着个滑不溜丢的巨大石球,弄不好就要砸到自己的脚一般,心头提防之意更重。
司马仲达似乎是不经意的抬眼瞅了一眼颜子虚身后冷口冷面木立不动的蛋蛋,眉头微蹙,笑了笑说道,“小弟有句话不知道该问不该问,颜兄背后的人怎么和颜兄有几分相似,若是亲眷,岂可不入座奉茶?”
说着他脸色微沉,好像就要去找花厅侍女的麻烦似的。
颜子虚不置可否的笑道,“仲达兄多心了,他不过是我贴身侍卫,虽然看上去有些像我,却是和我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哦?”
司马仲达好奇的再看了蛋蛋一眼,自嘲般笑了笑,“那是我多心了,颜兄侍卫都是如此气度轩昂,难怪我看走了眼。”
司马仲达有咳了两声,身后老管家不失时机的凑上来附耳低语了几句,少年抬起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弟自幼就身体不好,耐不得风寒,如今头发还未弄干就狼狈出迎,一是心头急切二是不敢让颜兄久等,既然颜兄没有书院公干在身,又是晚饭时分,那就不妨留下来一齐喝上两杯,小弟这就去安排酒水吃喝,也顺带把头发弄干免得引发旧疾,待会咳个不停就有些败兴了。”
颜子虚自无不可,笑着点头。
少年和老管家一离开,蛋蛋见四下无人,就在身后小声嘀咕起来。
“什么旧疾发作,咳嗽不可咳嗽,分明是要交代什么事才借故离开。”
颜子虚端着茶老神在在喝了一口,悠然说道,“你老爹当然看出来了,看来让你一起前来还是没错,至少你这个变数是司马仲达的情报里没有料到的。”
蛋蛋高兴得哼哼了两声,又小声说道,“老爹你刚才那句不带任何血缘关系还真是用真话讲假话的巅峰之作啊!我看那病秧子一直在盯着你看似乎要分辨你话里真假,看来他是真的有些迷糊了。”
颜子虚说道,“什么叫用真话说假话,我就没打算骗他。”
蛋蛋一下愣住,半晌才委屈的说道,“老爹你这狠话真让我伤心。”
颜子虚扭转头瞥了他一眼,笑骂道,“你不是和我有血缘关系,而是你就是我,就是另一个我,懂不懂?够不够安抚你幼小而受伤的心灵?”
蛋蛋这才收去快哭出来的表情,美滋滋的点头。
……
就在颜子虚和蛋蛋有一句没一句在花厅里压迫元气传音对话的同时,百余米外另一个书房模样的所在,司马仲达也正在和老管家王允做同样的事。
“你看有几成胜算?”司马仲达头发上白雾阵阵升腾,片刻功夫就把湿漉漉的头发弄干,面沉如水的看着座椅扶手上雕着的龙头,低声问了一句。
一旁老管家眉头紧皱,说道,“小主人不是真想在这动手杀书院的人吧?”
司马仲达目光一闪,说道,“我向来把最坏的打算想在最前面,并不是决定了要这么做,你该清楚这点。”
王允昏花双眼中不复浑浊,而是一道神光闪过,竟然已是夺天七重的修为!
“依老朽看,那七先生也就夺天八重上下的境界,就算他一年多前还只是洞玄,修为境界惊人,但再天赋异禀也只是夺天八重的天赋异禀,只是我很担心他身后的那个长得很像他的年轻人。”
“是吗?”司马仲达不带任何情绪的反问了一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老管家沉吟了一下,果断回答道,“如果启用侧花厅的小磨天地阵法,加上虚神境界的小主子和我,就算对方那名看不出真实修为的侍卫是夺天九重巅峰,胜率也有八成以上。”
司马仲达沉默了很久,这才看了一眼老管家王允,笑着问了个似乎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觉得颜子虚觉得我是多高的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