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神侯果断撤走,然而在那处虚空闭合之前,六根被毁之后终于显现出来的阿赖耶识之力却如影随形般跟了上去,甚至不能用跟这个词,好似它本来就在那里,就应该是在那里。
在花从容和孟罗的眼中,修罗神侯明显身形一滞,像是被人从背心里刺了一剑似的,源质神铠上点点乌金之色也随之一黯。
“阿赖耶识之剑,这就是连神王都忌惮的中禅寺究极之兵啊。”花从容知道修罗神侯在这一剑之下必定吃了大亏,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伤痕,可是这佛宗之刃讲究的不是血肉之伤,而是毁道基、灭神魂。
阿赖耶识无来无去,一念不动则真如自我,一念不觉而动,就会生出众人身心之中的无穷感受。
颜子虚在沙椤双树归于真空之际,通过指尖一点接受了中禅寺这道传承,悟了阿赖耶识,不过第八识本就是藏的本性,以颜子虚现在的修为心境根本无法令其妄动,但一番悲怒交加之下,六根之花绽放之际,神魂深处这一点阿赖耶识终于在他六感尽失的情况下动了。
妄动而复生末那识,妄动而生山河世界。
花从容心里将其认知为剑,那这柄剑简直就是无法闪避和招架的。以百花神侯的修为境界都看不见那一剑。哪怕身披诸天万界里号称百金之王的源质矿石炼就的源质神铠,在能倾覆道基、蒙蔽心性的无明一剑里,修罗神侯就像赤身而行,甚至连闪避的意思都没有。
身子一滞一抖后,阿修罗•阎摩只觉得识海就像落入一滴水的热油,瞬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无数纷繁杂念涌上心头,一切感知都好像不受控制了似的,他咬破舌尖借由剧痛定了定心神,强自展开身形疯狂逃去。
这个时候他心底还有一丝明念,只有回到公正神君身边,才有可能平息心境稳定道基,驱除掉因为阿赖耶识剑的缘故而导致自己内心神识近乎完全失控的负面效果。
而在中禅寺里,发出这道阿赖耶识之后,颜子虚也彻底陷入油尽灯枯的境地。
苏摩在一旁泪流满面,抓着颜子虚的手抽噎着骂他笨蛋傻瓜,骂几句又停下来哭一阵。
花从容见苍神木已经将身体上的伤痕治愈的七七八八差不多了,也只能边在心里祈祷边安慰一旁的小丫头。
孟罗则是傻愣愣的站在一旁,对于变化得太快的这一切,他似乎还没醒过神来,只是白痴一般看着血染重衫的颜子虚骂了一句,“这王八蛋是不是还想跟十七岁那年一样啊,捅自己一刀把七八个小瘪三都吓尿了。”
肩头的小童卓世颜在他脸颊上毫不客气的扇了一记,说,“你知道什么。这小子藉由沙椤双树先开悟了第八识,却自知无法任意催动,所以才借放豪言断血脉的时机自己破了六感,强行借末那识激发了阿赖耶识。也亏那修罗神侯没有关闭退路及时退走,连神王都忌讳的中禅寺阿赖耶识剑,中了一记后若没有神君修为的高人相助,这道基能不能保住都难讲。”
孟罗听了像大梦初醒似的跳脚,懊恼的说,“怎么不早讲,我们跟上去补刀啊。”
妖炎这次干脆踢了他一脚,骂道,“修罗神侯披的那件源质神铠过于逆天,就算在昼夜无双华里烧上一天一夜都不会有事,真佩服他居然能搜刮到如此之多的源质金。还有,你以为你那把小刀是阿赖耶识剑啊。”
“小刀你妹,不过跟修罗神侯那把天魔刃相比的确是小了点。”孟罗摸了摸脑袋,望着颜子虚问道,“那他不会有事吧?”
小童沉吟了片刻才说,“阿赖耶识太过于奇妙,不好说。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这小子自断六感那几下的确没有保留余地,够狠。”
“你不懂就不懂,什么叫不好说。不过他一向对自己够狠……”孟罗还要藉由打趣的话开解心头对颜子虚的担忧,也想打破山峰之上过于沉重的局面,但被花从容狠狠瞪了一眼后,声音情不自禁的低了下去。
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这时众人才发现旁边还有个几乎被无视了的小和尚正抱着个圆寂了的老和尚。
“师父曾说过,阿赖耶识蕴藏一切,假以时日修养,相信颜施主的六感能慢慢恢复。”
小和尚声音虽小语气却很肯定。苏摩听了总算舒了口气。
见众人替中禅寺挡下一劫,濯台对于颜子虚的称呼也变成了施主,他看了看颜子虚后转头奋力背起沙迦罗摩的遗蜕,缓缓走下了讲经台。
“小和尚,你要去哪?”花从容此时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若不是沙迦罗摩讲经相助,又放开沙椤双树给颜子虚自信体悟,只怕这次修罗神侯真的会把中禅寺杀个干干净净。自己虽然和他同为神侯,可就像妖炎小童所说的那样,万物相生相克,虽说火能炼金,但无论是昼夜无双华还是无冬之炎,对上了那套源质神铠,都只有干瞪眼闷吃亏的份。总得说来,自己这一行人也算是承了沙迦罗摩的恩惠。
濯台弯着腰,双手在背后托了托老和尚的身子,闷声说道,“我要去前八层莲花界,替师兄弟们料理后事,还有师父的。”
虽然沙迦罗摩双腿已断,可对于小和尚瘦削身子来说,这仍旧是个很吃力的差事。
沙迦罗摩似笑非笑的脸搁在濯台肩头,似乎在享受这最后一刻师徒情谊。
花从容狠狠瞪了呆立在一旁的孟罗几眼,他才一拍脑袋,先把小童卓世颜一把拉下肩头,然后跑过去抢了沙迦罗摩遗体背在背上。
小和尚起先还不肯,非得自己来。孟罗说了句山路难下你不会想摔个跟头把你师父光头摔破,死了还要被你折腾吧。濯台才放弃了,默默跟在孟罗身后下山。
卓世颜快步赶上,悄悄的牵住了小和尚的手。
眉清目秀的濯台看了同样眉清目秀的小童一眼,出人意料的没有挣脱开,只是低下头似乎在看清脚下石阶时,眼角一点晶莹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