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八识初开

颜子虚的断玄之目由天神构装的神力修复后,在眼中构筑的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元气视域,而是能洞察天机神力以及各种玄妙的初阶神力视域。别人看到天地表象,他看到的却是世界构成的本源。普通的利刃能将一头牛切成大小不一的十八九段,而在断玄之目的帮助下,颜子虚能把一头牛的筋骨脏腑全部拆解下来而不伤及其他,另一个层次的庖丁解牛。

连神力视域都无法捕捉到真正的沙椤双树形状,颜子虚从心底里生出一丝忌惮,那个坐在沙椤双树下得道的沙迦罗摩大师,究竟是什么境界?

他把这个问题交给了花从容,百花神侯没有马上给出答案,她想了很久才说,“佛宗的修为实力到了虚神之上就会跟普通修行者有些区别。沙迦罗摩现在的修为堪堪位列神侯,可如果他愿意,却可以毁去一个神王的道基。”

毁去道基的天神,就像一枚划过天际缓缓坠落的流星,这种结局想必任何天神都不愿面对。

“所以我不喜欢和尚。”花从容加了一句注脚,“佛宗的某些手段比起最黑暗的魔天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关键的是他们大多都不怕死。”

颜子虚将断玄视域扩散到千丈之外的讲经之处,山峰上数千和尚体内的佛光凝聚在一起,像一道冲天而起的光柱直达天穹深处,内里情形根本看不清楚。

佛光结成实质般的领域,神识在其中似乎被千万之手拉扯,就要投到那光柱最中央去。

颜子虚好容易将神识收回来,体内苍神剑再度自发脱体而出,在空中嗡鸣不已,跃跃欲试。

“你看,我说是看见了肉骨头的小狗吧。”花从容不失时机的打击颜子虚。

苍神剑连续几次的异样都让颜子虚觉得很奇怪,至于是不是花从容说的原因,颜子虚也不能确定,苍神木不比其他仙器到了一定阶段便能化形成人,按苏摩所说,它能孕育出另一个上古神物出来,譬如在苏摩凌御手中破壳而出的苍神影歌鸟,可这时的苍神木如此蠢蠢欲动,莫非也是在为下一次孕育神物做准备?

颜子虚心想,不会是孕育出一个小和尚出来吧,那可不能算上古神物。

就在苍神剑盘旋于他头顶极不安分之际,对面山巅讲经台上端坐之人却像是感应了到了什么,朝这边看了一眼。

颜子虚和花从容也同时生出感应,那是个像是马上就要圆寂的老和尚,慈眉善目须眉皆白,他朝这边善意的笑了笑,便回头继续讲解经文。不过这一眼一笑过后,原本听不清楚的讲经声忽然清晰可闻,似乎是特意将三人所在之地也纳入了听讲的范围。

花从容对此自然嗤之以鼻,“假惺惺的,谁要听和尚们洗脑的话啊。”

颜子虚正闲着无事,自然无所不可,索性盘膝坐下认真去听,倒要看看这十年一度的中禅寺讲经唱理究竟有什么玄妙之处,居然能让全寺上千大小和尚放下手头事物来听。

苏摩有样学样,也坐了下来。

花从容无奈之下,掏出花酿、酒杯摆在一旁石头上,耐着性子边喝酒边等。

沙迦罗摩讲的是《如法》中的八识规矩颂,其中还掺杂了四智的观点,是寻常佛宗典籍里随处可见的东西。本应是由繁化简的讲经,可老和尚却说得非常深奥,像是唯恐座下千僧能听得懂,学了去一样,说得晦涩拗口,恍如天书一般。

颜子虚从没见过这般讲经方法,一是好奇,二是起了不服输的念头,便拿出了十二分的心思去细听细想,而苏摩是小丫头心性,没听了几句便哈欠连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似的,花从容适时塞了杯酒过来,小丫头接了过去抿上几口后更是困倦,最后竟然伏在颜子虚腿上睡了过去。

唯独颜子虚越听越觉得似懂非懂,偶尔还有些即将懂却就差那么分毫没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感觉,更让他心痒难耐,到最后干脆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双耳之上,连眼睛都闭上了,不闻酒香不言只字,任由老和尚那些话在识海中回荡萦绕。

半空中悬浮着嗡鸣不止的苍神剑也渐渐平息了下来,跟颜子虚一样犹如老僧入定了似的,直直的挂在头顶三尺之上,一道道乳白色气息带着隐约香气从剑身上溢出,流入颜子虚百会大穴,正是它在千跬之地吸纳的佛宗净土本源以及龙树和尚的三生舍利精华。

花从容见颜子虚脸上一副平安喜乐的宁静模样,秀眉时时蹙起然后又舒展开,这样近距离长时间的看他倒是第一次,本就俊逸的面孔如今在百花神侯看来,跟月前莺歌森林里又有了另一番模样。

“变相观空唯后得,果中犹自不诠真;圆明初发成无漏,三类分身息苦轮……”

老和尚口若悬河讲得旁若无人,颜子虚形如木雕听得旁若无人,而一旁的花从容则是看得秀目含情,同样也是旁若无人,似乎要把颜子虚整个嵌到心里去似的,比谁都入神。

这情景在青峰云海之中凝成了一副画,唯一打破这幅宁静画卷的,只有三座山峰之间缓缓流淌的白雾,以及苍神剑上渗出的芬芳醍醐。

就这样子过了整整三天三夜,直到苍神剑上恢复青碧,小丫头苏摩揉着眼睛醒来,花从容这才如梦初醒的收回目光,脸上闪过一丝羞赧之色,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

讲经台上响起雄浑钟声,十年一度的沙迦罗摩大师讲经会终于宣告结束。上千僧人也纷纷起身行礼,并不言语交谈,各自带着不同表情神色庄重的径直下山。讲经台上的老和尚沙迦罗摩则是长颂了一声佛号,面色似乎倦怠不已,而眼中却精光四溢,再度往颜子虚这边望了一眼。

颜子虚还是保持那副入定模样盘膝坐着,嘴角似笑非笑。

待到众僧离去,沙迦罗摩身旁仅仅剩下那个名叫濯台的小和尚时,老僧隔着山峰开口了。

“中禅寺十年讲经,最大的收益却是寺外之人,老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贵客既然来了,何不移步近前,也方便说话。“

颜子虚像是被这番话唤醒了似的缓缓睁开眼睛,断玄之瞳里闪过一道异色,本已深邃的点漆双瞳里竟然再起变化,仿佛折叠了无数时空在其中,又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一时间根本看不到底。

他起身朝老和尚躬身行礼,笑道,“大师的八识四智之说,的确精彩绝伦。”

沙迦罗摩点头后问了一句,“你悟了几识?”

颜子虚一招手取下苍神剑轻轻拂过光滑如水的碧绿剑身,笑而不语。

老和尚远远见着,叹了口气。

……

……

补昨天的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