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虚闭门练字的这段时间,皇甫云风来过几次,每次都带来了一些外面的消息给他解闷。颜子虚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唯一让他挂心的就两件事,一个是阿修罗神皇的消息,另一个就是消失多时的宁安宁了。可惜的是,这两件事都像是被人极力掩藏住了似的,根本没有半点音讯传来。前者刻意为之也就罢了,白衣离开已经一个多月了,居然也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颜子虚虽然并不是很担心,可他还是好奇,前世开始玩神秘就玩得得心应手的宁安宁会选择什么样的方式破境呢?回来后会是第二重,还是第三重夺天?前世就修行至玄仙之境,离第九重天仙只差毫厘的他,在前几步上面应该不会输给自己太多吧,甚至赶超也不一定。
打消了继续让皇甫云风探查白衣下落的念头,颜子虚对老人说道,“皇甫大哥这趟来得正好,衡度一关过后我也该拿真人练练手了,不知道大哥可有闲暇工夫陪陪小弟?”
皇甫云风是个热心肠,当下答应了,只是对于练手两字有些不解。
颜子虚笑着再度表演了一次让苏摩誉为变态的把戏,顿时让皇甫云风目瞪口呆,感受到那股剑意从笔端行云流水般滑过掌心,将一叠星芽宣整齐而无声的切开,老头不可置信的说道,“你居然能做到这样,这可是匠师级别的符文师做梦也想达到的元气控制力啊。莫非你和萧掌柜一样是个符师?”
苏摩嗤嗤笑道,“他啊,鬼画符可以,连写字也不敢用墨水的家伙,哪里能写符。”
皇甫云风犹疑的看了看颜子虚,认真的说道,“你这本事,不写符的确可惜了。”
颜子虚不置可否的说道,“写字和写符,有什么太多区别?都是笔划而已,既然简单的笔划就能杀人,何须再舍简求繁,天下至理哪条不是简单到不容辩驳的?”
皇甫云风听了有些走神,隔了半晌才说道,“这句话,足够让萧老儿想半年的了。没想到颜兄弟居然能大巧若拙,不入符道而把符的道理说得这般透彻醒人,做哥哥的有福了,可笑我先前还不太相信你能由无矩直接夺天三重。原来我才是井底之蛙。”
颜子虚摆了摆手,嘿嘿笑道,“稚子之语,皇甫大哥过于有心了。”
“稚子之心才能说得出稚子之语,你专心于剑,却能一剑写破符道真谛,我是自愧不如啊。”
一旁的苏摩打断了两人对话,“好啦好啦,加起来活了几千上万年的人了,互相客套吹捧什么,杀得人的才是好剑,用得上的就是天道。时间不等人,早一天出去寻宝才是最重要的事,我吃水果也吃得腻歪了,你俩还是专心做些正事吧。”
皇甫老头点了点头,正色道,“这也是实话,道理。小丫头口舌犀利,也该用剑。”
颜子虚莞尔一笑,回归正题道,“其实要大哥帮的忙也很简单,只需要你凝聚元气护体,至于多少你自行控制,不要一成不变就好。”
如此奇怪的练手方法皇甫云风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见到颜子虚随手擎出的那柄苍神剑后老人的脸色马上变了,眼睛眯成细缝死死盯住苍神剑,最后目光在苏摩和剑之间来回游走了几圈,方才叹了口气,“果真是兼具创造、治愈和杀生三重特性的苍神木,老头子我有生之年能一睹真容,也算是没白读那些古史典籍。连这件东西都落到了你手上,如果还有谁不信小丫头就是苏摩凌御之女,我头一个抽他耳光。”
苏摩一旁笑着拍手,“能说出创造这个特性,老爷子足以自豪了。”
皇甫云风苦笑道,“小老儿我痴迷古物,这些虽然知道的人少,但还是有书可查的。不过今天没能看到苍神木中诞生的天地神物苍神影歌鸟,也是小小遗憾。”
颜子虚想起留在九州的玄彩衣,一时间也有些走神,直到皇甫云风默不作声的凝出一身元气铠甲,淡金色光芒四溢,他这才回过神来赞叹了一声,断玄之目里老人这身淡金色铠甲中元气流转如意,四下均匀如同一体,根本找不到明显的弱点和破绽,更关键的是很多要害部位都有一缕神念寄居,与铠甲合二为一。
颜子虚驳杂记忆里跳出关于这些要素的记录,这应该是一种名为“神念锻甲”的古老方法,可以临时将部分甚至全部神念与铠甲融为一体,护体神效数倍甚至能百倍于普通的元气铠甲,最重要的是即便稍高境界的修士神识探查都会被寄居与铠甲的神念自动弹回,是一门极难得的护体道诀。
不过,在断玄•虚现的元气视域里,那些潜藏于铠甲内的神念尤为醒目,倒像是给出了标记,如同黑夜明灯让颜子虚更方便攻击了。
“神念锻甲,大哥要是到了第五重夺天借助元气之水日日洗炼,这身铠甲总有一天能趋近大成,到了虚神境界的神念锻甲,只怕连我都再看不见这些附着于甲胄内的神念了。届时神力固甲,才真正是近乎于神魂攻击免疫的恐怖境地。”
颜子虚轻描淡写的指出皇甫云天这身元气之铠的优缺点,同时一振苍神剑,一道碧绿剑意宛如实质剑锋,刺向皇甫云风手臂。
天下万法不离元气二字,只要断玄之目里能看得到元气流动,就没有刺不进的缝隙。这就是断玄之目的精义所在,一道道永不停竭的元气构成这身铠甲,旁人也许看不见首尾相接近乎无缝的元气间隙,但皇甫云风始终只是夺天三重,在颜子虚眼里,那层灿烂夺目的淡金色里,本质上还是如同层层叠叠的星芽宣纸,那些微不可见的空间和时间就是隐藏在其中的空隙,没有虚神境才能接触到神之法则,这些细如芥子的空隙就永远不可能填满,达不到真正的圆满境地。
颜子虚所要做的,就是抓住那些元气之间的空隙,一举破甲。
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是极难,就像有些事看得到,还似乎很容易,可真正需要心、眼、手配合时,达到那层必要的精准却是最困难的。
毕竟要做到让皇甫云风毫发无伤,就不能拼蛮力破甲,而是解甲。
所以这一剑轻灵飘渺,在皇甫云风看来就像是刺偏了似的,即便不躲也根本不会伤及本身。
所以他没躲,甚至一动不动任由这一道剑意袭来。老人心里也有想法,同为夺天三重,莫非这轻浮歪斜的一剑,就能让自己束手就擒?
两人各自存了好胜心思的时候,小丫头苏摩则是含了一颗车前子在口里,也不咬破,玫红果子在口中与丁香小舌纠缠婉转,在她看来,颜子虚能不能成功是根本毋庸置疑的事。这一点在他做到衡度这步时就已经很明了了,颜子虚的夺天三重再加上知物、衡度的断玄之目,即便没有苍神剑,也没有几个同境界的修行者能与其抗衡了。至于为什么还要任由颜子虚努力破境,这一点不难理解,所有女人,没有不希望自己的男人越来越强的,这已经超过所谓安全感的范畴,还涉及到女人们心底那份微妙的傲娇之心。
碧绿与淡金甫触即分,颜子虚收剑背手而立。
皇甫云天似乎能听到一声裂帛之音,仿佛身上所披的不是坚固铠甲,而是女子薄薄绸纱,那道碧绿剑意只是在臂甲上一点,就见到淡金之色迅速黯淡下去,手肘下方那枚神念马上失去了对于整个臂甲的控制和感应,本应如臂使指的元气就像白雪里泼下一盆沸水般荡然无存。那道剑意轻松自如的在层层元气中游走、割裂,分解,将整只臂甲消弭化尽。
最后皇甫云天才知道那声裂帛并不是自己幻听,而是右手袍袖被瞬间割开拉扯发出的声音。
眨眼的功夫,他的右手已经空空如也,手臂肌肤露在空气里竟然隐约感到一丝寒意,也不知是残存剑意所致还是心里的余悸所致。
很显然颜子虚留手了,否则碎成布条的不仅仅是一个袖子,还有整只手臂。
“皇甫大哥,好像是你输了哦。”苏摩笑着咬破了口中车前子,甜蜜.汁液随着果皮破开在口中欢呼奔走,还有她此时的自豪心情。
看着老人呆呆的表情,颜子虚笑道,“大哥是让我了,这应该只是你三分之一的实力吧。”
皇甫云天沉默了一会,苦涩摇头道,“你就别安慰我了,就算我元气铠甲凝聚得再厚十倍,也不过是多耗你几分剑意而已。这点我还是清楚的,神念铸甲这门道诀不知道帮我挡住了多少古墓宝藏中的暗箭埋伏,今天却被你随随便便撕开,我不服也不行了。”
颜子虚弓腰施礼,正色说道,“大哥不觉得我轻狂就好。”
老人摇摇头,苦笑着再度凝聚出手臂处的铠甲,说道,“再来吧,你大哥我这点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的,我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我不是你的敌人。”
“是,大哥。”颜子虚咧嘴笑道,话里没有太多停顿,倒像是对老人那句话的补充和肯定。
一道银芒出现在皇甫云风手中,老人挑了挑眉,说:“这次你可要费些功夫了,我这柄夺星刃也是古物,没那么容易被你的剑意分解撕裂。”
颜子虚笑着点头,再度一剑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