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他。”
还没等颜子虚开口,厢房里聚于一处的三女中最心直口快的玄彩衣说话了。
“我以为这句话该是当千来说。”颜子虚苦笑一声,“不过我也知道他一定还有些事在瞒着我,不过他不说,我也没办法掏出来。”
“我不喜欢和尚。”眉间那颗痣殷红如血,当千这句话完全是不讲道理的感性判断。
颜子虚点点头,看向秀雷。“你呢,她俩都表态了,你不妨也给我个建议。”
秀雷看了一眼当千,说道,“我有把握在生门里走一趟,毕竟我身上还留有一丝佛宗气息;但她独闯死门的话,你若不肯让她随你一起完全恢复前世记忆,我只怕会凶多吉少。”
颜子虚苦恼的抱着头想了半天才说道,“我既然肯劈开这道锁,自然不会对锁着的东西还心存忌讳,只是我心里总觉得现在不是打开那个抽屉的时候。”
“为什么?”当千问道。
颜子虚呆呆看着桌上那盏油灯,直到火苗跳了一下才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修行的天才之类的事情,可事实正相反。在现世时好不容易入圣阶,也就是你们说的洞玄,结果就掉到了九州世界回不去了;折腾了半天在书院好不容易拿回洞玄境界,结果还白得了昔我剑稀里糊涂入了至虚,又被推做云州密使到四师兄那里做说客,然后不知怎么搞得让缨柠那小丫头看上送了青丝神物给我,最后逛一圈海族潮市莫名其妙入了无矩,紧赶着来到诸神战场才知道这里根本就是神物传承之地,于是又得了你们作伴,完整的惊神甲更是让我看到了夺天那道虽然现在是遥不可及的大门。每一次破境都来得太快,之后必定会有完全出乎我意料的事情在等我,这样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说实话,我真有些后怕。”
三女都若有所思,玄彩衣随即坐到他身边来挽着他手臂轻声说道,“你都是无矩了,秀雷也说天下没有几个人能值得你出剑,我们都陪着你,还怕什么?”
颜子虚笑笑摸摸她的头发,摇头道,“要是缨柠在,一定会说我是在显摆。其实我只是担心这些随时能取回的修行体验和回忆,又会把我带到什么不可预计的境地里去。我感觉我那前世,一定有某个秘密,一旦揭晓,只怕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如果要走,也得把前面那些欠的债都还了才行。”
秀雷说道,“你真的已经决定明天就按龙树和尚所说的法子去祭炼苍神木?”
颜子虚郁闷说道,“难不成让你们三个女孩子家在和尚庙里一直住下去?”
秀雷和当千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唯独玄彩衣听到女孩子家几个字脸上一笑,抓颜子虚的手抓得更紧了。
“当然,你们两个是……”他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最后勉强说道,“比较独特一点的女孩子。”
“我不独特?”玄彩衣自打恢复本来意识后,越来越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颜子虚倒也欢喜,见她正色问道,颜子虚眼睛在她精致如画的面容上溜达了一圈,忽的沉到胸口双峰之上不怀好意的打着转,随即视线平移,又去当千腰间那道惊人弧线上坐了趟过山车,刚要去秀雷身上看看风景,却被一双灵气十足的眼睛狠狠瞪了一下,顿时蔫下来,讷讷道,“都独特。”
玄彩衣微红着脸扑哧一笑,走到秀雷身边抱着她的肩膀说道,“原来你最怕的是秀雷。”
颜子虚干笑了两声说道,“我是担心她哪天一时冲动学和尚的剃光头发做了姑子不肯搭理我了。”
秀雷反手挽住玄彩衣淡淡笑道,“要是我真这样了,你怎么办?”
颜子虚怎会听不出话里如有若无的试探情意,很认真的想了想才说道,“你不还俗,我就让佛宗断了传承,看你去修哪门子佛。”
秀雷难得的嗔了他一眼,颜子虚心头一松一紧,少年时的心情又回到心头,摆出一个大字往身后床上一倒,双手撑着脑袋惬意的问道,“本少爷今晚要放松心情,有哪位肯委身相陪的,速去洗漱梳理,别让本少爷久等啊。”
三女哑然失笑,彼此对视交换了眼神之后,不约而同的相携出了门,临走时更是个个眼波盈盈,连平素浑身透着冷厉味道不苟言笑的当千也妩媚的送了一记秋波过来,看得颜子虚心头大动。
不会三个都打算来吧,那要不要先定个顺序,还是干脆大被同眠?
迅速在床榻上摆出一个自认为最帅的姿势,不时调整手脚位置以消除内心激荡的期待感时颜子虚已经神游天外,彩衣已是绝色,当千的身姿无双,秀雷那股冰清玉洁的味道更是能让男人满身充斥着征服欲望。不着调的胡思乱想的同时,甚至自我辩解道,这里已不是人间,身为男人做些天上人间的荒唐事也不为过。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硬生生掐灭,三个如花似玉的人儿,哪里能这样比喻,该打!
他轻轻拍了自己额头一记,旋即又被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旖旎情景弄得痴痴笑弯了嘴。
然而直到油灯那团火苗烧到跳了两下不支倒下,身上托腮而立的手臂已经微微泛酸,透窗而入的月光将油灯的长影转了个九十度,床榻上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眼前的事实无情的让颜子虚想起了一个孟罗很久以前就跟他说过的一个蹩脚比方。
要吃肉,就得伸筷子去碗里、锅里甚至栏里夹;哪怕塞满一嘴,细嚼慢咽还是囫囵乱吞就是自己的事了。
幽幽叹了口气,颜子虚起身坐定摆了个五心向天的冥想式子,磕着牙关自言自语道,“早知道直接咬住不放才对。”
……
第二天很早起来,正在扫落叶的湛然和尚一见颜子虚马上抄着扫帚避开,颜子虚也不捉弄他,而是看着院中摆了个古怪姿势似乎是在晨练的龙树和尚嘲笑道,“这算哪门子佛宗神通,姿势忒难看了点吧。”
收起高高蜷起的右脚,龙树和尚揉了揉蒜头鼻,笑容诡异的反问道,“昨晚没睡好?一张口就夹枪带棒的。”
颜子虚拍着胸脯说道,“好得很,不比某些人耳朵竖了一晚,累不累?”
龙树嗤了一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耳朵竖了一晚。”
颜子虚走到他身边看着远处那轮晨日反唇相讥,“你又怎么知道我没睡好?”
龙树做出休战的姿势摆手道,“行行行,你睡好了最好,祭炼可不能中途叫停,你还有什么体己话没说完的,赶快去交代了,我们早早开始。”
颜子虚没好气的抽出腰间昔我剑,一弹桃木剑身,那根青黑的苍神木顿时脱体而出,化作一根七尺来长的四方木在空中上下浮沉,散出幽幽光芒。
“那边两个小丫头就别不好意思躲着了,各自选定生死关门吧,只要苍神木开始吸纳净土本源之力,生死关必定会削弱三分,你们三个能不能各自度过考验回来,就看各自实力和造化了。”
龙树和尚也不犹豫,手中反复结出法诀,连连打入佛堂前这块土坪,一阵阵佛力随着法诀从地底透出,仿佛有一道禁锢着无边巨浪的闸门正要被打开。
地上一个方圆两丈大小的圆形光斑骤然出现,随着龙树不失时机并指一点,翻腕间,一条汹涌狂怒的佛光光柱从圆斑中脱颖而出,如白龙般穿过浮在空中的苍神木,直奔天穹而去。
一刹那间,苍神木上传来阵阵吟诵之声,那篇《帝京篇•长安古意》逐渐浮现在苍神木上,字字泛出浩然正气,渐渐不敌那佛光如冲天长河般的冲刷,慢慢淡去光华。
颜子虚不禁露出佩服神色,要知道当初这篇文字反击之力有多大他是亲身领教过的,此刻却在佛光冲洗之下显露颓势,这么说来这道下细上粗如漏斗般的光柱该有多大的威力,一眼便知。
龙树见他有些入神,保持手势大喊道,“这不过是苍神木皮毛一般的力量,待会文字威力消去你就能见到苍神木的真正威力了。”
颜子虚见他浑身缁衣猎猎飞舞,土坪上那些泥尘正逐渐被卷入天空,更别提湛然小和尚扫拢到一堆的落叶,早已不知被卷到哪里去了。没一小会,地上泥土尽数卷去,露出下面真正材质来,莹白如玉的方砖上每一块上都刻满了复杂图纹,似图似字,不同于倒薤体,更像是用云篆刻写的佛家精义梵文散字。一眼扫去,这庙前土坪泥尘之下,竟然藏了一座早已布好的大阵。
“不用发呆了,这百里山脉的泥土上虽然种了树木修了庙舍,但下面却都是玉石阵符,待会净土本源之力就要激发苍神木的反扑了,你让那两个小丫头赶快去生死关上空等着入阵。”
龙树唯恐颜子虚听不到似的大叫大嚷,不等颜子虚说话,两道人影已经腾空而起,一黑一白各自朝着相同颜色的两处云层扑去。颜子虚没去看秀雷,而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当千飞驰而去的那团乌云,云中各色狰狞脸相像是预感到什么似的更发丑陋险恶。
待苍神木上最后一个文字印迹渐渐淡去,一声轰然巨响响彻整条山脉,苍神木终于被触怒到不可侵犯的威压般爆出滔天气息。
倒卷天际的无边佛光中一缕青黑影迹迅速由小变大。
一声凤鸣声中,七尺苍神木迎风而涨。
眨眼百丈。
须臾千仞。
那道显然是大阵阵眼的光斑瞬间被一根充斥天地的无边巨木牢牢堵死,而似乎无孔不入的佛光顺着参天巨木内部遨游而上,苍神木青黑的躯干上顿时清晰显露出丝丝缕缕的木纹筋络,无数佛门禅唱声从树中顽强传出,倒像是树里坐了无数和尚一齐开腔诵经。
已经完成引导的龙树和尚这才收了手印法诀,抹了一把额头细汗,感叹道,“接下来就看苍神木是不是能胜过那一捧净土了。”
颜子虚起初没在意,然而再一想顿时大怒道,“你这死和尚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什么叫是不是能胜过?”
龙树自知到这这会也没有再隐瞒的没必要,尴尬一笑道,“这坪下三尺埋的是一捧本源净土,也是堪比天神境界的一位佛宗大德将掌中一界佛国耗尽毕生心血精炼而成,虽然我不能发挥其全部力量,但这苍神木却不同,堪堪能激发诱导出净土全部威力与之匹敌,依照现在的情形看,还不知道谁胜得过谁。”
“要是我的木头输了呢?”颜子虚恶狠狠的加重了“我的”这两个字。
“输的可能很小,土生木嘛,再说苍神木天生就能吸纳各种土元之力,持久战的话我必输无疑,再说两者僵持时间越长,你那两个小丫头破关出阵的机会也就越大,不是么?”
颜子虚这时哪里肯信他,只是冷哼了一声。
自知理亏的龙树揉了揉蒜头鼻,讷讷说道,“即便被佛光洗炼,最多你手头多了一件佛门至宝,也不亏啊。”
见颜子虚作势要打人的样子,龙树赶忙说道,“先前苍神木里一声凤鸣,想必就是那苍神影歌鸟一缕灵念所发,由此看来,苍神木里有很大机会也残留着天神界甚至天庭的法则之力,只要那丝力量显出,本源净土必定不敌的。”
颜子虚面沉如水,反身问道,“怎样才能让彩衣魂魄离开这诸神之地而不灭,你可以说了吧。”
龙树一指苍神木,“快分出胜负的时候你再去阵眼,必定能看到最精粹的土之力或木之力,随便取一丝出来,足够让你的心上人的残魂穿越试炼之匙的边界时不受任何伤害。”
颜子虚直盯盯的看着龙树说道,“这次你最好不要再耍花样。”
龙树刚要说话,却见到苍神木里碧影连闪,本是直插天际的一根光溜溜的巨木,这时却在末端生出变化来。颜子虚和龙树都是眼尖,抬眼看去只看到无数枝桠从极高处渐渐萌发,赫然已是枯木逢春。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本源净土便开始凸露颓势,显然已经败了。
龙树和尚见到这番情景神色黯淡,双手合什唱诵了一声佛号后竟然不再搭理颜子虚,跌坐在地上自顾入定了。
颜子虚心里大喜,也不去管龙树和尚,神色紧张的盯着阵眼中的苍神木,只待时机一到便要去取那丝真木之力。
……
……
【把龙树写死,好不好呢?这顿时间注定白天忙死,所以只能保证一更,不过字数保底4k以上,不再做2K党。力争一周能爆个两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