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名额头束一条蓝巾的海族兵士手中领过一枚牌符,熟练无比的塞入怀中后,池老头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见颜子虚好奇那牌符,叶似锦主动解释道,“那牌符就是这次潮市里我们这一伙人的代号,也就是我们这个船的泊位,否则数千白帆,没那么容易找到自己来时的船。”
颜子虚回头见那名海族兵士果然老老实实守卫在了自己的船边,同时瞥见那名兵士额间蓝巾上绣了一三九的数字,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人形缆桩,海族倒也想得周全。”
池老头笑着说道,“羽家派出了跟踪我们的人,但是他们一定会守在我们的船泊位等我们,在潮市里不必太过于拘谨,除了少爷说话需小声点。”
虽然叫着少爷,但是话里仍旧带着善意的嘲笑味道,颜子虚恶狠狠的瞪了叶似锦一眼,后者极为自豪的对他竖起拇指,“这一眼真销魂……”在颜子虚如火的眼光里,他终究没敢说出最后的老婆二字。
三人汇入潮市纷杂人流中,走动起来颜子虚才发现远看庐山和身在其中根本是两回事,当数千艘白帆下的人汇聚在一起,即便这玄矽巨龟的背壳够大,也仍旧能体会到逛闹市的感受,就像现世里沃尔马超级市场的年终特惠,全场一折那般热闹。不过有一点不一样,潮市里每样东西都贵,贵的离谱的贵。
当看过第三个小篷帐里满地的泥罐瓦盆之后,颜子虚忍不住指着身后那些一文不值的垃圾小声说道,“这些也能在潮市卖?在泥巴烧制的器皿上刻写勾画出鬼画符图案,就敢说全场都是五千晶币一件?”
显然是来过潮市的叶似锦嗤嗤笑着说道,“这就是潮市的三大特点之一,东西没名字价格漫天飞。自从有人传言在潮市里淘到过道阶剑胚后,这种卖所谓修行法器的摊贩更多,这个人太老实才卖五千晶币一件,要是我就写十万晶币一件,而且每次只摆三件出来。”
颜子虚本想再鄙视他一眼,想到这人易容后似乎铁了心要做个地道的厚颜无耻之徒,顿时收了嘴。
隔着缝隙看到第四个小篷帐里满地的锈铁块后颜子虚彻底无语,连篷帐的门帘都懒得掀,转头很认真的对着笑眯眯一路耐心陪同的池老头说道,“我现在总算知道了孟罗为什么不肯来这里浪费时间和生命,你是不是跟他说过这里的事?”
池老头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可有可无的回答道,“外界早就传言哀郁破空而来,异宝必将现世,所以今年潮市里的西贝货是比往日多了些。不过,寻宝的乐趣本就在于寻的过程,沙里淘金当然要费些气力。”
“大海捞针还差不多。”颜子虚毫不客气的点评着,心想要不要在刚才几个篷帐前留下个大大的差字,然而想到现世里给人差评导致的某些恶果以及自己始终狠不下心肠,故而便自我告慰着说至少我没上当,把这茬压了下去。
“既然少爷嫌这蓝岛的自由集市没看头,想必对于青岛或是红岛也不会太感兴趣,那就直接去金岛吧。”
在池老头的解释下,颜子虚才明白金岛是唯一只允许修行者进入的玄矽背壳,走了老久远远看到其实只有三座栈桥相连成品字形分布的玄矽巨岛中央,孤零零一座岛屿在迷雾圆顶正下方,用四周的海水宣告它的与众不同。
“怎么上去?”颜子虚问了个傻问题,因为他随即便看到远处一名穿着黑色宽大兜帽大氅之人正踏海而行,就这么如履平地般朝中央的金岛走去。
“那就是潮市的第二个特点,金岛全无路,凡人皆止步。”叶似锦说道,“在云结空溟阵里无法传送和瞬移,所以走路是唯一的法子。”
颜子虚没好气的顶了一句,“难道游过去不行啊,才两里不到而已。”
叶似锦似乎从没想过这种朴素直接登岛的方法,半晌才想了个听起来极为勉强的答案,“下水湿衣,不雅。”
“金岛即便是个摆摊的卖家也至少是洞玄境的修行者,所以游过去这事,自潮市开张以来还真没人做过,难得少爷异想天开有这种主意……”池老头说着和叶似锦同时迈出一步,站定水面,两人均笑得如狐狸一般,好像在说你要游过去我也不拦你。
颜子虚无可奈何的抬起脚来,学着那名早已在这片刻功夫里登上金岛的那名黑衣人的样子,闲庭信步般率先行去,装作完全没留意到身后两人的小动作。
叶似锦很沮丧的从指间褪下一枚戒指丢到池老头伸出的手里,复又浑身上下摸索了一下,最后咬咬牙从贴身衣服里扯出一根项链穿着的白玉牌,“有本事再赌一次,还是赌你离开这个岛后身上所有钱票分文不剩。”
池老头瞥了一眼后嘴唇微动,以同样微弱的声音答道,“叶公子拿大雪山真传弟子信物来赌我家少爷花钱的本事,似乎有些冲动了吧,要知道金岛之上可是修行者以物换物的所在。老朽身上这些钱票可能连拿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赢了一次就落跑的道理,还是你怕收大雪山的信物玉牌?照旧,你输了旧的替我配一味药。”
“我只是在想,这个玉牌能当几个酒钱。”
听得身后悉悉索索两人私语赌约,颜子虚此刻却完全没有出言相讥的念头,自从知道这座岛上都是修行者之后,玄空望气术便催到了极致。当视线落到先他上岛的那抹黑色上时,不知怎的竟然好像就要流下泪来般双眼一酸,不自觉的闭了闭眼。
当颜子虚再睁眼时,左顾右盼之下,再不见那黑衣人的踪迹。
“怎么了?”叶似锦见他呆在岸边痴痴不动,推了推他的手臂。
“眼睛有些不舒服。”颜子虚揉了揉眼睛,自从修习玄空望气术小成后,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叶似锦学他适才左顾右盼的样子四下张望,打趣说道,“老婆,你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吧?”
颜子虚看着他无奈说道,“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要不你们继续站这斗嘴,我去找个地方把这个戒指先卖了?”叶似锦还要开口,身后传来池老头的话让他乖乖的闭上了嘴,同时悄悄做了个央求的表情。
自打刚才眼睛突然发酸之后,颜子虚心里总是有个被窥视的感觉萦绕不去,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放开神念和眼力,却怎么也找不出究竟是谁在窥视着他。
心里虽然知道十有八九是刚才自己打量的那个黑衣人,但是看到至虚巅峰的叶似锦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颜子虚就知道了这人似乎只对他一人感兴趣,所以带了三分小心顺着岛上八卦迷宫般的道路一路走去。
没多两步那种被窥视的感觉突然一沉,似乎暗中窥视那人突然发力示威,在颜子虚身上加了数块千斤重的石块一般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这种突如其来的沉重感持续了数个呼吸便尽数退去,但是颜子虚已经额头上微微沁出了细密的汗水,尽管头顶白色迷雾依旧泛着四色毫光照得四下如同正午,但他一颗心却如同沉入万丈深海般,被黑暗中无数涌来缠绕身体来回旋绕的暗流牵扯着,朝岛上某一处走去。
【PS:身外事不能置身事外,俗世人终究不能免俗。夜里三点补上这章,老陆争取几个小时天亮后还能再码一章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