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的话题总是容易引起讨论和共鸣,有神论和无神论在现世几千年纠缠都无法彻底征服彼此,但是在热港之梦的船舱里,这点共识倒是不难达到。神秘的瞬帝和海族国师似乎都只担心一个问题,那就是没有人会得知黄昏战场封印即将打开的消息而不心动,但是把心动变为行动的那些人,会是谁?白鹭突然明白了为何颜轩正宁可让两个后辈进入而自己守在封印外,数千年间随着暗月不定期盈亏黄昏战场开启复又关闭数次,已经是一个被淘过数次的废弃金矿,但愿这一次颜轩正的担心是多余的,白鹭在心里安慰自己,然而心里却总有那些身披黑纹盔甲的异族影子挥之不去。那可是以战斗为生命本能的天魔啊,七百多年前那股铺天盖地的黑色大潮退去后留下的血腥味,似乎还在她鼻间萦绕,有了这种感觉,她心里叹了口气,莫非真是老了?
颜轩正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举起杯子对着她说,“来,以茶代酒,我们敬那些已经陨落的故人。”
白鹭优雅的将杯子放到唇边抿了抿,轻轻蹙眉问道,“你就不需要我再多做些什么?”她把为你两个字咽回了肚子。
“海族守护了黄昏战场封印这么久,你又告诉了我确切的日子,最后把守卫撤走,该做的你都替我做了。”颜轩正很坦然的说出了她没讲的话。
“白知守虽不算明君,但好歹因为你的缘故没走错路,这点我该感谢你。不然我真的要去哀愁森林里当猎户去漫山遍野找一根头发可就惨了。”颜轩正说完见白鹭仍旧愁容不展,无奈的叹了口气,“傻妹子,明明是我亏欠你太多,你怎么非得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收债人呢?”
白鹭见他露出往日神情,扑哧一笑,“你总算明白就好,我就是要让你心里一辈子愧疚。”
半赌气的实话说出来,连颜轩正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好吧,既然你这么闲,那就再帮我做件事吧——利用你海族耳目,帮我去找一个人。”
白鹭很是奇怪的眼光看着自己义兄,“连你都找不到的人,我又哪里能找得到?”
老爷子清咳了一声,点点头,“没错,他若是不想让人找到,普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找到他。不过海族与九州各州几乎都有交界联系,何况他的习惯,正好跟你海族有关。这个人,也算是你和我的故人。”
白鹭更为好奇,脑中转过几个人的陈旧背影,似乎这位兄长一来,那些被岁月风化的沙砾又重新恢复成旧时模样,曾经以为就此忘却的那些人的形象重新鲜活过来,一切复原。
“究竟是谁?”
“羽仙城那条大矿脉现世,算是个引诱天魔现身的最佳诱饵。世人图利,未等天魔入侵就自残手足的事他一定不愿意见到。这些年我知道他一直隐居在书院里,好像还熬过转世之惑重新踏入夺天境界,但是此刻却不知所踪。你若是能找到他,和我一起镇守在黄昏战场之外,即便是天魔偷袭,我也能多些应对的余力。”
脑中浮现了一个少年的影子,跟前世那位飘逸男子的记忆重合在一块,白鹭嘴里喃喃吐出两个字,“左慈?”
“想必你也听说他前些年拗不过上次天魔大战留下的伤创转世重修,现在该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他既然已经重入夺天,就已经了悟前尘,那些旧日的习惯应该不会有太多变化吧。”
就着海鲜下酒吗?白鹭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心头一暖,随即又跳跃到另一点上,面容再次黯淡,左慈左元放,又是一个对梦丹青青睐有加的男人啊。虽然从来不认为自己的普通面容是阻碍男女之情的罪魁祸首,但是比起梦丹青当年绝世丽容,她还是不由得在心里悲吟了一声,莫非当年自己坚持不肯动用修为改变面容,真的错了?
“你们男人,都是看脸端杯的,夺天也一样。”
白鹭终于说出了一句气话,哼了一声起身朝外走去,颜轩正醒悟过来时无奈苦笑时,那袭海蓝丝裙已经出了门,连一句赞叹她衣着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不过老爷子知道自己义妹的脾气,不拒绝便已经是答应了。
老人坐在书房椅子上没有起身,脑海里都是当年那些遥远却清晰的过去,左慈啊,你既然能带出一个敢为天下先的姬烽火,让他引领我走上修行之路,希望这最后一个弟子,你同样没有看走眼。想到这,他拂去脑中浮现的颜子虚那张时常浮现迷茫神情的面容,安静的书房里小泥炉里的水已经沸腾,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却难掩那一声轻轻的叹息。
甲板上正在和聂冰绡聊着些不相干话题的孟、宁二人见白鹭推门出来,都止住了话头,对于老爷子这位义妹,又是海族国师,无论那一点都是值得他俩低头恭敬施礼的。红绡女很得意自己的师父如此有威慑力,正好好欣赏孟罗那副低眉顺眼表情的时候,忽听得白鹭交代道,“冰绡,你就留在船上,十五那天带他们来海神祭殿,我在那里等你。”不等聂冰绡答话,海蓝身影已经跃下船舷,消失在茫茫碧涛中。
聂冰绡回过神来,恨恨的对孟罗撅着嘴埋怨,“一定是你师父惹我师父生气了。”
看到宁安宁一副事不关己的坦然模样,孟罗想起事情似乎就是因自己削断那根碎玉金矛而起,不禁挠首苦脸道,“我师父的事也怪我啊?”
不等他继续辩解,红绡女皱着鼻子继续责怪道,“就是,所以我师父说,要小心陆上男人欺负你。”
真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孟罗拗不过聂冰绡说变就变的态度,求助的看着宁安宁。白衣半晌才说道,“我们现在是在海上,就不算陆上人了吧。若是你还嫌弃他,干脆就让他娶了你,住在碎玉海里便是,反正他现在也淹不死了。”
奇怪的逻辑把红绡女的话彻底堵在了喉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堵得慌,聂冰绡脸上泛出一股红色,脖颈间那枚凤血石也随着他她情绪变换闪动起红光。
“你!你们合伙欺负人。”
红绡女哪里拗得过白衣的话锋,一跺脚转身就走。
孟罗朝着宁安宁做了个赞叹手势,对着她的背影说道,“喂,那里可是餐厅,你饿了吗?”
啊的一声气恼娇呼响彻甲板,还有孟罗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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