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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富春社的包子和酱菜,喝完大麒麟茶庄的扬眉茶,一切对于孟罗来说有如悠闲的长假,除了即将跨上骏马,赶赴南边的热港。司马仲达的招待不可谓不周全体贴,连晚上暖被的侍女都乖巧讨喜肌肤细腻,尽管扬州的五月已是暖风熙熙吹得人醉,在宁安宁客气的回绝这个服务时,孟罗心里竟微微有些惋惜。
宁安宁笑着建议这种侍寝的事大可由裴红鱼安排,花魁也同样捉狭的眼神看着孟罗,任由她在千妤楼挑一个入眼的美人的确是个更吸引人的建议,可是烟雨街上撩衫捏臀的豪气这一刻在孟罗心里荡然无存,因为宁安宁告诉了他一个足以吸引他全部心神的消息,数日来扬州城里被司马仲达的殷勤款待酥软的心,一下快了三拍。
“有那王八蛋的消息啦?”
宁安宁说道,“千妤楼送来的最后一个有价值的消息,你的兄弟现在正在赶往青州的路上,作为云州王望劫的私人说客,以及中天院的第七位亲传弟子,去见他的四师兄傲狠。”
孟罗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这些天来宁安宁给他恶补的九州世界百科知识让他很清楚中天院三个字的分量,而宁安宁接下来的话让他多了一丝沮丧。
“至虚境的七先生,你好像又被撂下了一大截哦。”
终归是好消息,孟罗想起昨日宁安宁给予自己的知微巅峰的评价,撇了撇嘴问道,“那我们也去青州吧,干嘛要听那病秧子的话去热港?”
宁安宁看了看远处正在交代某些事情,不时朝三人送来露齿微笑的司马仲达,答道,“病虎也是猛兽之王,何况司马仲达是条人龙。他这几日待我们如贵宾,场面上的功夫总得要做,热港距离青州境不过半天马程,就当他派典恶来和三百门客护送我们一程好了。”
孟罗皱眉说道,“五百年前宣称逢战必定中立的扬州自由商盟不会也想趟羽仙城那座矿脉的浑水吧?”
“司马仲达既然明知千妤楼背后是我还敢下手,是他已经不满足于做扬州城的昼之柱的最好说明。热港西南面那条古长城上自由商盟的金蟾旗,也许在仲达心里,早该改成司马家的鹰旗了。”
宁安宁对着孟罗说了这番话后,两人一直都不再交谈。辞别了前来送行的裴红鱼以及司马仲达,直到将扬州城斑驳沧桑的城墙远远抛在身后,孟罗策马快跑了小段甩下司马仲达的三百门客,见宁安宁跟了上来,他神色凝重的说道,“既然颜少已经是至虚境界,那我这次来,岂不是让他多了一个拖累?”
“也不一定,你们两个各有各的机缘。不要太小看自己,在我看来,你的狗屎运并不比那小子差。”白衣伸了个大懒腰,叹道,“可惜才享福几天,又得为了你们两个奔波跋涉,我才是被你俩拖累的那个。”
“你说司马仲达那个病秧子是人龙,究竟是在夸赞还是说他的修为?”
宁安宁摆出孺子不可教的神情,说道,“有差吗?”
孟罗的手情不自禁的按上马鞍下九字刀的刀柄。武道迈入至虚境界才会被称为人龙,看到宁安宁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不禁想起自己跟颜子虚一样没有拜师学艺境界上却有着天壤之别,这个打击自信的事实让孟罗对着白衣脱口而出说道,“你教我吧。”
“你借助三魂合一的九字刀,已经是半步洞玄。你若是自信悟了剩下的半步,就会有个比我厉害百倍的老师教你下面的路该怎么走;要是悟不了,见过你兄弟一面后趁着世道未乱战火未起,回现世去吧。”宁安宁的表情很随意,但字字戳心。
“比你厉害百倍?那你是什么境界?”孟罗的心一半燃烧着激昂斗志一半却浸在了冰水里。
“现在的我吗?”宁安宁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漂亮得不像话的脸上笑容绽放,“洞玄巅峰而已。”
孟罗心里再次泛起白衣所说的百倍究竟是何概念的疑问,更多的心思却是沉浸到天问剑十篇以及云笈剑篆的回忆当中。
……
热港的风咸腥而湿热。百点帆影占据了孟罗大半视线,热港边的小云山上看下去,港口像一个家务水平极差的厨娘折腾过的厨房又脏又乱,大小不一的货箱随意而凌乱的摆放在码头上,各种新鲜或腐臭的海鱼味道即便在小云山上依旧能隐约嗅到。热锅蚂蚁一般的水手和苦力想赶在中午烈日当空前完成装货卸货的工作,吆喝声和脏话在整个港口此起彼落,热闹非凡。这番情景让孟罗心里又熟悉又烦躁,在热港这种嘈杂地方勘破洞玄,似乎与他心里所想的清幽破境之处相差甚远。
宁安宁似乎猜出他的心思,轻压马腹任由坐骑踏上下山的大道,回头招呼道,“走啊,该下山时就得下山,该破境时就去破境,光愣着发呆有什么用。”
孟罗苦笑了一下,信马游缰朝脚下这座自由商盟所辖最大的货港行去。
自由商盟既然中立,热港就是九洲的中立港口,各处的大小商会比邻栉立。扬州的金蟾图案极为醒目,商会会舍也比其他的大气,不失主人风采。一行三百余骑被它一口吞到肚子里整个会舍也没有摩肩接踵,只是稍稍热闹了一些而已,入得城来孟罗这才感受到热港并不想山上远眺那般显小,这让他不由得想起日出国的某个港口城市发生的那些事情,只是物相似人已非,身边的白衣男人丝毫没有替他着急的样子,反而是第一时间拉他去吃海鲜美食。
“这里不同于现世,海水干净百倍,连虾蟹的肉都带着甜味的,不信我带你随便找家店铺试试就知道了。”宁安宁一副老餮模样,领着孟罗进了临码头的一家近街小酒馆。
“这里的麦酒虽然是普通的三蒸法酿制,可是名字好玩,叫步兵酒,你知道为什么吗?”宁安宁点了几个海鲜和下酒菜后,兴致勃勃的问孟罗。见他心事重重不愿答话,便自己解释道,“自由商盟都是佣兵驻守,用现世的话说就是半军事化管理。佣兵贪杯易醉,所以这麦酒才取了个打趣的名字,意思是说骑马的兵卒就最好别喝,这酒还是步兵喝毕竟稳妥。多少年来,喝多了这酒踉跄上马回营的骑兵摔破头脸的事那是热港最常见的事,步兵酒故而名声大噪。”
“你是用的什么方法破的洞玄境?”
孟罗这句毫不沾边的方法让白衣一愣,顿时意兴阑珊的拿着筷子沾了沾酒,端杯一口饮尽后才说道,“每个人的方法又不能一样,小虚是怎么破境的你知道吧,你能学得来吗?”
孟罗垂头丧气的说道,“就是因为想到日出国时他仅仅睡一觉就入了圣阶,晋升洞玄,我才觉得太有难度,所以问你的法子啊。”
宁安宁笑得前俯后仰,指着窗外一个站在某处遮阳布篷前拉客,衣着陈旧却胜在半露的胸口两弧白腻的青楼女子,说道,“同样是皮肉生意,扬州城千妤楼的姑娘和这里的截然不同。同样是拿着两百个橙晶币的寂寞男人,在这里能和那个女人舒坦一把,千妤楼里却连门都进不了。这些道理,跟修行破境……”
“一样?”孟罗抢过话来接着说道。
“……没太多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宁安宁的话十分欠揍,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继续说道,“扬州城外我跟你说的话不是开玩笑,洞玄是修行第一道坎,这世上八成的修行者都被它拦住,所以你真的要好好想想破境的事。”
孟罗极为恼火的骂道,“你这不是耍我嘛,我都存了请教的心思问你了,你说的这些有的没的全部是屁话。”
白衣毫不在意,抓起刚端来的海蟹中最大的一只递给孟罗,见他扭头不搭理,便利索的一把掀开蟹壳,大快朵颐起来。
“你真想知道我怎么入的洞玄?”宁安宁嘴里大嚼着,含糊不清的问道。
见孟罗点头,白衣潇洒的甩了甩额间长发,说道,“钓鱼。”
“钓鱼?”
“嗯,陪大老板钓了七天的鱼,不知不觉就过了这个坎了,一点难度都没有。”宁安宁后半句让孟罗再次心灰意冷,“不过你想学也没办法,大老板不在这啊。”
孟罗拿起一只现世极为少见的紫色大龙虾,横着掰成两段,恶狠狠的说道,“待会我就去买鱼竿,晚上就开始,我就不信了。”
租下一条小船,买了一副鱼竿,准备妥当后孟罗再想去找宁安宁作陪,白衣早不知道溜到哪里去躲起来了。无奈之际,孟罗骂骂咧咧的独自操桨,趁着黄昏余光驶出热港约数里后,停在了一片岛礁附近,收敛杂念,安心落杆。
落日余晖渐渐隐去,清爽微风托起一轮明月,风波不起的碎玉海海面上那轮月盘的正下方一线润白,碎玉点点,倒是名副其实的一副安谧清冷画面。数声燕鸥叫声更显得这片空旷海域的寂静,偶尔有几条蝴蝶状鳍翼的飞鱼在孟罗的小船前跃起游过,像银色的飞镖一般打眼。
几炷香的时间过去依旧一无所获,除了一条闪着蓝紫色的光芒的大鳗鱼在那片漆黑如同深渊般的海水中朝着孟罗扭动身躯嘲讽了一下他,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似的,一股说不出的悲凉之意瞬间占据孟罗心房。
一把将鱼竿扔进海里后,孟罗沮丧的仰面躺在小舟中。不见半点星辰的夜空里,明月照得头顶数层灰云叠嶂如写意山水,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失败男人不自觉的抽出长长的九字刀,九字剑意凝聚,锋刃笔直竖起,犹如给海面上这艘孤舟竖起了一根明晃晃的无帆桅杆,随着他手腕翻动,在月下眨眼般闪烁着意味难明的光芒。
像是被孟罗无聊至极的举动所感染,一缕飘渺断续的歌声传来,钻进了孟罗的耳朵。他激灵灵坐起,四处张望。极尽目力之下,他才看到远处岛礁之上影影绰绰似乎有人,无论从歌声和那身影判断,应该是个少女。
孟罗不敢太过张扬的开声相问,只是伏在小舟上将两手伸到船外轻轻划水,向不远处的岛礁缓缓靠了过去。
“小时候我不认识它,叫它白玉盘。”
“觉得它是母亲的镜子,飞到了云端。”
“我邀它下来陪我玩,它总是不理。”
“我对它生气,它却到哪里都紧紧跟随。”
“现在我已经长大了,知道她跟我一样叫婵娟。”
“圆满时寂寞,羞涩时残缺,。”
“她跟我名字一样,都叫做婵娟。”
幽幽袅袅的歌声逐渐清晰,每个字都被孟罗听在耳中,浅吟轻哼,半说半唱。
某个猥琐得如老龟划水般偷偷靠近的男人听得分明,每个字似乎都好像带着哀叹和悲愁,重重的敲在心上,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看似随口哼唱的歌谣在这轻柔女声口中吐出来字字都如珠玉落水,将孟罗寂寥低落的心海接连照亮,孟罗听她反复唱了两遍,心里只有一个痴傻念头,莫非是天上仙女月中嫦娥知道我烦闷,特意来唱歌给我听的?
原本读书就少的孟罗想要站起身来唱和几句,可是脑中除了那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外竟一句其他的都想不起来,而这句话在仙女哼唱的歌谣面前竟然苍白无力得根本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时天上乌云挪开,天地清辉一片,孟罗不知道哪里来的决心勇气,像个在走廊转角等待暗恋少女的懵懂少年般,猛地站起身来。
刹那,永恒。
皎洁月光下仅对视了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岛礁上月白裙衫的绝世丽容顷刻映入他的心房。一缕情丝在孟罗心间瞬时间纠结从生,让他心头一紧一闷,只觉得天旋地转。
起身太快,小船儿左右摇晃,憨笑男子犹自傻傻往前迈出一步,还没来得及倾诉暗慕衷肠,便以极为丢脸的姿势摔入海中,溅起大团水花。
岛上少女还没来得及惊慌,扑哧轻笑便脱口而出,犹如白莲绽放,皎月无光。
……
……
ps:正听着许嵩泸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