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更】
早在扎营时颜子虚就发现这个半开敞洞穴有些古怪,大雪山入夜后洞穴最里端的泥壁居然没有结冰,洞口厚厚的坚冰越往里走越薄,过半就已经变成稀疏的残冰和冰渣,而且风挡帐幕架好篝火升起来后洞里的温度上升的速度也让颜子虚有些怀疑,直到贴在洞壁上仔细听过后,才明白其中缘由,借助锋利的昔我剑果真洞穿了泥壁,挖出了一丝全身而退的机会。
“没想到昆玉雪山下竟然有这么大的火山洞穴,你是怎么知道的?”嗅到一丝硫磺气味和感觉到温度明显不同,望千寻从两丈多高的洞穴中抽身轻轻跳下后,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总算说了出来。
“运气。”
懒得解释的颜子虚蹙着眉头打量着显然不久前刚被岩浆犁过一遍的巨大洞穴,从望千寻腰际拿过一支箭,缠上布条再淋上一些烈酒云州擂,直接点着了。
怪石嶙峋的洞顶顿时让望千寻吓了一跳,天空犬牙交错犹如无数张开大口的荒兽伺机而噬,向某个方向略微倾斜的地面上则是沟壑遍布,融化又重新冷结成某种内脏器官的表面,在跳跃的烛火下更显得诡异瘆人。
颜子虚摸了摸身侧的岩土,又再度趴在地面上听了听声音后,小声催促道,“走吧,我那一声啊可顶不了太久。”
跟在颜子虚身后,望千寻看着远处黑暗中偶尔一闪而过的晶莹亮光,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步跟颜子虚并肩前行。身负怪力穿上男装也不能消去她对于黑暗中不可知事物的恐惧感,越往前走那些闪光则越多,想到某些猛兽同样有这种能在黑暗中视物的发光眼瞳,她终于忍不住拉了拉颜子虚的衣袂问道,“那些光是什么?不是野兽吧。”
颜子虚见她终于往女性角色那方挪了一步,瞟了一眼那些亮光,笑着说道,“别担心,这处倾斜应该是一处地下阴河,不久前岩浆顺流直下,河床被破坏不少,你看到的亮光应该是河床以及周围岩壁中各种矿石裸露面的反光。”
拉住颜子虚衣袂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身后数点闪烁着渐渐远去的亮光,确认如他所说不是兽类的眼睛后,望千寻这才放下心来。
“慢着!”
头还没来得及转过来,她左肩就撞在了突然减速的颜子虚背上。
颜子虚见望千寻踉跄着失去重心,依旧不减下坡的前冲之势,不得已之下值得迅速扔掉手中火把,探出一只手将即将摔成滚地葫芦的望千寻从空中拉了回来,抱在了怀中。
翎箭火把本已经快烧完,落地后闪了两下,一切归于黑暗。
被一只温暖的手拉入一个更为温暖的怀抱,脸贴着的地方传来砰砰的沉稳心跳,男子气息透过重衫钻进鼻子,清醒过来的望千寻只觉得脸火烫一片,很奇怪的是此刻心底并没有要射他一箭的厌恶感,甚至连不久前雪林中挽弓搭箭瞄准他的情景回想起来,都莫名其妙有了一丝荒谬但却不失美好的感觉。
颜子虚抱着望千寻站定后,沉声问道,“没事吧,我看到前面不对,只能突然减速,没想到你直接撞了上来。”
黑暗中,望千寻依稀能看到颜子虚轮廓分明的五官,料想他应该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羞红,便整了整心绪,装作不在乎的回答道,“我看后面那些闪光去了。”
颜子虚哦了一声,放开她的同时再度从她腰际抽出一根箭,按老方法点燃后,语重心长的说,“说了要你爱惜吧,你最终还是盲射了一根,两根为了演戏牺牲在洞里,我的两只袖子被撕完还有衣服,剩下这几只箭要是熬不到我们走出去你说怎么办?”
听出颜子虚语气里暗藏的玩笑之意,望千寻在光明重新降临之际笑如天使,却说了句恶魔才说得出话,“反正你皮厚不怕痛,把布在你手上缠两圈淋上云州擂,我相信能熬到见天日的那一天。”
被预定为人形火炬的颜子虚嘴角抽动了两下,没敢再接话,小心翼翼走前几步站定,望千寻这才发现颜子虚为何突然急停,原来十步之外就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森森然有如地狱之门。
“这应该是阴河的一处瀑布,岩浆流过后变成了悬崖,没办法了。”
颜子虚回身又在望千寻腰际扯下块玉佩,一边在自己只剩小半的袖子上撕布条缠上,一边感叹,“还好你只是表面上像男人,腰间女人家的饰物还是不少。”
点燃的玉佩像一枚小流星划过夜空,坠入黑暗中。
两人在悬崖边同样的姿势探头看了看,又对视一眼,说的话却各不相同。
颜子虚说道,“十五丈左右,不算太高,你跳下去应该没问题。”
而望千寻说的却是,“三万青晶币这样被你毁了,加上灰翎箭光掺有破法银的箭头就是五千青晶币一枚,出去了我再跟你好好算。”
女人都希望身边的男人欠自己的,欠债意味着一种羁绊,担心以后不得相见所以宁可先行舍去或赊赁。望千寻不知道她这种想法表明在颜子虚面前她无形中再度往女儿身挪了半步,而颜子虚这时也没想太多,见她的话里透出自信意味,所以只是回敬了一句,“早知道这样我刚才就不该拉住你,让你代替那块玉佩下去探路也好,至少省下三万青晶币”说完高举火把率先跳了下去。
……
就在望千寻带着一丝笑意同样飘然跳下十五丈的悬崖时,早已空寂无声的洞穴里,一枚细细的剑尖割破重重帐幕,缓缓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一个蒙面黑衣人带着一身白雪和劲厉的寒风,出现在洞口。
没有意料之中的冷箭,没有偷袭,除了脚下那枚闪亮云石中疯狂扑动翅膀的若鹜虫之外,洞里一切都静悄悄的有如洞外积雪半覆的七具冰冷的无头死尸。
拉下面罩后,白银露出无声笑容,像情窦初开的少年郎,看着洞内那个两尺来宽的孔洞,有如看到心仪少女一般笑容灿烂。
一名黑衣人进得洞来,看到这番情景后同样拉下了面罩,正是望千寻呼唤过名字的那名猎户侍卫。他钻进孔洞左右看了看,退回来说道,“大师兄,里面很黑,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踪影了。”
白银把玩着手中的云石,收敛全身气息后云石里的若鹜虫已经不再疯狂撞击云石中的那方小小空间,像是累了般趴在里面偶尔抬一下翅膀。
“我没想到他们居然知道我大雪山山腹中藏有暗河的秘密,你都不知道,对吧?”白银朝那猎户问道。
黑衣猎户唯唯诺诺点了下头。
“那就只能说是运气了。想要杀运气好的人真的很难,就好像老天都在帮他们一样,可是你知不知道”白银抬眼看了看身边垂手侧立的猎户,继续说道,“一旦你杀了他们,你不仅仅得到他们的性命,无形中还掠夺了他们的运气。你说奇妙不奇妙?”
那猎户听得半懂,却不住点头,显然对白银已经是畏惧到了极点。
“三年前师门让你们八个出了大雪山,乔装成猎户混入内城做了望家的贴身侍卫,一切都是我暗中安排的。可是终于要动手的今天我却又杀了你那七个师兄弟,唯独留下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白银笑眯眯的问道。
那猎户只觉得手脚冰凉,但是大雪山残酷至极的铁血门规已经深深铭刻在心底,即便再怕,可是在这位多年前就听说过却从来没人见过的大师兄面前,他实在提不起勇气做出任何逆拂举动,更别说冒出挑战第一个得到无间杀道真髓的大雪山真传弟子这种疯狂念头了。
先前白银如鬼魅般一瞬间击杀掉七名洞玄境师兄弟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只觉得双脚像是被冻住了一般,背心的冷汗犹如毒蛇般紧贴着,让他感觉到毛骨悚然。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呢,这样吧,你穿上我这身衣裳再戴上这个就知道了。”白银递给他一件绣有蟠龙踏日的衣裳,以及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待那猎户手脚轻颤却仍旧依言照做后,白银笑着站在了他身侧,洞口岩壁上那层玄冰如镜子般,显出两个身高胖瘦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白银来。
“大师兄你不是要杀我吧。”那名猎户终于忍受不住心头恐惧带来的巨大压力,失声问道。
白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宽慰道,“放心,我只是要你去碧落城当我而已。”
话音未落,一柄剑从猎户的腹部透体而过,带出一蓬血花。
“大师兄你……”
白银笑眯眯的按住了他的嘴,说道,“白银杀了你七位师兄弟,掠夺了他们的气运。现在你就是白银,富可敌国的四海钱庄大老板,你说气运是不是都到了你的身上。”
白银神色转为冷厉,淡漠眼神看着他腰腹的创口,继续说道,“我下手留了分寸,如果你大雪山的本事学到了家的话,忍住伤痛抵达碧落城时绝对还有三分气在,只是不要忘了望家和夏家询问你时怎样回答才能保命。去吧,就当大雪山给你的另一个任务,别枉费了你那七名师兄弟的气运。”
那名猎户脸上泛出果绝狠辣神情,咬着牙对着白银施了一礼,握住腹部那柄剑踉踉跄跄出洞而去,很快就淹没在漫天呼号的风雪之中。
白银信手从洞顶拔出一支灰翎箭,一边抚摸着修长笔直的箭杆,一边看着那个新凿的洞穴喃喃自语,“连大雪山的最大秘密你们都能误打误撞冲进去,两个人原本都浓厚异于常人的气运联合在一起,所以变得更强大了吗?”
抬手轻轻撕落脸上那层人皮面具后,一张轻眉淡眸的清爽脸庞倒映在灰翎箭的箭锋上,随着体内传来咔咔轻响,顷刻间高了一寸的大雪山首徒信手除去浑身黑衣,任其融入洞外肆虐风雪,换上一身猎户打扮的他弯腰钻入那片让他感到无比亲切的黑暗之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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