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虚这时十分醉意倒有五分是装的,摇头晃脑大声嚷嚷也不过是为了让身子前后摇摆,食指稍稍离开那方云石的一瞬间,体内一丝元气涌向耳际的同时心念电射,在洞穴外探了个来回。
洞外除了呼啸凄厉的风声,一丝动静也没有,那几个猎户侍卫原本在自己帐篷里吃酒聊天,现在竟像是已经睡着了一般静谧无语,最关键的是这边一袋酒都喝完了,二十步外去拿赤流霞的白银呢?
望千寻此时其实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这云州擂的劲头她最清楚,寻常人能喝一两斤就已经是酒量惊人,这一批新酿的云州擂中还特意新加入了醉龙草,本是为了诱捕大雪山偶有出没的貉月兽准备的,谁知道眼前这男人居然能扛得住十斤的量。望千寻天生体质异于常人,可是一整袋云州擂入肚,外表看不出异样,腹中醉龙草的劲力已经隐约上来不说,最让她有些羞恼的是她有些内急了。
再做男人打扮,可女人最深处那份羞涩还是在的,所以她看不惯颜子虚瞄向他胸口的眼光,若是在望府有下人明知她的忌讳还敢这样无礼,早就一顿鞭子赏了过去。这身体比嗜酒的貉月兽还要能抗的颜子虚明明已经不行了却死撑不认输,给坡不下驴,要她因为内急这种羞人的原因开口说和,打死她也不会甘心的。
就在望千寻担心颜子虚还要拿起酒囊跟自己死扛的时候,云石上那根食指缓缓收起,颜子虚站起身来,脸上红晕如潮水般散去,地上瞬间闪动华光的云石里的若鹜虫朝着他一阵飞扑,有如扑火飞蛾。
“你……”被他古怪举动弄得心生疑惑,望千寻同样站起身来,出声相询。
颜子虚伸出食指轻轻按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拿起地上云石随手掷出,落在洞穴口的挡风帐幕边的残雪上。颜子虚随即退后两步,与望千寻并排而站,随着手中嘎嘎轻响,一柄长约两尺的水剑赫然成形,眨眼间便在手中变成一柄冰剑,浓重的酒气从他掌心飘逸四散,充斥整个洞穴。
盯着那层层回绕的挡风帐幕,颜子虚随手将冰剑抛在一旁,小声的问道,“世子没听到外面安静得有些奇怪吗?白银的帐篷离你我不过二十步,到现在他还没回来。我看我们的斗酒还是另外挑个日子再继续吧。”
望千寻目光闪动,显然也察觉到不对劲,随即转身从一旁拿起那把巨弓,拔出一支箭轻轻扣于弦上。
“云石的感应距离有多远?”颜子虚轻声问她。
“云石离体效果很差,但若鹜虫有一丈。”望千寻冷静的答道,“他们都死了吗?”
颜子虚瞟了一眼始终保持镇静的望千寻,心底倒是有些赞叹,面临这种情况第一时间想到最坏的情况,倒也不枉为云州望家的第一继承人。
望千寻毫不犹豫的叫了一声值守侍卫的名字,毫无回应。颜子虚挑了挑眉,淡淡说道,“这下应该是死了。”
望千寻带着一丝难得的妩媚白了身边还说得出俏皮话的男人一眼,弓弦引开就要盲射一箭。颜子虚一把按住她的手,提醒道,“你要盲射?不是只有十支箭吗?要是外面有十一个人,你又只剩下九根箭,怎么办?剩下一个用弓弦勒吗?
由于望千寻已经开声说话,颜子虚也不再顾及,放开了压低的喉咙。望千寻又好气又好笑的反唇相讥,“你一点用都没有,全靠我?”
颜子虚笑笑答道,“第一,外面那些人是来杀你还是杀我不知道,但是杀下一任碧落城主的可能性更大一点;第二,我已经给自己算了一个。”
望千寻想了一会才明白颜子虚的算术题,很是鄙夷的又是一个白眼,说道,“你不把你的爪子拿开,我不介意这一箭拿你试手。”
颜子虚这才笑着把自己的手从她的手背上拿开,冰凉而不失滑腻,像一块雪水冲刷百年的玉。不知为什么,颜子虚很想看这位世子殿下生气翻白眼的样子,究其原因应该是他心里还是希望望千寻多点妩媚味道吧。
看着望千寻全神贯注盯着外面的样子颜子虚又笑了,这位殿下还真高,站在一起已经齐眉,颜子虚忍不住又把余光瞄了瞄她的腰腿。
“你干嘛?”看到颜子虚重新懒洋洋的坐回皮褥子里,望千寻蹙眉问道。
“你都开腔叫侍卫不答应了说明我们已经察觉不对,可他们还是不愿杀进来,说明只有一个原因,他们人太多。”
“人多又怎么了?”
还真是不够聪明啊,颜子虚无奈的努嘴示意她看看周围,“能一瞬间悄无声息的解决掉八个猎户侍卫和白银,他们人数肯定不少,至少有九到十名杀手。这个洞穴口最多容纳三个人并排进入,你那弓箭运气好没准能一箭串死三个。要是所有人都挤进来的话,那就只能抱在一起用牙齿咬了,我想没有哪个杀手组织训练过牙齿杀人吧。”
颜子虚说着做了个理所当然的手势,舒服的躺下,拈了一块已经冷掉的鹿肉丢到嘴里嚼得吧嗒有声,“既然他们不冒险进来,我自然可以休息一下。世子殿下的弓箭擅远,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下休息啦。”
被颜子虚气得秀美倒竖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气鼓鼓的望千寻只得依照他所说,擎着那柄巨弓,盯着帐幕。
颜子虚嘴里虽然调笑着危急时刻总算有了一丝女儿气息的世子殿下,可心里却越来越沉重。他说给望千寻听的话其实也是在说给外面的刺客听,让他们不至于冒险突进,可是万一里面的所有情况外面都已经知道了,万一白银这个一直让人猜不透的人没死,万一这一切都是他精心安排的,那又该怎么办?
颜子虚心底压了一块大石,完全没了心思去继续故意惹望千寻生气占她的便宜,而是把每一个可能都想了一遍,极力想从中理清头绪,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脱困。
一盏茶时分过去了,望千寻头也不敢回,小声问道,“他们在这种极寒的风雪之夜,应该不会忍不了太久吧?”
颜子虚看到她有些焦虑难安,两只脚不安分的弹动,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不会站这一小会就不行了吧?我养尊处优的殿下大人。”
望千寻脸上破天荒出现一抹羞涩,狠狠的回头瞪了一眼。颜子虚看她焦躁难忍的神态越来越明显,心头一丝明悟闪过,顿时哑然失笑,这小妮子居然这个时候内急了?强忍着笑意,颜子虚站起身来拿起一杯清水,故意正色问候道,“渴了?还是饿了?喝水还是吃块肉?”
看到那杯清水后望千寻脸上急躁神色更重,恨不得连眼睛都不看,狠狠说道,“拿走啊。”
颜子虚终于笑出声来,望千寻也瞬间明白刚才又是他在故意捉弄自己,恨恨的一跺脚,弓箭转而瞄准了颜子虚,满脸都是我要射死你这个王八蛋的神情。颜子虚双手举起做投降状,望千寻咬了咬牙,再次转身瞄向洞口。
颜子虚心头那一路上积压的怨气总算在此刻烟消云散,笑着指了指洞中那顶小帐篷说道,“你去啊,我又看不到。”
望千寻哪里不知道帐篷里可以救急,然而这洞穴里此刻安静如斯,颜子虚根本无处可去,任何一点响动都能清晰传到他的耳中,想到这些她耳朵又有些发烫,果断的摇头拒绝了颜子虚的提议。
“殿下不会要我出去避嫌吧。”颜子虚摊手做出苦脸模样,挤着眉头问道。
望千寻咬着牙,嘴唇蠕动了几下,那个是字还是没能狠心说出口。
“其实你心肠很软的嘛,干嘛路上动不动就要拿箭射我,扮个恶人很爽吗?”颜子虚察觉到心底一根情丝微微振动,不禁暗暗叹气,这不可一世傲娇孤僻的小妮子竟然在这时候被自己误打误撞的冲开了一丝心扉。
“你不能学我那样,逼出体外?”
望千寻摇头,说道,“我走的武道路子。再说都已经变成……变成那个了,不好。”尽管最后几个字说的细如蚊蚋,颜子虚没有再故意装听不到逗她,而是诚心的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还真希望你就是个大男人,我的大小姐。”
颜子虚一脸我被你打败了的表情,走近一把抓住她的手,“别动啊。”
感受到一丝柔和剑意从手部经脉钻入后,望千寻微红着脸眼睛几欲闭上,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接受这比肌肤之亲更肆意的探索。
剑意由手臂长驱直入,经过胸口时颜子虚明显感到柔荑一抖,心底不禁无良嘀咕你一平原这么敏感干嘛啊,穿过腹部气海时颜子虚留意了一下,强大的真元由气海而出分别向四肢的经脉奔去,不禁轻声问道,“十二正经你只通了四肢?”
像是被问到最私密的问题,望千寻耳根发烫,眼睛闭得更紧,微不可见的点头算是回答。
四条正经就修为达到洞玄上品,这小妮子倒也是个武道天才,难怪能拉动那柄至少有千斤之力的大弓,颜子虚边想着边操纵剑意再度向下,抵达目的地后心中默默观想,剑意忽然转为一轮可以灼干一切的火红烈日。
半晌后,烈日重新转为剑意,原路退回。
两人不约而同的一齐叹了口气,其中意味各不相同。
望千寻这时对颜子虚的感觉与十几个时辰前相比已经是截然不同,可要说清楚却又复杂如乱麻,只是刚才气海游走时只要颜子虚剑意吞吐随手就能把她变成废人,想到这一层她顿时觉得今晚雪夜被困的事对于身边这人来说,也不过是小事罢了,莫名其妙的依赖和安全感充斥心间,夹杂着许久不曾有过的羞涩、彷徨以及一点点不甘,让望千寻一时间有些痴了。
同样是头一次做这种事的某人正清晰的感受着望千寻的心情,剑意退出时他鬼使神差的竟然放了一根情丝进去,虽然不能达到夏夏那种两心知的地步,可这根看不见摸不着的情丝轻车熟路的在望千寻体内游走了一圈后,竟然自行壮大后突然一分为二,一根大大咧咧的侵入气海深处蛰伏下来,另一根则径直游走到她的双目正中的印堂穴蜷缩成一团。
这情丝玄妙自有灵性,离体后则由受术者的内心深处意念决定何去何从,颜子虚自己也有些糊涂,但看到望千寻毫无知觉,也懒得再想那么多,心底一丝罪恶感欣喜雀跃,良久还驱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