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架设传送阵和来回传送完全耗干了颜子虚的精神力,等到一觉醒来已经是接近黄昏时分,院子里早一些醒来的孟罗正在捧着宁安宁送的那本《云笈剑篆》琢磨。
“怎么样,领悟到什么绝招没有?”
“这宁老大弄来的什么玩意,好像全部看懂了,可是脑子里却什么也没留下。”孟罗把书一摊,没好气的回答。
“云笈在汉唐古话里是指道教称藏书的容器,现世已经道术凋零,道家关于剑的古籍本来又少,能被九处的书库存着又能入宁安宁法眼的,不会是简单的东西。”颜子虚耐心解释。
“那我不如先研究天问剑•十篇,至少有图有真相的,还有点实用价值。”
“也行,佛道两家,本来就讲究个苦修顿悟。这本剑篆你没事翻翻,也许哪天就开窍了也不一定。”
见孟罗点头,颜子虚又问,“接下来想怎么办?”
孟罗不解,反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打算?”
“你也不想小猜失去记忆和十六年生命吧,那么只有两个字,变强。”颜子虚深深吸了口气,“要变得更强大,只有一个途径,像宁安宁说的,以杀证道。”
孟罗点了点头,“最近这个月的确有些窝囊,现在甄洛和小猜在九处的话我们没有后顾之忧了,也正好放手一搏。”
“你有这种想法就好,我俩也不用腻在一起了,宁安宁找了些事让我去一趟日出国的皇宫。你的话,我觉得你还是做你的寒羽良比较好。”
“什么意思?”
颜子虚笑着,“我觉得你踢馆踢得很有天赋,在天然活心流打了一架就领悟了第一篇炼体的口诀,这日出国里最有名的六大剑道馆你还没有去过呢,不想去试试运气?”
颜子虚的话让孟罗恍然大悟,“这个可以有。那土方岁三还要我找人,正好正好。”
豁然开朗的孟罗顿时就有些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去继续“寻衅闹事”的样子。
颜子虚火上浇油的添了一句,“哪天你真的像宁安宁说的到了魂契顶阶,能追到我身后吃灰了,我们再一起去第一位面。我可是问过宁安宁,第一位面才是能修炼出合体之剑的地方。”
孟罗学着小猜的样子,给了颜子虚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不在身边,可再没有人扶你。”颜子虚笑着递给了孟罗一张记录着日出国三大剑道流派所在地以及宗家姓名资料的纸片,拍了拍孟罗的肩膀,出门而去。
正值春雨频频的四月,樱花落尽,这十年来从来没有分开过的两人终于各自走上了不同的前路,能否殊途同归,两人心里倒是没有丝毫疑问,只是不约而同的觉得身边有些空荡。
日出国六大剑派,北辰一刀流、镜心明智流、神道无念流都在京都设有剑馆,二天一流的剑馆在平安京,天然理心流、柳生新阴流的剑馆则在江户。
看到与自己去过的天然活心流仅有一字之差的天然理心流,孟罗心里一动,不禁莞尔的同时想起当时一时口快立下三天厨娘之约,也许该去找那个叫凉风真世的直爽妞索要这迟迟未能兑现的报酬了,顺便打听一下天然理心流和柳生新阴流的事也不错。
天然活心流道场内依旧是木刀交击声、发力喝斥声不断,近一个月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凉风真世今天晚上依旧觉得有些不能集中精力,索性放下刀坐在了道场门口台阶上托着腮帮发呆。
在那一晚自己的叔叔输掉赌约后,那个叫寒羽良的男人就像空气般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只是不断听到消息传来,神户港的各个黑道组织的经营场所甚至连总部都不断被这个人袭击,最为惨痛的是集英组在狩野雄彦败过一局后,连续有几名队长都惨败在同样的一刀之下,被其他小社团抢了不少地盘后一蹶不振,由占据神户港大半居酒屋、艺馆的黑道社团沦为三流货色。
回想着这一些,始终抱有一丝好奇的凉风真世,正要努力把脑中这些事驱散开的时候,台阶下大门石柱旁,再次出现了腰间配着两把刀的懒散身影,耳边也重新响起一直不曾忘记的声音。
“喂,我说,你们凉风家输了都是想赖账的吗?”
孟罗带着轻佻的笑容,以寒羽良的身份再次出现。不过这次,他很是得瑟的直接走进练习道场,来到挂着“大师范凉风信纲”木牌的墙边,回头看着大家,根本不在意所有人的眼里闪动着忌惮恼怒的光芒,扬起下巴问道。
“你们的大师范,应该回来了吧?”
“寒羽良,你这次又想干什么?”凉风真世气恼的跟进来,走到孟罗面前插着腰倾身质问,差点没把手点上孟罗鼻子。
居然没看出来这妞居然有这么高,倒是有一双长腿,目光由凉风真世的指头游离到她的腰部以下,孟罗有些走神。察觉到孟罗“下流”眼神,凉风真世顿时凤眼圆睁,半天才从齿缝里磨碎了两个字,“流氓!”
本就是混混出身,一直以当个日出国的著名流氓为目的的“寒羽良”索性又把眼光“上流”到某个丰满适度的部位,稍作停留后却故意摆出一副不屑的神情,这一切被本欲发作的凉风真世看到眼里,顿时气得直接举起了木刀,作势欲劈。
“真世!不准放肆!”
随着一声浑厚的斥责,另一侧的糊纸木门走进两人,一个是留着短发的凉风远雄,一个跟凉风远雄有两分相似的白发中年人。制止了凉风真世之后,也不管她苦着脸的样子,白发中年人直接走到孟罗面前,稍一颔首,说道:“我就是凉风信纲,真世是我的女儿,刚才失礼之处,请不要见怪。”
见孟罗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凉风信纲把目光放到了孟罗腰间的刀上,“想必你就是击溃集英组的那位寒羽良,你赢了远雄,自然有资格和我比一场。不过我活心流讲究活人之剑,好胜斗勇并非活心流剑之道。”
孟罗一听这凉风信纲的话圆满周到,但跟颜子虚这打机锋的宗师比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想到自己来的目的,一声鼻子里的哼声算是先表明了立场。
“既然怕,那就算算利息,让这个坏脾气妞给我做三个月饭好了。”
凉风信纲笑笑,也不反对,只是打量着孟罗腰里的佩刀。半晌后,皱起眉头的他点了点头,“如果一定要比,那也行,能否冒昧的请你把黑鞘长刀借我一观。”
目木族剑士以剑道为人生宗旨,也以手中刀为第二生命,凉风信纲的这个看似冒犯的要求让所有人都有些奇怪,不过孟罗这个冒牌的日出国人倒也不在意,随手解下九字刀,手执刀鞘递到凉风信纲面前。
目光专注到九字兼定的刀柄上的目贯和目钉上一看,纵然涵养极好,可凉风信纲脸上仍旧露出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好,我同你比一场。远雄,除了你和真世,让所有弟子退场。”凉风信纲一脸郑重的吩咐下去。
空旷的习剑场里,凉风信纲施了一礼后说道,“不知胜了的要求是什么?”
“很简单,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了。”
凉风信纲点点头,“我正好也有些疑问,很公平。”说罢结果凉风远雄递过的扎带将衣服的宽袖扎到肩后,满头及肩的白发也被一根黑绳紧紧束于脑后,光洁的额头上长眉及鬓,眉尾也有数根银丝,很是显眼。
孟罗很随意的摆定了一个姿势,九字出鞘后也随意的垂下,嘴里却没停下,“看不出你居然有这么大的女儿了,头发白了可是脸却不显得老呢,这样评论好像有些没礼貌,不过我真的没信心满头白发的时候脸上还能像你这样找不到几根皱纹。”
凉风信纲一脸平静,手按在腰间刀柄上,目光始终停留在孟罗脸上,听孟罗说完也只是淡然的回答,“活人之剑,自然没有太多俗世之争。”
自从和颜子虚在一起以来,无时不刻不在斗嘴,所以孟罗在打斗前甚至打斗中间也不知不觉间有了言语相激相试的习惯,攻心,自然是没有什么比得上口舌之利。
孟罗仍旧不动,以凉风信纲给人的感觉以及其口口活人之剑自居,什么叫活人剑?当然是救人之剑才能叫活人剑,救人的剑在这种比试中十有八九不会先出手的。所以孟罗按下性子继续说下去,“其实你大可以开出条件赢了要我的这把刀,看得出你有这种理由开这个条件。难道和狩野雄彦开一样的条件让你心里有负担?”
孟罗的话让凉风远雄有些皱眉,可是场中的凉风信纲听了只是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虽然看不到异样,但这句话没有得到回应,比起刚才的淡然回答,沉默已经是一种不淡然。
孟罗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只要问你几个问题的条件,没有人会觉得过分,所以你能耐心听我啰嗦,遵循你活人剑的宗旨,可要是我的条件是要他们两个的命的话,你会不会还是这么淡然,同样只要求我替你解开心头疑惑?你会不会想要先出手?不要说你的剑术没有先手进攻的招数,有而不用,仅仅因为我开的条件不够狠,有而不用,何不干脆没有呢?”
孟罗一番话极其无耻的利用了活心流不可能没有主动进攻的招数的事实,而凉风信纲以示自己风度的不攻被嫁接到了与活心流的宗旨大义相悖的话题上,一番扰乱心神的设计,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终于凉风信纲眼中多了一丝闪动,持剑的手指也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孟罗眼神顿时一紧,果然下一秒凉风信纲的剑已经出鞘,森森寒意带着一缕锐气扑面而来。
“作为主人,让客人三句就是让了三招,寒羽先生话中境界可比剑圣,剑术必定了得,也容不得我再让三招了。”
凉风信纲连说了五句话,随着说话的节奏竟然连续出了九刀,而且话里连捧带打的,把刚才不说话的心理劣势抢回来大半。也是因为孟罗的话里刺太过于犀利,凉风信纲知道再不出手,只怕会被一番话顶到墙上动弹不得,原本因不欲结仇和只求无过而起的防守念头全部抛在了脑后,务必要用第一轮进攻稳定下心神。
孟罗连挡九刀后跃开一旁,看到凉风信纲收回刀势,又问道,“既然动手,就是要占了先机才抢攻,九刀尚未建功,大师范怎么又停了?”
这一句话插得恰到好处,凉风信纲本是拉开距离调匀气息再上,被说得尴尬,那本来要平衡的气机好像又乱了,连站在一旁的凉风远雄也觉得自己兄长这下一步不论攻还是不攻都要落到孟罗话语彀中似的。
强振精神将孟罗句句暗讽抛之脑后,凉风信纲快速逼近孟罗后又是一连十二刀,刀势远比刚才九刀更重,叮叮叮叮的交击声不绝于耳。
孟罗疾步退开,突然间福至心头,心想着古人有语云不战而屈人之兵,自己和剑魂土方岁三的约定算得上是一种,今天要是不进攻光说着话就让对手气势丧尽而认输的话,应该算得上是不攻而屈人之剑,想到这又笑着说,“这十几下倒比刚才更多了点样子,不过既为活人剑,出手而不尽全力,除了浪费时间之外,要是还有个比我更狠的人在同时杀他们两个,你倒是该怎么才能尽快打败我救他们呢?”
第二次以凉风真世和凉风远雄为剑攻了过去,这个问题直接说得凉风信纲一愣,心头也有些松动,竟然顺着孟罗的说法有些意动,该不该直接动用活心流的剑术奥义呢?
孟罗说到这里,看着凉风信纲有些犹豫的样子,心头大为畅快,像是妙法自然的劈出了极为奥妙的一刀般有种彻悟的感觉。
百般思量,不过心头一念之间,就在凉风信纲转念决定要施展奥义败敌的时候,孟罗突然间反手将刀回鞘,一屁股坐在地上,顿时让凉风信纲包括在场的其他两人都呆了一呆,不知道他究竟玩什么花样。
孟罗也不抬头,心里那瞬间触动,让他一时间像是忘记了还在和平生见过的剑法第一人比试,直接拿出那本黄旧的天问剑•十篇,捧着翻阅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的是那本小册子上第二个图案也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同样是一篇蝇头小字,大致讲的是如何感知人心、操纵人心,虽然不同于第一篇是炼体的口诀,却也让孟罗喜上心头,更出乎意料的是原本空白的序页上也显出数十行字,孟罗一目十行粗粗扫过,发现竟然是写这小册子的人留下的,看懂其中意思让孟罗忍不住要大笑出声来,恍如一时间得了数十个大宝藏那般,心头快要爆开似的爽快。
将小册子宝贝一样重新放好,孟罗站起身来,九字兼定重新出鞘,直接摆出了无想箭的架势。
“凉风信纲,所谓一步错满盘落索。使出你的剑术奥义来!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其实你一开始就输了吗?”
庞大的气机完全笼罩了凉风信纲的全身,这时的孟罗无论是体力还是心境上都数倍于当初第一次使出无想箭的自己,又借助了新得了一篇天问剑的狂喜,生生将这一刀的刀意催化到近十倍于当初,遥遥相指之下,竟有了一种无可匹敌的意味。
一旁的凉风真世脸色雪白,忍不住大声疾呼,“不要!”
然而九字兼定已经脱弦利箭般瞬间掠过凉风信纲的头顶,孟罗与凉风信纲错身而立。
凉风信纲头顶上束发的黑绳忽的断开,一头白发崩散披落,直到这时,他手中的刀才刚刚提起一半。
孟罗想起海边栈桥一战之后颜子虚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摸得到魂契之剑代表的是现实的剑术顶峰,你很快就能走出所有剑术的桎梏,就算在现世所谓的剑道这条路上,现世也没有几个人在你前面了。”
赢了却心如止水,想着此时不知道是否已到了平安京的颜子虚,孟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这家伙,原来目光早不在这现世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