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让几位老人家喝不上酒了呢,这祠堂这么多人,这么多的开销,就非要省这一口吗?”陈世青故意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说道。
这话一出口,就让各个老头感到了亲切,是啊,再穷也不能穷了我们啊!你们这些后生,吃点苦,多干点活怎么了,年轻人不吃苦谁吃苦,怎么能让我们受苦呢?
“可是,后生们自己的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钱给我们这些老头子买酒喝呢?”李氏宗亲皱着眉头问道。
“是啊是啊,我们现在日子也不比以前了,这家家户户都穷成什么样子了,能养活自己都不容易,还有钱给我们买酒喝?呵呵,这可不敢想啊。”张氏宗亲说道。
陈世青心里一阵的恶心,你以为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贡献吗?人家凭什么要给你们钱,白白得到别人的好处,还嫌少了,真是脸皮够厚的,这些社会的蛀虫必须清除掉,八旗子弟好歹人家家家出兵打仗,保护国家的,每一家人都有个几代人曾经战死沙场,杀过敌人,得到优厚待遇,好歹还有个借口,你们有什么贡献?
陈世青要是可以的话,活脱脱的想把这些人都给送去藏地,西北开坑荒地,植树造林去,真心不觉得这些人,有什么任何的贡献。
“呵呵,这不是现在大家都有钱了吗,这家中钱财是长辈所有,长辈就更要尊敬祠堂了,难道不应该吗?我看,不如这样,本来这钱呢,就是你们祠堂分配的,以后我们干脆直接把一半的工钱发给祠堂,剩下的一半发给工人不就成了,反正他们也要交钱的嘛。”陈世青笑着诱惑道。
“一半的工钱?”李氏宗亲顿时呆了,开玩笑,这是天文数字啊。
一个工人一个月被扣掉一两银子,几百个人就是几百两银子的巨资啊,一年就是几千两银子,这是一个什么概念?要是知道祠堂如果有了这笔巨款的话,那么明着暗着的花钱不过是寥寥无几,大部分的钱都可以被祠堂的大佬们分掉,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啊。
平日里这些人就没少干过这样的事情,他们取得了权力之后,作为小皇帝,不抠钱怎么可能呢?别说你的财政权了,连你的婚姻权,生育权,生命的权力,都是祠堂掌握着,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争,拿你的钱了你又敢如何?
他们确实不敢怎么样,因为这个事情自古以来都习惯了,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办法破解。
这方面也是陈世青非常讨厌的,他最喜欢的是两级管理机构,对上负责,对下管理就足够了,中间完全不需要那么多的管理机构存在,除了白养活一大堆人,形成庞大的开支和扯皮的事件之外,实在是看不出这些人有什么意义。
政府之下,更不需要存在这样一个小国家权力的组织存在,老百姓直接去和官府交流就可以了,别的人,都应该无权管辖和妨碍个人的权力与自由。这些组织的存在,是对上削弱权力,对下加大了剥削,这一次,必须拿回主动权,否则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人做嫁衣。
“大人,你当真愿意直接把工钱交给我们祠堂一半吗?”王氏宗亲认真的问道。
陈世青笑了笑说道:“为什么不呢?我说是就是,说一不二,这些钱财我就觉得不能省,做工是他们在做工不错,但是该给祠堂的钱一分钱不能少,这规矩还是要守的。几位老爷,你们觉得怎么样,要是没问题的话,我可就让人照办了啊!”
“呵呵,没问题没问题,这当然应该照办了,不然的话,大家都不出钱,祠堂里的事情谁理呢?”王氏宗亲说道。
李氏宗亲也急忙说道:“对对对,这事情就需要这么办,看不出来知府大人年纪轻轻的,倒是很懂规矩啊,现在年轻人和知府大人一样的不多了,呵呵。”
张玉豪有些无语,陈世青也太狠了吧,直接扣人家一半的工钱,这不是要逼人发疯吗?虽然说这个钱是交给宗族祠堂的,但是你让工人接受,怕是很难吧,平常也就算了,这个时候人家刚刚获得了新生,你是不是太狠毒了点?
陈世青就是要这么狠毒,在清朝或者说可能在整个古代,家庭的财政权力都是不分离的,都是家庭的老人一手把持着。直到清朝末年,还有儿子想要动用家里自己的存款,被老爹告状告到衙门去,结果判定儿子是偷盗,最后差点没给问斩,这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就真实的发生在距离我们爷爷辈不远的那个时代里。
虽然也有例外,但是更多的不是例外,而是事实。
后来本朝能够席卷天下,不能不说高举对封建时代的一些弊病的严厉打击,赢得了民心,这些事情,如果发生在现代人的身上,现代人恐怕都能起义了吧?开玩笑,我赚的钱我没有支配权,我的性命,婚姻都由宗族和长辈做主等等,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或许当时那个年代的人是没有办法,但是有了办法的话,没有人愿意去答应。
陈世青就不相信这个时代的人,抗压能力可以强大到这个地步,一半的钱被人扣去了,你还能忍?如果这样都能忍的话,那陈世青也没办法了,只好放弃这个策略,改换别的方式,不过,陈世青有这个自信,他绝对可以借此机会,压缩宗族力量,扩大城市人口,扩大朝廷对人口的管理比例,更大程度的发掘民力。
提起甲午战争,国人无不痛心疾首,很多人都说,中国是在绝对的优势下输掉了战争。有的人会说,三大舰队,还有许多的军舰没有上战场,全国大量精锐都没有派到东北和山东战场上去,又说慈禧要是不把钱拿去办大寿修颐和园,就灭了日本了,等等等等。
总之,大家都不服气,觉得这一仗输得不可思议,其实抛开这些东西,看一些别的资料,或许你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很多人都觉得,明治维新之后,才是日本发展起来,拜托落后形象的时代开始,此前他们和中国比,基本等同于部落水平。
事实上是这样吗?完全不是啊,根据资料解读来看,在乾隆五十五年,日本的人均GDP已经超过了中国,只是总量落后而已,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的贫困,说日本军队没有粮食吃都饿死了,而中国军队有欧洲最先进的大炮却不战而投降那般的巨大差距。
日本人的人居寿命根据资料解读,在嘉庆初年,就是三十四岁,欧洲是三十六岁,美国和加拿大是三十九岁,和欧美差距已经很小了,而中国人均寿命,只有二十四岁!人均寿命落后了人家十年,你还谈什么领先,谈什么强大?这不扯吗?
而日本学习西方文化,也不是大家想的是在明治维新之后才开始,而是在乾隆年间就已经极为兴盛了,对荷兰文化科学技术的学习,在日本形成了一股兰学风潮,甚至比学习中国文化的人数还多了,很多人开始鄙弃中国文化。
接触外界和学习外界是日本的长项,他们总是愿意不顾一切的去学习一切先进的科学技术和文化,而且不管有任何阻力,都拼到底,不会半途而废。当他们看到了更为先进的欧洲的时候,立刻就抛弃了中国,当他们已经开始全盘西化的组建军队,改组政府体制,建立工厂和现代化学校的时候,中国却在清朝的统治下逐步倒退,差距已经拉开了!
甲午战争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日本在此之前,早已经在发展水平上领先了中国一百年之久了!他们输的,只是一点,资源匮乏,人口稀少。
也许有人会觉得还是冤枉,毕竟我们人多势众,总量大,怎么就能输给了日本呢?你是比我人均高一点,那我十个人打你一个怎么也不应该输啊!
这就是关系到最后一点,城市化率。
日本和中国一样,地方也有强大的自治权力,对抗官府和中央政府很严重,北方的虾夷人比中国的西北和藏地人还难管辖。而各地的乡村里,也都是一群自以为是不把官府当回事的武士家族们,但是,人家日本城市化率高啊!
中国人口是日本十倍,但是日本在乾隆末年,有百分之十二,中国只有百分之三!这是按照一万人规模的城镇计算的,如果是按照五千人的城镇规模计算,中国会更吃亏,因为日本地方小,人口密度比中国大的多。
同期欧洲只有英国的百分之二十超过了日本,法国的百分之八,德国的百分之五,都对日本有明显的劣势,当然,科学技术日本就比德法差多了,至少在当时差多了。
日本当时有两个五十万人口规模的大城市,多个十万人口规模的城市,乍一看大城市的对比中国不吃亏,中国也有北京南京苏杭等大城市,但是再也没有了当年城市人口一百四十万的北宋东京的规模。
而在二线三线等全国城市的人口规模,城市化率上,中国已经被日本甩开了好几倍!
城市化率,代表着国家对国家人口和潜力挖掘的能力,不在城市化之内的人口,基本等同于化外之民,无法提供或者是很低层次的提供对朝廷的支持。日本凭借比中国高好几倍的城市化率,在总量上,也就不是那么的吃亏了,再也没有了十倍的差距,可调动人口,差距只有两倍多的样子。
那么,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加上日本军队作战勇猛悍不畏死,清军腐朽不堪贪生怕死,日本万众一心,天皇带头好吃一顿饭,中国慈禧挪用海军军费过大寿。日本全民一心,节衣缩食买军舰,中国官员腐朽,买回来装满沙子的炮弹,这差距就最终变成了中国落后于日本,被胖揍一顿,也就不可避免了。
归根结底,还是发展水平的问题啊,发展水平,归根结底还是城市化的问题啊!城市化才能带动工业化,才能解放生产力,才能提高朝廷实际控制的人口,和能调动的力量规模,才能实现对国家的更高程度的控制,并且减少内乱和内耗。
一切,都在于这一点了,提高城市化,扫清地方自治的力量,尤其是民间自治的力量。
人只要进了城市里,就完全不一样了,易于管理,便于挖掘能力等等,所以陈世青才不得已的要在这个时候,拼命的去推进城市化。把人都给弄进去城市里就好管辖了,把农民变成工人,农民因为各方面限制的原因和官府的交流很低,工人就不一样了,生活在城市里,方方面面都不能和农民一样自给自足,要和官府打交道的。
如今土地兼并问题也很严重,导致大量的失地农民出现,各地流民甚众,就海州府那几万土匪和到处的失地农民就足够组成一个规模较大的城市了。这些人已经失去了宗亲等体系的维持,他们唯一的依靠就是陈世青的海州府衙门,所以他们才是陈世青的理想对象,以他们为基础,不断的吸纳农民入城,推进大城市计划,做一个强大的沿海城市,不错不错,这个想法,陈世青自己都觉得很激动。
另外呢,陈世青还打算推进种植园的农庄形式,这就和新中国的方式差不多了,这不是从BOSS们手里搞来了几万亩的土地吗,这些土地总是需要有人耕种的。让这些耕种的佃农成为农庄的农工,实际上他们也就成为了工人的性质,这样也可以大力的推进城市化,工业化,让农村人口也成为城市人,挺不错的。
随着时间的进步,人们都会对自己被剥削感到不满,而到城市里可以有优越的待遇,则更加速了人们的心理变化,早晚陈世青可以把这些民间的压迫组织一一扫除掉,最后他们都会成为直接和官府沟通的两级关系。祠堂,宗族,本是一个民俗文化的东西,但是他不应该被人利用,成为了压榨人民的工具。
如果祠堂只是正经的搞家族联谊会什么的,这是要大力支持的,但是滥用死刑,滥杀宗族成员,剥削宗族成员,目无法纪,把持婚姻权,生育权,财政权,法律权,这就是独立王国了,而且是奴隶制度性质的独立王国。面对这样的宗族和祠堂,陈世青就只有一个选择,扫除他!三大黑洞,这是最难克服的一环,但是也是最有回报价值的一环。
“起立!”张玉豪的助手喊道。
一千多工人立刻站立了起来,虽然不如军队有整齐的方阵,但是现场鸦雀无声,大家都是在用一种崇敬的眼光看着张玉豪。
张玉豪点了点头说道:“好,请坐吧!”
众人这才放松的坐下,他们感觉到在这里比在祠堂里面还要紧张许多的样子。
“大家都来了,我就先说几句,首先,我们要按照不同的工种进行工作的分配,然后,我们还要按照你们手艺水平的不同,进行等级的划分。我相信,你们有不少人都知道,如今的海州水师衙门也好,步军衙门也好,都有士官,什么是士官,你们也都清楚了,就是一种手艺等级的划分,只不过他们的手艺是杀人和作战,你们的手艺是做工而已。”
“大人提出了这个士官制度,就是希望你们可以明白,就算你们不能当掌柜,工头,也照样可以摆脱过去工字不出头出头已是土的这样一个现象。谁说我们当工人的就活该穷困的,谁说我们当工人的就不能出头的,现在我就告诉你们,只要好好干活,遵纪守法,手艺学得好,你们人人都可以出头!”
“你们的手艺好了的话,甚至可以享受到比工头,掌柜还高的待遇呢。咱们一共从一等到九等有个等级的工人,待遇各不一样,比如说,他,七等工,我的徒弟,跟着我几个月了,学习了不少的手艺,可以和我一起做弹药,做工,他现在一个月可以领到三两五钱的银子,比工头还多五钱银子呢!而且,见了工头还不需要行礼,中午吃饭你们吃菜他吃肉,怎么样,觉得很不错吧?你们也可以的。”张玉豪笑着说道。
这一番话可是把大家伙说的是热血沸腾的,这就太刺激了,谁不希望自己可以有个好的出身啊!大家都是穷汉子,对赚钱,填饱肚子的渴求程度非常之高,但是却缺乏出路,现在看来,既然做工也可以有如此之高的出路,那看来大家都是走对路找对人了。
“张总管,我一点手艺都没有,但是我很愿意努力的学习,努力干活,我不怕吃苦的,那我能有机会成为九等工吗?不行的话,七等工,不然六等工也可以啊!”一个年轻人怯生生的问道,他的问话也是现场许多工人想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