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和月芷换了一身巡卒的甲服,骗过了那老卒的眼睛,装作鱼澶的随从入了监牢。监牢本是防卫严密之地,只因都被抽调去救火一时让监牢人手稀缺起来。而扶苏手中匕首一直就在袖中,身在鱼澶背后,随时都可以要了鱼澶的小命,鱼澶知晓此刻自己根本无从反叛,只有老老实实干活进入监牢之中倒也顺畅。
进入监牢,扶苏原本也没想这么快便能见到熟人。而且还是扶苏的心腹亲卫!
“羊牟,你竟然在此处!”扶苏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监犯一时有些难以相信。
那羊牟是扶苏身旁一百亲卫中的什长,以勇武闻名于诸军。又来因为恶了当地贵人,被贬边疆,扶苏怜其才能便招其为亲卫。故此,扶苏实在有些难以相信原本英武雄壮的羊牟此刻成了一副乞丐模样。
而羊牟呢,原本见鱼澶身后的这随从就有些眼熟,心中还想着将这鱼澶劫持逃出,没成想着随从竟然主动靠了过来。羊牟正要动作,眼睛看到这随从的容貌,顿时如遭雷击。双手不自主地颤动起来,看到扶苏,激动道:“公子,真的是公子。小人罪该万死,致使公子沦落到了如此境地……请,公子责罚!”说罢重重拜倒在地。
扶苏也想不到羊牟竟然这么个反应,连忙隔着监牢的木栏将羊牟扶起:“无需如此,无需如此。此事多有曲折,人力难以撼动。罪不在尔等,快快起来吧。”
另一旁的月芷也是帮腔道:“留存己身,等会我和扶苏还要倚仗你们呢。”
羊牟虎目一阵湿润,心中强制压住喜悦之情,也知晓此刻不是抒情的时候。感激朝着月芷一拜,又连忙对扶苏道:“不知公子此时情形如何,这左近还有十余名亲卫被监押。小人刚才已命另一位亲卫去联络趁监犯起事,反攻牢城。下一步如何,还请公子示下!”
羊牟倒也明白,此刻扶苏才是主角,将眼下情况说得清清楚楚,一双眼睛盯着扶苏,只待扶苏一声令下,就是千军也敢硬撼。
原来,扶苏来之前,羊牟看到外面大火一起。就让身旁那手下去联络其余扶苏的亲卫。这二十人多有负伤,就算暗中藏下伤药也早已用光。真正能有战力的并不多,不过羊牟仍旧决定立即起事,除了监牢中的扶苏侍卫,还有许多江洋大盗,以及被鱼家在西北商路中扣下的商人以及商人的护卫。这武陵地下广大,光是牢城监押的人犯就多达千数!这些被押之人都与鱼家有仇有恨,极易争取到扶苏这一阵营来。
扶苏听完,顿时大喜道:“好,好,好!”接连到了三个好字。扶苏心中喜悦可见一斑,不过心中也十分清楚,此刻局势仍旧不容乐观,就是身旁这个鱼澶也是被迫投降,心中怎么想着还不知道。有了这个好消息,怎么说也能先稳住他。
看到鱼澶脸上的动容之色,扶苏转对鱼澶道:“鱼主事,看来,今日就算你不来,这武陵也要变换旗帜了呐。”
鱼澶听了扶苏的话,一阵恭贺之声。再对扶苏道:“小人此刻便给众位勇士解锁。”监牢之中监房千百,这钥匙自然众多。鱼澶手中原本没有钥匙,此刻连忙回转去监牢一侧尽头取了钥匙。
鱼澶体胖,迅即跑了起来,头也低着。仔细数着手中一大把约莫近百把钥匙,迅速分辨着羊牟所要用的那把。路上跑着,费了些许力气,总算找到其中几把,取了下来,一看上面的铭文顿时面露喜色。此刻约莫着快要回到扶苏所在地方,刚要抬头,却见扶苏身后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大汉,不是那羊牟是谁?
鱼澶顿时浑身如同起了一身冷汗,心想还好刚才没有轻举妄动,不然……
扶苏看到鱼澶有些发白的脸色道:“好教鱼主事得知,我手下这名勇士力能扛鼎,身负神力。这区区木制监牢还拦不住羊牟神力!”
鱼澶顿时换上笑颜恭维道:“羊勇士果然力大无穷,勇猛过人。小人这就跟羊勇士去开其他监牢。劳烦羊勇士带路。”
看着鱼澶跟着神色冷漠的羊牟走到监狱其余地方,月芷轻笑道:“还是公子聪明,轻轻一诳,这个吏目还就信了。”
扶苏苦笑道:“这算计来算计去的,心里也是累的。不过眼下情况仍旧艰难,先将亲卫们武装起来,手中掌握一些力量吧。”
鱼澶不想死,被扶苏几顿敲打就老实了起来,替扶苏掩饰身份,成了扶苏在这武陵的一张盾牌。不过鱼澶毕竟是鱼家人,就算扶苏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以皇子之尊招降一介小吏,可迫于威胁而降的鱼澶能有几分忠心还真不好说。毕竟,既然鱼澶能这般迅速投降了扶苏,也不是没可能更加迅速回到鱼家的怀抱。
所以,扶苏再放鱼澶回去的时候当然要留几个心眼。可扶苏总不能还跟着过去,这般明亮地表示不信任,说不定还会起了反作用。可让月芷去跟着扶苏又不放心,月芷的武艺平常,要是鱼澶吆喝一下几个老狱卒跑过来月芷未必能对付。
与其隐忧颇多的跟过去,扶苏还不如故意示之信任,让其孤身独返去取监牢钥匙。当然,扶苏也不是没后手。扶苏的后手便是心腹亲卫羊牟,扶苏手下亲卫百人。贴身时常行走的就十名什长,一名百人主。羊牟身为什长,有哪些本事扶苏当然是知晓的。不过与刚才扶苏所言有出入的是羊牟力气的确很大,可也说不上天生神力能生生将木制监房的栅栏给扯断。
其实,仔细想想也能明白监牢木栏并没那么好扯断。就算羊牟真是天生神力,可监牢五六天下来哪有几顿饱食,饿也能饿没力气了。更何况监牢之中都是些不服管的桀骜之人,这些人既然桀骜当然有其桀骜的本钱,奇人异士颇多,监牢设计之初不会不去考虑被扯断的问题。
既然羊牟扯不断监牢的木栏,那扶苏又如何布下后手?当然是扶苏自己喽。
月芷身上虽说没带神兵利器,可身上常常怀揣着的小锦囊里小物件倒是颇多。扶苏从里间弄了一个簪子出来,在监牢木栏的铁锁上仔细鼓捣记下,竟然就解开了这个外表粗大,结实非常的铁制三簧锁。中国古代锁具发展算到秦时已经有了三千年的历史,此时也已经出现了三条簧片的铁锁。眼前这个木栏监房所用的铁锁便是铁制三簧锁,算是此时最先进的锁具。
不过对于扶苏而言,这个就是小意思了。扶苏灵魂源自后世,见过的锁具技术已经领先这个时代两千年,其中精妙所见不要太多。而且扶苏来自后世,对锁具里间原理知晓得清清楚楚。到了秦时,扶苏再看这种三簧锁就觉得很是简单了。一个簪子,在锁孔里拨动找到簧片轻轻一抖,锁孔里传来一声轻响,簧片打开锁具应声而开。
扶苏从月芷锦囊中取出簪子,然后微微躬身将铁制三簧锁打开。动作行云流水,毫无一丝阻碍,好似扶苏手中拿着的就是一把真正的钥匙一般。
羊牟倒还不觉得如何,羊牟本身就是特科之人,要学的东西里面就包括开锁,开机关等等。而月芷虽说对机关之术也有些了解,可扶苏一介皇子天骄之身,竟然学这……小偷小贼一般的开锁之术,实在有些超出月芷的预料。捂着额头,月芷莫名地想到了扶苏的那番话,心中一时有些摇曳,也没看到羊牟躬身离去,跟上了鱼澶的步伐。
扶苏和月芷所在之地本是狱卒在监牢中设立的一个检查点。监牢地处广大,监犯众多,百来个狱卒想要在监牢门口管好监犯显然是不现实。所以,监牢四处都有设立这样的一个检查点,算是给狱卒歇息,监察之用。眼下狱卒纷纷去了外间给粮仓救火,一时半会没个两三时辰根本回不来。扶苏此刻倒是有了半天的时间来整合监牢中能用到的资源。
在检查点中找了几个胡凳,扶苏也没顾着脏不脏,坐下找了个木枝在地上画了起来。一旁的月芷有些嫌弃这矮小的胡凳,蹲在地上,在扶苏身边看了起来。
月芷初时有些迷糊,怎么看和那武陵图都不像呀。
皱着眉头,月芷继续一想,又觉得眼熟。脑中灵光一闪,恍然明白:“公子,这是陇西的地图啊。”当世地图资源极其珍贵,非大势力,大能者不能有。月芷也是身为墨家巨子之女才能接触天下地图的。而月芷从神农大山出发到陇西前,也看了陇西的地图。此时距神农山出发时已经旬月过去了,记忆生疏也不奇怪。
此刻回想,这才想到。
月芷的疑惑扶苏很快就解答了下来,将木枝轻轻在陇西狄道城西北处的一座小山上。
“我的拳头。在这里!”扶苏手中木枝点上去,声音十分坚定,眼中闪着神采,不知何处来的信心。
狄道城外,一座小山。
一名全身黑甲的骑士将战马拉到尚未封冻的河边饮水,走到一名身材高大,一身猩红色战甲披身的军官身前,躬身道:“军侯,宿卫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进攻武陵!”
这身披猩红战甲的军官赫然是统领扶苏卫队,三百宫中宿卫精骑统领的期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