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一个消息传回,震惊了整个大名府及前线宋军-----押解李纲去往东京的队伍在半路安阳山遭遇强盗的袭击,所有人包括李纲在内全部遇害!
耿南仲听到这个消息后故作大惊失色,心中实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随即派人去往安阳调查详细的情况,明着是公事之举,暗着却是去看看李纲究竟是不是真的死了。
姚古听到这个消息后直若五雷轰顶,若不是身旁有姚平仲两兄弟及时搀扶,险些晕倒过去,待清醒过来以后,已经六十多岁的姚古竟完全不顾形象的在军中嚎啕大哭,闻着莫不垂泪。
这个消息也很快传遍了大名府周边及整个前线宋军,有人暗自高兴,但更多的人则是非常的悲伤,尤其是来自军队的反应,军队是一个讲究实力、本领与荣誉的地方,李纲虽在前线仅仅两个月,却已征服了大部分的宋军将士,将士们本就为李纲的遭遇而不平,此刻一听李纲遇害,更是群情激愤,并且都把矛头指向了间接害死李纲的刘延庆,数千名军士自发的去找刘延庆算账,但被他事先得到了消息,跑出军营逃去了耿南仲那里,军士们再去找耿南仲算账,
耿南仲见刘延庆简直是屁滚尿流的仓皇而来就知出了大事,待听刘延庆说完,耿南仲大惊,他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也慌了神,刚要出府逃出大名府,却又听亲卫匆忙来报,说是府外已经聚集了数不清的军士,将府宅围了个水泄不通!
亲卫话音刚落,就听沸天震地的呼喊声从院子外面传了进来,竟是要求耿南仲出去说话,
耿南仲吓得差点跌坐在地上,他当然不敢出去,只是命人死死守住大门,又与耿延嘻、刘延庆等人如同热锅上蚂蚁一般在屋内团团转,却是无计可施,
府外,眼见大门紧闭,耿南仲根本不露面,军士们更加不满,已经开始在准备器具,准备攻破大门冲进去,
此时正是宋军一片躁动,眼看就是一场兵变在即!
但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一个人站了出来解了耿南仲的围,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姚古!姚古与李纲一样,都深得宋军将士的爱戴和尊敬,他虽然只带了姚平仲与姚友仲以及寥寥数名亲卫来到,却一下子就震住了全场几千人,
姚古的样子看起来极为的疲惫,但谁都看得出,他是在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就像是一只衰老的猛兽,虽然看起来是那么的疲惫,却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亮出仍旧锋利的獠牙给予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面对几千名愤怒的士兵,姚古话不多,只是说道,“想造反吗?都给我回去!李大人的事,自有老夫在!”
军士们眼看老帅这么说,很快就散去了,一场危机瞬间化去,
府内的耿南仲得知后大喜过望,他这一次可真是彻底被吓到了,心中暗暗做出决定,谈判的事要尽快结束,结束完就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回东京,而在后怕之余他又暗自庆幸,今天的事总算是又给自己落了一条口实,足以证明自己当初要皇帝防备李纲的是正确的,李纲如此会收买人心,这才来了大名府没多久就有了这么一大批死忠,若不是有皇帝的圣旨及时制止他,日后定然会重蹈郑居中之祸,甚至比他更甚!
耿南仲正在思索间,又听人来报,说是姚古并不曾离去,正在府外等待要见他,
“有多少人?”耿南仲赶忙问道,刚刚的事着实吓到了他,让他害怕的不禁有些杯弓蛇影,
“除了姚大人,就只有姚平仲和三名随从,刚刚姚友仲原本也在,好像是去看着那些闹事的士卒回军营了。”
一听才五个人,耿南仲顿时松了口气,这才道,“让他进来吧。”
旁边的刘延庆却苦着脸道,“耿大人,下官……想先回避一下。”
耿南仲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刘延庆也来自西北军,而且是出自于一个西北将门世家,只不过他们家并不算什么大家,跟姚家、种家之类的将门大家根本没法比,他本人也没什么太大的本事,而且这个人非常的怕死,在如狼似虎的一群西北大将中格外扎眼,一直就被许多西北军将领看不起,按理说无论是以他的资历还是能力都不足以担任大军的副帅,而他这次之所以能当上姚古的副手,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与姚古一样当初并没有跟童贯走得太近,便没被赵桓归结为童贯一派的缘故,但实际上他的情况却与姚古又极为不一样,姚古是不屑于与巴结童贯,他是想巴结,却没有被童贯看上所以没巴结成。偏偏就因此而因祸得福,此次西北军出征,赵桓在选中姚古担任主帅后却在副帅的人选上犯了难,左挑右选,都因选中的人曾经跟童贯走得太近而放弃,这个时候,有个人向赵桓推荐了刘延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耿南仲,因为刘延庆走了“儿子路线”,他的儿子叫做刘光世,与耿南仲之子耿延嘻关系非常不错,刘光世去求耿延嘻,耿南仲心道在前线大军中留个自己的人也不错,就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待给赵桓一推荐,赵桓一看发现这个人确实跟童贯不是一伙的,又听耿南仲添油加醋的说他当初因为反对童贯如何被压制,累立战功却不得升迁,当下就同意了耿南仲的建议,下令让刘延庆当了副帅。
刘延庆自然是对耿南仲感激不尽,不过他本人也知道自己难以服众,自来到大名府后一直以来还算老实,对姚古言听计从、服服诺诺,姚古虽然也看不起他,但见他如此听话也就没为难他,可刘延庆真实的想法却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他不但讨厌姚古,讨厌西北军的其他人,甚至连已死的童贯他都非常讨厌,因为那些人都看不起他,他无时无刻不想报复,想找机会飞黄腾达,然后威风的挺起腰杆,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后悔万分!
所以他一直都在等待机会。自李纲来到前线没多久,他就收到了耿南仲的信,耿南仲要他时刻监视李纲的动静,随时向他汇报,
耿南仲是谁?那可是赵桓的大功臣,堂堂国家军委副主席,刘延庆一看这不就是机会吗?巴结好了耿南仲,日后好处还不是大大的?当下就遵从耿南仲的安排,当起了耿南仲的眼线。所以,此次耿南仲请赵桓下旨防备李纲,这道圣旨才会秘密交给了刘延庆。
刘延庆的差事原本办得不错,干净利索的拿下了李纲,耿南仲非常的满意,但今天办得这事却很不地道,因为耿南仲认为那些闹事的军士之所以会找到自己,是因为被逃到自己这里的刘延庆给吸引过来的,而且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刘延庆虽顶着一个副帅的名号,实际上却是狗屁不是,被几千名士兵追得满城跑如丧家之犬,简直是颜面扫地,再看看人家姚古,一来几句话就把几千人说走了,几千名恶卒面对姚古两个屁都不敢放,这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这些都让耿南仲觉得刘延庆不是一个值得投资的人,不堪大用,对他的态度自然也就一落千丈。
但话虽如此,自己很快就要回东京了,眼前在前线还找不出个人替代刘延庆,耿南仲也不好对他翻脸,只得点点头道,“好,你去避一避吧。”
不巧,耿南仲刚刚表情的变化虽然只在一瞬之间,却被敏感的刘延庆捕捉到了,那种表情对他来说简直是再熟悉不过了,这让刘延庆心中很不舒服,他猜到了耿南仲很可能会放弃自己,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将是灾难性的,因为李纲一事他已经得罪了几乎整个西北军,如果再被耿南仲遗弃,那他就等于里外不是人,莫说飞黄腾达了,连现有的一切还能不能保存都很难说。
刘延庆瞬间打定主意,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再挣扎一次,而挣扎的方向,就放在了即将来到的姚古的身上!
主意已定,刘延庆一面走进了内屋,一面却又藏在门后仔细的观察外面的情形,只见没过多久,几个人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为首者正是姚古,
耿南仲热情的迎了上去,连说道,“姚大人啊,今天是多亏了你,本官……,”
却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姚古突然粗暴的伸手打断了他的话,冷冷说道,“耿大人,将士们爱护李大人心切,请你理解,下官此来就是想问耿大人一句话,李大人的事,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
在姚古冰冷而充满杀气的目光下,耿南仲心中猛地一颤,竟让他亲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战,然后才慌忙道,“姚大人何出此言?当然是……意外,要不呢?”
姚古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耿南仲心下狂跳,面上仍旧故作镇静,片刻之后,姚古才慢慢点点头说道,“不管是怎么回事,卑职都会去查个究竟,若是意外,卑职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那些强盗全部杀死,若不是……,就算舍弃了这颗人头,卑职也要为李大人讨回一个公道!”
说罢,姚古转身就走,只留下耿南仲气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却又不敢多说半个不字,只是浑身气得发抖的看着姚古的背影,直到姚古没了踪迹才伸出手指着姚古消失的方向哆哆嗦嗦的说道,“他……他竟敢……!”
正在此时,刘延庆突然从屋内闪了出来,快步来到耿南仲身边扶住他,将他扶到椅边坐下,对耿南仲好一阵安慰,
过了一会耿南仲气色稍稍顺了些,刘延庆又把嘴凑到他的耳边一阵细语,直听得耿南仲面色又惊又疑,
“你说得……都是真的?”
刘延庆连连点头,“卑职怎敢骗大人您?卑职在他身边设有一个眼线,从他在李纲被捕那晚回到住所的表现看,李纲肯定对他说过议和的事!”
“嗯……!”耿南仲点点头,然后对着刘延庆一笑,就如同以前一样,“你做的很好,以后要替我再好好地看住他!”
“是!”刘延庆精神一振赶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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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三天后,更加详细的情况传回了大名府,李纲与五十七名押送他的军士在安阳县境内过安阳山时,在山路遭遇不明身份的强盗袭击,强盗残忍的杀死了包括李纲在内的所有的人,还抢走了所有的财物、马匹甚至兵器、甲胄与鞋靴,简直是洗劫一空。
现场遗留几十具尸体,一个也不少,只不过尸体在被人发现前遭受过野兽的啃食,许多都已面目全非,其中一具的脸都被啃烂了,但从身穿的衣服与随身的物品以及身材体型上可以看出,定然是李纲无疑!
耿南仲在得到消息后终于彻底放下心来,随即又出城与天道军谈判,
郑飞遵守了承诺,果然又多割让给了他四个州县,耿南仲高兴的回到大名府要给东京再发喜报,但他却没想到,他刚走,庞万春就从外面走进帅帐对郑飞道,“统帅,人已经带回来了。”
郑飞道,“他怎么样?”
“别的都好,不过他一路上都在寻找机会自尽,连头都撞破了,我们没办法只能绑了他,但他……他绝食了。”
“绝食?”郑飞无奈的叹了口气,李纲啊李纲,性子果然如此刚烈!
“老办法,”郑飞接着道,“对他说,他要不吃饭,我马上斩杀俘虏的五千名宋军!”
“是!”
“然后,按照计划,让张叔夜、宗泽、种师道、刘法四人一起去劝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