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由此更加信任李纲,视李纲为福将,对他是言听计从,还要立刻封赏李纲,但却被李纲拒绝了,
李纲说,“太子现在莫名其妙的封赏我,外界一定会看出端倪,不利于咱们接下来的行动!”
赵桓连连称是,把头点得跟拨浪鼓似地,接着问李纲,“那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做?”
李纲道,“从现在开始就要做两件事。第一,铲除郑家的事虽然做的隐秘,但由于咱们不知道朝中究竟谁是贼寇的奸细,无法确定这件事是否真的保密成功了,咱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就是假设此刻那些奸细还是得到了消息,并且已经去通知贼寇了,贼寇也很快就会采取行动。不过咱们也有一个优势,就是这件事刚刚才发生,就算是那些奸细派人骑着最快的马昼夜不停的去前线给贼寇通风报信,也至少需要三天三夜的时间,所以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这至少三天三夜的时间,一面继续在朝中铲除乱党,稳定朝廷,一面派人去通知姚古,让他保住前线大军!”
赵桓连连点头,“那第二件呢?”
李纲道,“请太子进宫面圣,请求圣上退位禅让于您!”
赵桓听了一颗心当即就狂跳起来,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但他不敢,因为无法确定这样做的后果会有多大,也无法确定他一称帝,忠于老皇帝的人会如何对待他,不过面对李纲,他却不能把这些想法说出来,只是故作大惊的坚决推托,连说绝不能做这不忠不孝之举,背上一个逼宫逼父的千古骂名,
李纲如此聪明一人,赵桓那点小心眼他当然看得出,现在讲不忠不孝了,你要又忠又孝当初就不会跟郑居中一起发动政变囚禁老皇帝了,不过赵桓既然装,那他也得耐着性子装一装,便道,“太子此言差矣,说句微臣大罪的话,圣上这些年任用奸逆,大兴土木,尤其花石纲一役,搞得天下民怨四起,如今天下大乱,贼军四起,虽不说全是圣上的责任,也与圣上有直接的关系,所以,要挽救大宋,大宋必须另立明君,才能带给朝中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新的希望与信心!而您就是这个人。”
“您若称帝,好处有三,第一,郓王赵楷已被贼军挟持称帝,他本名不正言不顺,但因为圣上却已被郑居中囚禁,倒显得他名正言顺了,搞得天下各方迷惑不已,不知该效忠于谁,可您若由圣上禅让称帝,便可以合法的天子身份号令天下,粉碎贼寇挟伪帝已令天下的阴谋!”
“其二,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圣上已经被囚禁,但只知道是您和郑居中一起发动的政变,却不知道其实只是郑居中所为,连您也是受害者,如今郑贼既然已除,您称帝便可以把所有的责任统统都抛给郑贼,连圣上的禅让都可以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朝中的文武百官,尤其是大宋的军队,此刻都在犹豫之中,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效忠的究竟是谁,如果效忠圣上,那要如何对待您?但如果效忠您,万一以后圣上重新掌权他们又会有什么后果?所以,您必须立刻称帝,让他们彻底明白他们忠于的皇帝只有一个,就是您!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抛开一切顾虑,坚定的执行您的命令!”
“至于忠孝,为国是为忠,为父母是为孝,您称帝之后挽救了大宋,挽救了国家,才是最大的忠!您称帝之后弥补了圣上这些年的过错,让圣上得以以全身风光退位,还能在后世留下禅让明君的美名,才是最大的孝!否则,国破家灭之时,圣上也就成了亡国--之君,身为太子的您那才是最大的不忠,最大的不孝!”
“谁不知道唐太宗李世民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是他在玄武门杀了亲哥哥与亲弟弟,又派人把十几个亲侄子全部斩杀,最后派尉迟敬德提着血刀进宫去逼老皇帝,这才当了皇帝,简直是心狠手辣到令人发指,若只论这两个行为,那岂不是古往今来最恶劣的行径?但那又怎样?后世只知唐太宗是千古明君,开创了贞观盛世,谁还斤斤计较他是怎么得来的皇位?甚至还认为李渊识时务,知大体,认为李建成,李元吉死得好!现在,您就面临了唐太宗的选择,要么,救国家于水火,享万世之荣光,要么……!”
赵桓看着口若悬河的李纲都听傻了,随之而来的就是狂喜,李纲这么说,岂不就是把他比作了唐太宗李世民?这让他彻底下定了决心,在又一番虚情假意的推辞之后,他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然后立刻屁颠屁颠进宫去见赵佶请求赵佶退位禅让给自己,当然,与其说是请求,那还不是他说了算,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没过多久,赵桓就从宫内回来了,事情一切顺利,他红光满面的握住李纲的手激动的说道,“伯纪,日后纵我负天下人,亦不负你!”
李纲恭恭敬敬的给赵桓行了臣子礼,认认真真的说道,“陛下纵然负我,只要不负天下黎民百姓,能光复我大宋国威,李纲亦万死不辞!”
说罢,李纲起身又道,“陛下,时间紧迫,我这就去安排了。”
赵桓连声称好,并亲自将李纲送出门去,
李纲出了东宫,骑着马走在路上,待来到皇宫外时,他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皇宫高耸的城墙,似乎隐隐还能听到老皇帝凄凉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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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赵桓便一门心思扑在了为登基所做的准备中,赶制龙袍,修缮登基大殿,准备礼贺,忙得不亦乐乎、乐此不疲,反正他已将所有的大事都安排给了李纲,根本用不着他再操心,
只是他并没有高兴多久,一件事就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兴头,原来,李纲派出去通知姚古的人刚走没两天,他们就接到了姚古报来的急奏,在急奏中,姚古将前线的所发生的一切都如实道来,并说他已被迫答应了贼寇的条件,正在配合贼寇围歼辽、夏两军。
赵桓勃然大怒,怒的既是郑修年嘴巴不牢,将绝密计划泄露给了贼寇,引来如此一场大危机,也是怒得姚古擅自行动,居然跟贼寇合作!姚古是傻子吗?贼寇怎么可能好心的帮助宋国干掉辽夏两军?他们分明是准备在干掉辽夏两军后再进攻大宋!
赵桓当即决定要派人去取代姚古,再治他的罪,但却被李纲阻止了,
李纲说,“陛下请息怒,姚古是员悍将,有勇也有谋,他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的失误,我认为,他做出的这个决定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很明显,贼寇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试想,他们一面派人给郑居中通风报信,一面又逼迫姚古与他们合作干掉辽夏两军,他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呢?很显然,他们是想既引起您与郑家的内斗,引得朝廷大乱乃至分裂,还想借此给姚古背上一个必死的罪名,而无论最终结果是陛下您赢了,还是郑居中赢了,姚古都是死路一条,他若想活命,只能投降贼寇,这样贼寇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招降我大宋几十万西北军呀!退一万步讲,就算姚古犯了低级错误,但临阵换将也是兵家大忌,一旦为贼寇利用,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赵桓一听这话面色大变,禁不住冷汗直流,他现在真是越来越惧怕那郑临风了,这群贼寇太狡猾了,他们无孔不入,诡计多端,自己简直稍有不慎就可能上他们的当!这种可怕的敌人,此刻又占据着如此的优势,自己能战胜他们吗……?
一时间,赵桓动摇了,愣在当场,直到李纲在一旁疑惑的连叫了他两声才反应过来,
“伯纪,怎么了?”赵桓回神忙问道,
李纲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微臣是想问陛下,陛下现在想再怎么处置姚古?”
“嗯……,伯纪,你说说看。”赵桓心乱如麻,只得求助的问向李纲,
李纲等的就是赵桓这句话,当即回道,“陛下您看,姚古将军明知必死也要这么做,还派人火速来报信,正表明了他对陛下和大宋的忠心,所以微臣认为不但不能治姚古将军的罪,还要表扬他,封赏他,坚定他对您的忠心!同时也坚定前线将士的军心,不至于被贼寇乘虚而入!”
“哦?那应该怎么做?”正被强烈的不自信和恐惧感所笼罩的赵桓看着面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李纲,不知怎地,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李纲并未觉察出赵桓的异样,继续说道,“微臣认为,第一,封姚古为大名府留守,宣抚使,大军主帅。第二,将姚平仲与姚友仲派往前线,姚古必感激涕零,更加忠于您。第三,给姚古发去密令,着他见机行事,战场形势千变万化,将在外,君令也可以有所不受。第四,请派微臣去前线,微臣要想办法击溃贼寇!”
赵桓想都不想便一点头笑道,“好,朕全准了,伯纪,有你,真乃朕之幸也!你速速去准备吧,做好准备,我随时下旨!”
“是!”李纲匆匆一行礼便转身离开了,
赵桓看着李纲的背影,轻轻眯起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在此时,一个人从屏风后闪出了身,来到了赵桓的面前,
“陛下。”此人施礼道,
“希道,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赵桓面色不变,竟在此人面前毫不掩饰的说道,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耿南仲,若说谁是赵桓自始至终最信任的人,那绝对非耿南仲莫属,耿南仲是太子詹事,入东宫十年,时刻陪伴赵桓左右!
“臣都听到了。”耿南仲道,
“你怎么看这个李纲?”
“臣……,”
“你我之间,但说无妨。”
“是,臣觉得,这位李纲李大人确有真才实学,不过就是太狂了些,他似乎忘了,究竟谁才是可以发号施令的那个人,而且,这样的人若不加以控制,只怕……,”
“只怕什么!”赵桓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看,
耿南仲太了解赵桓了,他随即一拜在地,用充满忧虑的声音说道,“只怕……将来又是一个郑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