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微微一用力。浮空飞行碟马上作出相对的反应而停止前进。再度抛下已经变成废物的两柄“雷邪剑”,蓝海并没有命令下属继续送来新剑。他一声长啸,陡然间振臂高约斜冲天际,随即凌空翻滚一百八十度,身如流星急速俯冲而下。二十五重天力量推动的正宗终极神功——“终极震动天”!
电光石火之际,“咚~”以下沉闷声音响起,某种奇异震动就从蓝海着地的那一点为核心,同时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大地随之激烈颤抖,无数个银白色金属圆盘从泥土里被震出地面,在半空中纷纷分解。地雷!是原本布置在隔离地带下的地雷!但引出地雷并且将它们分解,仍然未是结束。“终极震动天”的影响范围仿佛无限弗届。两公里之外,西方圣国那些藏身于战壕内的战士们齐声惊呼,身不由己地被震上半空,然后再重重落下。尽管并无损伤,却已经足够将他们的士气狠狠震得动摇起来。
“西方圣国的战士们,你们仔细听着。”背负双手,昂然屹立。蓝海扬声传话,道:“本座就是极北帝国的蓝海。今天我来这里,并不是像你们所妄想的那样,要侵略你们西方圣国的土地。说实在话,你们所重视珍惜,并且发誓不惜生命也要保护的一切,对本座而言根本毫无价值。而它们更不能令本座感觉有任何兴趣。本座之所以来,只因为本座要为我的子民们负责。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你们悍然侵入了极北帝国的领土,肆意杀戮本座的下属与人民,破坏了极北帝国的和平。就是你们!你们重视自己的家园,但却毫不留情地毁灭别人的家园。而即使这样,你们还可以认为自己是正义和无辜的吗?不!你们并非无辜,更加不是正义。你们就是一群伪善者,只懂得装可怜打悲情牌自我欺骗的可怜虫!”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质问。并非因为没有能力把说话声音传送出去,而是因为上至西门得志,下至普通战士,所有人都被极北蓝帝皇气势所震慑,而感觉完全被当头泼了一大盘冷水。蓝海则嘿声轻哼着,脚下迈开大步向前,再度冷笑道:“什么无路可退?什么身后就是西方皇城?利用这种谎言来自我麻痹,当真何其可笑。难道你们以为别人都和你们一样残暴,都和你们一样贪婪,都和你们一样地狠毒吗?不!本座所以来,不为财富也不为权力,只要求正义得到伸张,只要求包括我们极北帝国的萝拉公主在内,所有被你们西方圣国军队所杀害的无辜者们都能够得到安息。而你们便每个人都扪心自问,这笔债是不是你们西方圣国欠我们极北帝国的?你们应不应该偿还了?”
没有任何仪名西方圣国的战士可以开口反驳。因为蓝海便占尽了道理。当然,如果他们觉得自己的拳头比蓝海更大更硬,那么他们也大可以当蓝海的道理是放屁。然而,当蓝海的拳头明显硬过了他们十倍百倍之后,那么蓝海的道理,他们又怎么能够不听了?而越听下去,他们内心深处那种对自我牺牲行为的美化,还有因此而得到的满足感,就益发地加快了速度烟消云散。
霎时间,整条防御战线里面的士兵,全部也从先前那种不正常的亢奋当中冷静下来了。而一旦冷静下来,他们马上便沮丧地认识到,原来……自己才是破坏别人和平家园的罪恶刽子手,根本没有任何高尚和荣誉可言。当受害者变得更加强大地上门讨债时,他们别说赖帐,甚至只是口头抗议,都显得毫无底气。
士气进一步低落,军心进一步动摇,消沉气氛从整条战线上散发。而这种气氛所凝聚的感觉,便再一次被蓝海所完全了解得清清楚楚。他哂然轻哼,趁热打铁,凝声道:“你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所以西门鸣下达的命令,你们不能不服从。这点本座可以理解。即使说你们还有罪孽,但相信刚才的战争之中,也差不多可以抵消部分罪孽了。所以,即使在本座眼中你们只是一群随手可以灭杀的蝼蚁,但冤有头,债有主。本座和你们的帝皇不同,决不搞什么株连。但诛首恶,胁从不问。立刻放下武器,从战壕里面出来投降。降者可以免死。但凡有冥顽不灵,胆敢负隅顽抗者,你们将失去自己珍惜的所有一切。”
投降?这实在是一个新鲜的名词。自从人类进入武神时代以来,特别是在近八百年当中,国与国、族与族之间的争斗,已经益发显得血腥和残酷。当战争的胜负分出来以后,胜利者为了彰显自己的强大和霸道,在掠夺走所有财富之后,往往会下令来个大屠杀,将战争失败者的全族甚至全国上下,所有男女老少统统加以赶尽杀绝,真真正正鸡犬不留。
不用多说其他,单单只举一个例子:三眼武神天空。他的生身父母。乃地球上占据极北浅河一带的〖水神族〗之族王夫妇。但整个〖水神族〗,却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惨遭敌人灭族了。除去三眼武神幼年时因为天生是异变人体质而流落在外,全族上下几十万人,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下来。此外还有克豹。他父亲克沙武神,同样是克氏部族的首领。但在克豹修炼期间,部族却遭不明人士袭击,全族五十三万人口,至少有五十万以上全部葬身火海。当克豹拼命赶回家中的时候,他唯一能够找得到的,就只有自己那位周身九成部分都被烧成了焦碳的父亲之尸体而已。
平原星虽然远离地球,多年不经战火。但地球上的新闻倒是时时都能听得到。耳濡目染之下,所有人都在几百年的漫长岁月里逐渐养成了一个思维定势,那就是战争的失败者,必然会被耀武扬威的胜利者肆意屠杀,绝无幸免。也正因为这个思维定势,所以西方圣国的战士们才能鼓起勇气,和蓝海拼死抗衡。但现在……极北蓝帝皇竟然说,他可以容许投降?
刹那间,藏身于战壕和铁丝网后的西方圣国战士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内心深处的最一点战意,也在这面面相觑的动作中逐渐烟消云散了。虽然作为战士的荣誉,作为西方圣国子民的爱国心,都不容许这群精锐战士们轻易投降。但当继续挣扎也只是白白送死,兼且极北蓝帝皇已经承诺只要投降就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也不破坏他们家园的时候,试问他们还可以使用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再继续战斗下去?只不过……对方毕竟刚刚才将自己的战友杀掉了至少两、三万之多。现在就向他投降的话,大家心理上始终还存在疑虑,没有人胆敢率先响应啊。
已经接近战壕了。甚至乎,蓝海已经可以看得见那些藏身在战壕里面的西方圣国战士,可以直接感受到他们当中每个人的恐惧和沮丧,能够清楚阅读得到他们思想里的犹豫与挣扎。蓝海冷然一笑,不屑地大声道:“西门鸣!你这无胆匪类,给本座站出来啊。既然身为帝皇,那么就要有帝皇的担当与勇气。假如你自认还是个有种的男人,那么就爽爽快快站出来,和本座做个了断吧。又何必让自己的子民为你的野心陪葬,更何必推这些忠心于你的战士们出来做挡箭牌送死了。”
一声沉重的叹息,一条显得佝偻的身影。一张年轻得仍带稚气的面孔,一个在西方圣国仅次于帝皇尊贵的身份,一份沉重得让他几乎承担不起来的责任。西门得志胸中所有斗志全被打消,却依旧强行振作精神,离开指挥所,走出战壕,怀抱着必死觉悟,以某种殉道者的姿态,他站出来面对着那个在自己眼里,便宛若死神化身般可怕的强者。沉静地凝声道:“极北蓝帝皇,我是西门得志。您刚才所说的话,都属真实吗?只要我们投降,您就不伤害西方圣国的人民?”
“西门得志……哦,西门鸣的弟弟。”蓝海对于眼前这位神情苍老憔悴的年轻人,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不过开动脑细胞进行回忆的话,他还是记起了对方所拥有之身份,以及曾经在上次“四皇聚首水晶湖”的时候,和对方有过一面之缘这个事实。蓝海向上挑起双眉,问道:“怎么,西门鸣连自己上来督战都不敢,将你这个兄弟也推出来送死了?嘿,这种贪生怕死,寡情薄义的家伙,根本没资格做帝皇。”
“蓝帝皇,毕竟家兄和你同样都是一国之君。蓝帝皇又何必得理不饶人,继续在口头上占这种微不足道的便宜呢?”西门得志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所以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也不顾忌任何事了。身为西方圣国皇室成员,即使战败投降然后再被处死,他始终仍希望,自己和兄长都能够保持着尊严而死啊。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了,小兄弟。”蓝海向前走上两步,伸手搭上西门得志的肩膀,道:“赢家得到一切,而输家则失去所有。既然已经投降,那么就乖乖低头忍耐吧。假如今天投降的人是我,小兄弟,你觉得自己的大哥会那么仁慈,让我可以继续保持着自己的尊严吗。”
西门得志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因为知兄莫若弟。假如受降者是西门鸣,那么他究竟会有什么样的表现,西门得志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并且和事实绝对没有任何偏差。所以再继续这么争辩下去,非但于事无补,反而只会令自己企图保存的尊严,丧失得更快更彻底而已。沉默半晌,这年轻人徐徐叹口气,勉强鼓起勇气,凝声道:“极北蓝帝皇。其他事情,不必再讲了。总而言之,现在我作为这条防线的最高指挥官,向您请求投降。而我也希望您能够遵守自己的诺言,不要再作其他无谓的杀戮,可以么?”
蓝海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点了点头,正色道:“可以。我以极北帝皇以及一位武神的名誉发誓,只要选择投降,只要投降以后不再进行任何形式的反抗行动,那么你们的人身安全都可以得到保障。”
西门得志如释重负,从自己腰间解下作为指挥官凭证的佩剑,鞠躬弯腰,双手捧剑向前送出,沉声道:“那么极北帝皇,现在我正式向您宣布投降。请收下。”
交出佩剑以表示投降,这种行为蓝海只在重生之前,于二十一世纪的电视上,从那些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记录片上看到过。没想到经过漫长的五十个世纪以后,自己居然会有机会再次体验到一把以这种形式进行受降的滋味。也不知道究竟是西方圣国的皇室古风深重呢,还是西门得志自己性格古板得太过脱离时代,抑或两者都兼而有之?蓝海轻声低哂,伸出右手,就往那柄佩剑之上抓过去。
手指距离佩剑只剩余零点五公分的距离,骤然之间,大地再度发生强烈震动。沉闷的隆隆轰鸣连绵不绝,原本稍微平静下来的山脉重新开始了激烈摇晃。大大小小的石头活象冰雹般不断倾盘砸下,哪怕战壕内的战士们这次已经有所准备,却依旧难以避免死伤。漫天烟尘四处弥漫,再度将天空覆盖了个严严实实。
一片天昏地暗之中,地震幅度越来越强烈,甚至连蓝海也必须使用磁场力量将自己吸附在地面上,才能保持得了平衡。至于西门得志,他更加因为措手不及而一跤仰天摔倒。佩剑脱手,“叮当~”跌落地面。但他也顾不上去把佩剑重新拣回来了。刹那之间,这名年轻人的眉宇之间,流露出了相比之前目睹蓝海惊世力量时,还要更加浓烈了千百倍的巨大恐惧。他转身回首,抬头让自己的视线越过山脉直指向西方皇城所在之处,失声叫道:“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他口中的大哥,当然就是西门鸣了。西方圣帝要做什么?究竟有什么举动,竟然可以让西门得志显现出如此震撼和难以置信的模样了?问题的答案出现,就只在几乎眨眼工夫之后。一样浑身闪耀银光的巨形物体释放出愤怒咆哮,拖曳着足以令钢铁也在瞬间蒸发汽化的炽烈火焰离开大地,越过高山,扶摇翱翔直冲云霄。而那东西的模样,在场所有人,甚至包括蓝海在内都绝对不会觉得陌生。因为那就是……
“通天柱”!更加正确地说,是屹立于西方圣国皇城正中央处的“通天西柱”。平原星东南西北四国,每国都必定拥有这么一根巨大的塔形建筑。它是整个国家最重要的中枢,但同时也是一艘超巨型的宇宙飞船,以及一座能够容纳千万人口居住的移动城市。
仅仅数小时之前,西门鸣曾经为了防止极北帝国的“通天北柱”脱离平原星逃跑,而出动本国的“通天西柱”去进行封锁。亦正因为如此,“胭脂虎”才没有能够发动“分离程式”进行撤退。可是谁也想不到,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先前“胭脂虎”想做却最终没有能够做得成的事,竟然在西门鸣手里做出来了!
面对着蓝海步步进逼的威胁,面对着由十万精锐所组成的防线瞬间便土崩瓦解之残酷事实,西门鸣知道自己绝对没办法可以支持得到老师白无边回来支援自己了。西方圣帝和他的弟弟性格截然不同,胸中全然没有任何牺牲自己来保护圣国子民之念头。既不愿投降更不甘坐以待毙,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悍然发动“分离程式”,操纵“通天西柱”冲出平原星大气层,逃往辽阔宇宙的深处。
事起仓促,西门鸣当然没办法带上所有人跟自己一起走。事实上,能够跟随他一起上船逃跑的,就只有其心腹亲信以及全国一成左右的居民,约莫七百五十万人左右。而其余六千多万人民,甚至包括其亲生兄弟西门得志,以及还留在防线阵地上的军队,就全部也被西门鸣所遗弃了。
西门鸣完全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临阵脱逃,放弃了自己身为帝皇所应该承担的义务,放弃了那些期待可以从自己这里得到保护和安全感的子民,那么从此刻开始,他已经没有资格在西方圣国称王了。但西门鸣绝不后悔,更没有丝毫愧疚。因为在这位西方圣帝内心,他便坚信帝皇生来便应该享受其无上权力,却根本没有必要向自己的臣民许诺承担什么义务。人民的一切,包括生命在内,都应该只为了帝皇而存在,并且任凭帝皇予取予求。假如没有帝皇,那么他们的生存就毫无意义,完全可以去死了。
更何况,白无边也曾经教导过自己的学生:“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堂堂皇皇大道理。所以西门鸣这么一逃跑,就认为自己仅仅只是依照兵法正道而行,逃跑得无比理直气壮。而他更加发誓,半年之内,必定要杀回平原星,重新夺回自己在今天所失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