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马畅把游击队队的负责人约在了最好的饭店,请他吃了解最好的饭菜,酒过三巡,他把情况向对方说明了。
对方沉默着听他说完,对他道:“不行。”
马畅笑了笑,对他道:“蒋老板,我们以后有机会合作,我以后一定尽量多介绍业主给你,这一次实在不行,请你多体谅我一下。”
那个姓蒋的负责人黑黑的瘦瘦的,一双小眼睛,一个大大的狮子鼻,厚厚的嘴唇向下搭拉着,看人总是阴沉着眼睛看人,马畅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帅哥。
他喝了一口酒,对马畅冷声道:“不行,我们是签过合同的。”
马畅点头,对他道:“是,我们是签过合同,我单方面毁约,是我不对,我向你认错。”
姓蒋的嘿嘿笑了笑,说道:“既然你也承认自己错了,那么,你就要明白,我是不会同意的,我们现在签了合同,我的小弟现在都准备开工,材料都买好了,我们已经浪费了不少钱,还有时间精力,为了做你这个工程,我们拒绝了很多其它单子,这样的损失,你怎么赔偿,你一句不合作了就了结了,我手下小弟二十多个,现在经济危机,我叫他们喝西北风去啊。”
姓蒋的负责人很有黑社会大佬的风范,手下跟着的两个带墨镜的小子分坐在两侧,只是喝酒不说话,沉默中更让人感觉到杀人。
马畅不由一阵发怵,说是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姓蒋的对他说道:“所以我们坚决不能答应,马设计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为什么要把单子又变成你们的单子,你能从中得到什么。”
马畅好声好气,对他道:“我们公司是实行三个月绩效考核的,我以前有两个单子,一个交给公司一个交给你,没问题,但是现在那个单没了,我只有一个单了,我如果不把你这个单子交给公司,我就要失业了。”
他把“失业”两个字说得很重,强调其重要性。
姓蒋的负责人很大佬的挥了挥手,对他道:“你说开除是吧,开除就开除了,你跟我混吧,我给你开工资,我手下正好没有设计师,以后你来了,我们就可以租个写字楼,也开一个人公司吗,不用四处流窜了。”
马畅哭笑不得,他好好的正牌大公司不呆,跟你这样小混混讨生活,不是很可笑吗?
他继续好声好气说道:“蒋老板,我在原公司呆习惯了,而且你想想,如果我在那个公司继续呆下去的话,那公司大,在全国排名前四,我要是在那呆下去,以后与你合作的机会多得早,您看长远一点行不行,这个单子就暂时还给你。”
马畅好话说尽。
姓蒋的笑笑,对他嘿嘿一笑,说道:“你们老大就这么不好说话啊。一点都不重视人才,三个月没签单也是因为现在经济危机,不景气,美国啥次贷危机影响中国啊,现在大家不好混,我们生意也不好做啊。”
马畅心里大骂,妈的,你一文盲,小学没毕业竟然也知道美国次贷危机。
姓蒋的对他道:“马设计师,你说啥次贷危机,报纸上说原本是一块钱,因为次贷危机,现在只值一毛钱呢,电视上说,次贷危机就是今天把明天的钱用掉了。我还真弄不明白哩,你说这今天怎么能把明天的钱用掉呢,这一块钱就是一块钱怎么可能变成一毛钱呢。”
姓蒋的歪着脑袋,想和马畅认真探讨。
马畅哭笑不得,哪有功夫和他讨论次贷危机,他对他说道:“蒋老大,你把这个单让我给我,在下感激不尽。”
姓蒋的笑了笑,说道:“你非要不可么。”
马畅愣了愣,看他这么容易松了口,倒是吃了一惊,他狐疑的看了一眼姓蒋的,他一脸油黑,看不出神情。
马畅坚决的说道:“是,非拿回来不可。”
“那也行。”
蒋老大往后仰了仰,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他笑了笑,说道:“马设计师,这两个月,我的小弟跟着你跑建材市场,跟着你跑工地,跟着你接洽业主,这两个月的工资你开吧,他们总共二十个人,每个不要多了,一个月两千,你拿四万块钱出来。”
马畅怒了,想你这不是论人吗。
他冷声道:“我没钱。”
蒋老大嘿嘿冷笑两声,对他说道:“没钱就没想拿回单子,你当我们是什么,跟着你玩过家家,谁不是有家有口的。”
马畅怒道:“你这不是摆明了讹人吗,我一个家装的单,整个单的装修费有没有这么多都难说呢,你要我赔你这么多?我跟你讲,我马畅光杆司令一个,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个单我是非拿回来不可,我会找业主去说的,你们是游击队,合同没有法律效应,你以为你不同意我就没办法了,今天来了就是告诉你一声,走了。”
马畅把话说清,就站起来往外走去。
刚走出饭店,就听到后面一声“慢着。”
马畅停了下来,转过身,就看到姓蒋的带着两个小弟慢慢走到他面前,姓蒋的看他一眼,对他笑了笑,说道:“什么,以为我不懂法,我是不懂法,不过,这个有用。”
他一记拳头直接朝马畅打过来,马畅一个不及防,鼻子一阵酸痛,然后感觉温暖的液体缓缓流出来,他抹了一下,是血。
他还没反应过来,姓蒋的一场手,那两个小弟冲上来,对着马畅拳打脚踢,广州的治安很乱,在街上原本慢慢走着的人,看到有人打架,也只是躲避不及,没有人出面来管闲事。
马畅虽然奋力挣扎,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被打倒在地,他躺在地上,身体自觉的缩成一团,减少受害面积,两只手抱着脑袋。
疼痛里,还听到姓蒋的一边抽烟一边在骂他:“我叫你违约,我不懂法,拳头就是法律,行啊,想拿回单是不,那你就好好受着吧,总不能什么便宜都让你占去吧。“
一个烟头狠狠的丢在马畅身上。
四周安静下来,他蜷在那里,慢慢的将身体舒展开来,浑身都是剧烈的疼痛,稍微动弹一下,立马疼得啮牙咧嘴,有人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有人站在旁边,一边看着他一边在议论纷纷。
马畅拼尽了力气勉强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欲坠,只觉得嘴里难受,他吐了一口唾沫,仿佛连血带牙,牙齿掉了两颗,鼻子下面滴滴答答,抹了一下,还是血,脑袋上也湿湿的,用手碰了一下,立马疼得受不了,好像也是血。
马畅只觉是眼睛看不清前面,无法认清方向,无法回去,他匆忙中摸出手机,看到手机的蓝光,心里总算安慰了一点,眼前浮现出张莉莉的样子,虽然他很不想麻烦她,然而,他在广州,此时此刻,也只有她还算是他的朋友。
他没有办法,不得不请她帮忙。
拨通了张莉莉的号码,告诉了她地方,只对她说道:“莉莉,你到这里来,地址是————”
张莉莉还以为他请她去玩,欢天喜地的跑了过来,马畅一直站在那里等着她,鼻子里不停的流鼻血,他不停的用手背擦着,一件白衬衫已经红了一片,站在那里,特别的吓人,幸好,马畅自己也识趣,知道这样容易吓到别人,所以站在一棵树的下面,借着树的阴景掩护着自身。
张莉莉跑到他说的地方,寻不到他的人,在那里打着转张望着。
“莉莉,我在这里。”
也不知怎么的,马畅看到张莉莉这么快就跑过来了,心里也是温暖的,随着这股暖流袭遍全身,他身体上的痛楚也好了很多。
张莉莉听到马畅的声音,转过身看到他,立马笑着向他走过来,走到近了,才发现他已是鼻青眼肿,嘴角开裂,张莉莉失声道:“马畅,你怎么了/”
马畅笑了笑,说道:“没事,刚被人抢包了,我挣扎了一下,你也知道的,广州这个城市,最大的毛病就是治安太差。”
他撒了谎,因为很需要朋友帮助,才不得不打了张莉莉的电话,但是如果把自己受伤的真正原因说出来,未免好像是在说“你看,我因为你被人打了,所以你必须领我的情。”
他不想给张莉莉这样的印象,他不想给人压力,人家既然不愿意和他更近一步,他也只能保持距离。
虽然感情上很想再走近一步。
张莉莉没有怀疑,大概是因为广州真的太乱了,她一边扶起他,一边对他道:“我送你去医院。”
马畅笑了笑,说道:“小伤了,不用吧,你送我回去就行。”
张莉莉扶他到路边,伸手拦空着的出租车,对他埋怨道:“这样严重还说是小伤,你也真是的,钱财是身外之物,广州这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被人抢就被人抢了,反抗什么,结果钱被抢走了,人还被打成这样。”
她不停的埋怨着,心疼的看着他。
马畅看着她关心他的样子,听着她埋怨他的话语,他禁不住微微笑起来,想她这么财迷这么葛郎台的人竟然也说出这种话。肯定是因为对他关心吧,他不由微笑起来,温柔说道:“嗯,下次我会注意的,让他们抢好了。”
张莉莉说道:“对,让他们抢好了,唉呀,你真是乌鸦嘴,这么严重,还有下一次啊。”
她抬起头来,想瞪他一眼,却看到他微笑看她的样子,不由心弦一紧,她呆了一呆,一时间也忘了说话,脸上不自禁的热辣辣起来。
马畅也感觉到她的紧张,笑了笑,说道:“嗯,莉莉,对不起,麻烦你了,可惜我瑞只有你一个朋友,否则也————”
他知道她不想和他走得太近,所以他只得把好不容易亲近的距离再次拉远。
张莉莉立马说道:“这是什么话,我帮助你是应该的,好了,好了,别说了,车来了。”
这时候一辆空的租车果然停在他们两个人面前,张莉得扶马畅上了车,叫司机往最近的医院开去。
因为马畅一直在那里不停的流鼻血,张莉莉便用手托着他的手,让他的头往后仰着,看到他被人打成这样,她的心里也止不住一阵心疼。
她说道:“马畅,你喜欢广州吗,也许我们应该换一个城市生活,这个地方治安太乱了,骗钱,偷钱,抢钱的人太多了。”
马畅仰着头笑道:“那我们去哪里?”
“去长三角吧,上海也行啊,听说长三角的治安不错。”
马畅道:“其实经济发达的地方都差不多吧,我真正想呆的地方就是西藏,或者农村。”
张莉莉笑道:“我看你真正想呆的地方是非洲大草原吧。”
马畅认真道:“嗯,赚够了钱我就归隐,就像古代的陶渊明一样,我回农村种地去,哈哈,我本来就是农村的。”
张莉莉呆了一呆,好半天才幽幽道:“其实我也是农村的,但是我再了不想回农村了,马畅,我从七岁就开始到水田里去插秧,水田里有吸血的蚂蟥,有咬人的虫子,太阳成天晒着,皮肤又黑又黄,你看我现在那么黄就是因为从小劳作的缘故,我现在好不容易在城市生活了,我不想回去,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城市里扎根,不要再飘着了。“
马畅在心里叹口气,想她真是天真,买了房子就能在城市里扎根吗,他只是说道:“现在农民好过多了吧,大部分都是机械化了。”
这时候车子停了下来,司机告诉他们医院到了,张莉莉准备付钱,马畅仰着头忙着掏钱包,对她道:“我来付钱。”
张莉莉对他道:“你哪来的钱啊,你的钱不是都被抢了么。”
马畅呆了一呆,这时候手指已经触到钱包了,他庆幸自己没拿出来,他说道:“是啊,没钱了,没钱了。”
在心里也偷偷抹了一把汗。
张莉莉付了钱,扶他下来,两个人进了医院,在急诊室给他包扎了,幸好都是皮外伤,并不碍事。
张莉莉给他买了药,又送他回家。
怕他没有吃饭,顺便又给他煮了晚饭,见他房子里特别脏,又下边陪他说话一边给他房间大扫除。
马畅很不好意思,对她道:“莉莉,不要做了,你陪我说话就行。”
张莉莉一边忙活一边对他说道:“没事的,我这个就是这样,一定要同时做很多事情,我闲不下来,你这里未免也太脏了。”
马畅也嘿嘿的笑,看看慢慢洁净整洁起来的屋子,心想着,有个女人在身边真是好啊。
张莉莉今天穿着蓝色的鱼尾裙,她走一步,裙摆就像鱼尾巴一样一摆一摆,看起来特别的好看。
马畅总是趁她不注意时,盯着她的背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