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设计师的江湖

第五十六章 升斗小民的理想

(五十六)

因为平时大家都是那种相敬如宾的同事关系,所以既使马畅请张莉莉吃饭,莉莉也没有多想,她之所以答应他的的邀请,也是抱着不占便宜白不占的心理。

两个人等菜上桌的过程中,互相面对面的坐着,在那里聊着天。

马畅对她道:“莉莉,广兴的事情算了吧。”

张莉莉征了征,抬起头,迷惑不解的看着他,马畅也看她一眼,很明显,他的确是话里话,他沉默在那里,只是用眼睛看着她,这样的沉默恰到好处,能够让张莉莉意识到他是一片好心。

至于为什么要一片好心,他也说不明白,因为潜意识里总感觉张莉莉在往绝路上走,因为前几天的了解,感觉到她的不容易,他想拉她一把。

张莉莉没有吭声,现在她也不确定,当时毁掉李文琳给广兴画的设计图纸时,办公室里没有任何人,她可以肯定马畅当时不在场。

因为天气实在太热了,马畅又把领口的领带拉松了一点,喝了一口酒,对她道:“有时候,和别人过不去,就是和自己过不去,这个单比较大,公司也一直重视着,不是我们一两个人能够改变什么的,我们只是小民吗,上面的大象都在虎视眈眈,我们还是自保吧,你听说过边缘效应吗,有时候站在边缘能够看得更清,旁边者比当局者能够更安全也更清醒。你没必要把自个卷到里面去。”

马畅说得比较多,说得也够明白。

“边缘效应?”

张莉莉看着他,一边反问了一句,一边猜测着马畅这这些话的目的,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今天请她吃饭肯定是有目的,这些目的隐藏在他刚才的话里,张莉莉猜测不出来,按理来说,他马畅和她张莉莉大家同时天涯沦落人,他应该站在她这边才是。

“对,边缘效应,你听说过没有,就是说,有时候边缘比中心更有利,比如说,风暴的中心其实是平静的,边缘才具有杀伤力,比如说下雨的时候,雨是从积雨云的边缘下起的。这是现在流行的一个说法罢了,如果没什么事情,我们还是适合做旁观点,离中心太近,会很危险。”

马畅又解释了一句,张莉莉看着他,猜测着他的目的,他反复说这些做什么,他看到她亲手毁了李文琳的图纸,他想帮助李文琳,他在威胁她吗?一系列的反问出现在在张莉莉的脑海,她的心里戒备起来,淡淡道:“马畅,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马畅笑了笑,想自己一片好心却被当作驴肝肺,真没意思,他摇了摇头,身子往后面一仰,靠在椅背上,对她笑道:“莉莉,你听得懂。”

张莉莉眉头一皱,淡淡道:“马畅,你想什么直说好了,我真的听不懂。”

马畅知道她多半是误会了,他淡淡道:“莉莉,你想多了,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

张莉莉眉头一挑,一时难以相信,她睁大着眼看着马畅,马畅有点不好意思,一个男人这样承认之后,还要面对一个女人狐疑的眼神,这滋味并不好受。

他重新拿着碗筷,张莉莉点了一道红烧鲈鱼,马畅用公筷夹了一大块,细心的挑去刺,放到了她的碗里,张莉莉征了征,吃惊的看着马畅,他给她夹菜,细心的把所有鱼刺挑掉?

“吃吧,没刺了。”马畅动作神情都很自然,他继续对她道,“嗯,你不会以为我为了李文琳吧。她不是有小乔照顾着吗?”

张莉莉一颗心还在那块挑干了鱼刺的鱼肉上,她用筷子指了指,对他道:“你给我挑鱼刺?”

想着这应该只有男朋友才做的事情,他对她难道有感情?

马畅也征了一征,他红脸道:“嗯,我平时习惯了,陪业主吃饭,我都会给他们把鱼刺挑干净的。”

张莉莉立马一阵恶心,想着这男人好不要脸啊,拍马屁拍到这种程度,竟然吃饭的时候可以给业主把鱼肉的刺都挑干净再送到业主碗里。

她按下去恶心,好奇道:“你挑完刺,业主吃得下吗?”

“为什么吃不下,我用的是公筷啊。真是的。”

“哦,哦,嘿嘿,嘿嘿。”

张莉莉对马畅佩服得五体投地,想着幸好他是习惯性动作,把她当业主了,否则的话,要是被这种马屁精爱上,她张莉莉算了倒了八辈子血霉。

“好吃吧,要不要我再给你挑一块?”

马畅关心问起。

“啊,啊,不用了,不用了。”

张莉莉立马摇头,想着不知道马畅的那些业主怎么想的,特别如果是男业主的话,一个男人为另一个男人在吃饭的时候细心的挑鱼刺,那不是玻璃才做的事吗,张莉莉想到这里只觉得不可思议。

“啊,谢谢,马畅,我知道的。”

马畅便不再说什么,很多话两个人明白,点到为止就行,说多了反倒没意思,大家都嫌烦。

张莉莉没有作声,心里却因为听到这句话有些感动,两个人沉默在那里,空气里倒是有了一些愉悦的因子在浮动。

张莉莉的心情没来由的好起来,她再看向马畅时,虽然觉得他胖胖的矮矮的,说句不厚道的话,就是长得很世俗,可是现在在她的眼里,这样的一个男人也顺眼多了。

她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道:“马畅,你和我说话的时候,就不会说好话,你对业主,对领导总是尽说好听的话。”

马畅愣了愣,一会才说道:“你想听,我也会说的。”

张莉莉一只手托着腮帮子,在那里笑道:“我现在就想听。”

马畅笑了笑,说道:“莉莉真是不但人漂亮,而且又聪明,最难得的是对生活很认真,不管碰到多大的问题,总是那么坚强乐观,这一点,很多女人都做不到,真是难得可贵呢。”

张莉莉听到这里,呵呵傻笑起来,她晃动着两只瘦弱的胳膊,对马畅说道:“你再说,这话我爱听。”

马畅笑了笑,沉默一会,抬起头说道:“为什么爱听,因为我说的是真的,我对业主也好,领导也好,我的夸奖赞美都是真诚的。“

张莉莉笑够了,才平静下来,在心里对他道:“可是别人都说你是马屁精呢。“

马畅像听到她的心里话,对她道:“拍马屁其实也是一种能力,能够准确拍到位置,没有拍到马腿上,别人也爱听,这也是一门学问,我从来不觉得拍马屁有多丢人,我觉得说几句好话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就能让人开心快乐,这么容易,这么轻而易举,自己又损失不了什么,有什么不好的。”

张莉莉点点头,说道:“嗯,是的,马屁不就是现在的口才学吗?”

“对啊,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怎样练好口才呢,我看了许多书,比如《卡耐基口才学》《实用口才学》、《口才学基本教程》、《演讲与口才》、《把话说得滴水不漏》、《疯狂口才》、《希特勒的魔鬼口才》等等。”

马畅说得很认真。

张莉莉在心里笑了起来,她在心里道,你说拍马屁是能力,那么看到领导业主就一溜小跑,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的,只恨不得屁股上长一条尾巴出来欢快摇动,这样就太过了一点吧。

就是因为马畅平时这样的表现,让张莉莉一直看他不起,总觉得这样一副阿谀奉承的小人嘴脸,不像个男人!

她带着半是好奇好是拿他开涮的心态对他说道:“那么你教教我,怎样才能练好口才啊,马畅,我也好希望像你这样会说话,能够讨客户欢心哦。”

马畅笑了笑,小眼睛发出光来,张莉莉的话让他有了几分成就感,他认真又热心的说道:“莉莉,口才的确是一门学问,这个要看平时的日积月累,要有目的去训练,我讲讲我吧,这些年,我为了练好口才,可以说没有一天放弃训练过。”

“哦,你都怎么训练的?”

“嗯,首无是自我暗示,每天清晨默念10遍“我一定要最大胆地发言,我一定要最大声地说话,我一定要最流畅地演讲。我一定行!今天一定是幸福快乐的一天!”(平常也自我暗示,默念或写出来,至少10遍,其次是想象训练:至少5分钟想象自己在公众场合成功的演讲,想象自己成功,第三是,每天至少5分钟在镜前学习微笑,展示自己的手势及形态。”

“真的么,你都做到了?”

“对啊,我工作十二年,每年每天都是这样的,莉莉,我跟你讲,口才其实是一个人能力的外化,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说的动不动听是能力,这个可以通过每天的训练提高,但是说的真不真诚是人品,我觉是说人做事最重要的是真诚,你得让你的领导,客户,同事感觉到你说的话是发自真心的,这样的话,他们也能够接受,拍马屁最重要的是显得真诚。”

“对,对,真诚。”

张莉莉在心里偷笑起来,对他道:“马畅,那你现在每天是怎么训练的?”

马畅认真说道:“我啊,每天看一个小时的口才学的书,每天争取和十个陌生人进行交流,每天晚上对着镜子进行想象的演讲,想象有很多人在听,也是一个小时,然后临睡前写心得体会,不时的检讨,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天天如此,好多年了。”

张莉莉原来抱着取乐子的想法,听到这里,她突然感动起来,马畅是把拍马屁当成理想去奋斗的。

马畅不知张莉莉心里改变的想法,他笑了笑,这时候饭菜也上齐了,两个人就聊天别处去了。

张莉莉说道:“真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也想着去西藏远行,去非洲大草原上去打猎。”

马畅很认真的说道:“为什么不可以,难道选择徒步旅游过着个*的一定要是帅哥么,我长得很居家,很柴米油盐吗?”

张莉莉“哈哈”的大声笑出来,认真瞅他一眼,看他一张胖乎乎十足油光发亮的脸,说道:“说句实话,你长得的确很柴米油盐的。”

马畅装作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这女人也真是,都不会恭维一下人么。

张莉莉看他不说话了,便笑了笑,继续说道:“男人嘛,最重要的是事业,你应该多努力赚钱,全心发展自己的事业。”

马畅笑了笑,说道:“什么事业,事业是对于王石史玉柱那种人来说的,但是一万个人里面也不可能出一个潘石屹,所以对于我们这种升斗小民来说,事业的代名词就该是生计。”

“升斗小民,生计。”

张莉莉拿着筷子重复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马畅,你未免太没志向了。”

虽然她心里很同意他的话,但是总觉得应该反对几句,至于理由也没什么理由,两个人平时都是竞争对手,斗来斗去习惯了。

马畅笑了笑,说道:“随便你怎么说,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张莉莉道:“我觉得你不能这么想,怎么赚到钱的终级目的就是去玩呢。”

“那应该是什么?”

马畅笑着反问。

张莉莉想了想,认真道:“赚了钱应该买房子,你们男人么,买了房子还要买车。”

“然后呢?”

马畅笑着看她,接着问。

“然后啊,继续买房子,房子买够了,就买商铺,买写字楼。”

张莉莉畅想着未来,眼睛发光,她对他道:“我最大的梦想,就是中国每一个大城市都有我的房子,我有无数张房产证。”

马畅评价一句:“好世俗啊。”

张莉莉瞪他一眼,对他道:“这叫非常认真上劲的生活,你那种赚了钱就去玩的想法十分的没责任感,你看有哪个女人听到你这种想法会嫁给你。”

马畅笑了笑,说道:“找不到志同道合的就单身好了,我不会为了生计蹉跎一辈子的,赚钱为生计奔波是没办法,赚够了钱,那么就要为自己好好活嘛。”

张莉莉摇了摇头,打心底里鄙视一句,想着马畅你一辈子都是穷光蛋,而我呢,等我三十岁时,我肯定有第一套房子了,等我四五十岁时,我就会有车有商铺,银行里有大把存款!

她的眼里因为对未来的畅想有了闪亮的光。

马畅倒是有几分欣赏的,觉得张莉莉对生活的狂热,真是让人佩服。

吃完饭,两个人沿着长街走,打算坐车回去,马畅看着张莉莉一直往前走,他在她后面道:“莉莉,你要去哪里,在这里也可以打到车啊。”

张莉莉头也不回,对他说道:“你是说出租车吗,怎么能坐出租车呢,出租车要好几十块,我坐公交一块五可以逛整个广州城。”

马畅摇了摇头,知道她是白领里的葛郎台,也懒得说她了,快走几步,追上她的步子,张莉莉对他道:“朝前走一点,那里有一个站,我在那等车好了,你回去吧。”

马畅说道:“算了吧,广州城晚上治安不好,我是男人么,不用担心,你是女的就不行了,我送你上车再说吧。”

张莉莉低着头嘿嘿笑了笑,说道:“那就谢谢了,其实我平时一个人也独来独往惯了,也没碰到什么事。”

马畅没有吭声。

两个人往前走了不到一会,张莉莉突然指着右边对马畅道:“马畅,你看,世纪花园。”

“什么世纪花园?”

马畅愣了愣,不知道张莉莉说什么,顺着她的手指的方面看过去,发现那里有一个崭新的楼盘,他想着这条街什么时候开发有楼盘了,心里正疑惑着,张莉莉对他道:“那里的房子,九千一平方。”

马畅点了点头,张莉莉又对他道:“在这不远还有一个楼房,叫做金罗马皇家公寓,九千二一平方,都不错。”

马畅没有说话。

张莉莉又说道:“这条街有几栋二手房也不错,便宜一些,有八千多一平方的,我去看过,不过就是临街,我嫌他太闹了。”

马畅听到这里,他停下脚步,抬起头来,实在是止不住内心的好奇,他对张莉莉说道:“莉莉,整个广州城所有的楼盘你是不是了如指掌?”

张莉莉笑了笑,肯定的点点头,说道:“是呀,我想买房子吗,我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上搜房网看看,了解广州的房市最新动态,不过也是最痛苦的时候,我现在连首付都没凑够。”

她脸上的笑容消去,皱了皱眉。

马畅有点不可思议,他对她道:“什么时候等你凑够了首付再看,你现在这样早了解多浪费时间和精力。”

“没有啊,我很快乐啊,看着搜房肉,对了,我的聊天软件上有很多买房中介了,有几个我都和他们成为了朋友,不过大部分态度都很不好,他们听说我只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女的,又是外地的,知道我首付都不够,就不怎么肯搭理我了。”

张莉莉低下了头。

马畅无法理解,他叉着腰,对她道:“房子就那么重要吗,不过才七十年产权,像二手房连七十年都没有。”

张莉莉抬头看看他,点头肯定道:“嗯,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是最重要的,买了房我就有了安全感,什么都不用怕了,我就有了家,不用担心失业,不用担心老去,不用担心没有男人,等等,什么都不用怕了。”

张莉莉在那里挥着手解说着,她的眼里发着亮光,马畅摇了摇头,不可理解。

张莉莉对他道:“所以我现在的人生目标就是赚钱赚钱拼命赚钱,省钱省钱拼命省钱。”

马畅笑了起来,说道:“所以你赚钱不择手段,省钱千方百计。“

张莉莉看他一眼,没有吭声。

马畅道:“所以你每天加班,甚至连喝杯开水都要从办公室带回家,早上拿着牙刷和牙膏到公司来洗漱,就是冲分利用公司的一切资料,莉莉,这样你能省多少,公司的同事都在笑你呢。”

张莉莉微微红了脸,低声道:“你以为我想啊,等我有了钱,我也可以买最贵贱的衣服,开最豪华的车,天天吃海鲜,动不动就坐飞机出国去旅游,谁叫我没有背景没有一个好爸爸,只能靠自己哩,谁叫我赚不到大钱,只能一边赚钱一边省钱呢。”

马畅看她好像有点难过,便不再提这个话题,这时候她的公交车还没有来,马畅对她道:“我打车送你回去。”

张莉莉挥挥手,说道:“不用了,不顺路,你送来送去,白白浪费钱。”

马畅笑道:“打的才多少钱,花的又不是你的钱,你心疼什么?”

张莉莉道:“那送来送去有什么意思,是钱都要省着花,现在经济危机。”

刚好一辆公交车来了,张莉莉坐了上去,对他随意的挥挥手,公车车开动起来,一下子就在马畅眼前消失了。

马畅倒是觉得张莉莉和一般的女子不一样,站在那里又是笑,又是摇头的,以前两个人交往不多,在他的印象里,张莉莉就是一个泼辣上劲的女强人,现在倒发现了她很居家很乐观很财迷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