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舟此时样子极像那直立的蛤蟆,尤其是袒露出来的肚皮好似怀胎十月一般,起伏不定,胸腔内还发出“呱呱”的声音,极其滑稽。大厅围观者发出一连串的哄笑,然其中的一些尊者脸色却极为严肃。
温锋在莫舟的身上感应到魂力的剧烈凝聚波动,一丝危险萦绕心口,他观察的更为仔细。
圆天宝颇为郁闷,本以为对方区区青铜四阶可轻松对付,不料莫舟此刻身上魂力波动令他却感到几分威胁。这哪是青铜四阶,几乎媲美白银一阶的实力。他突然对自己正面硬抗对方这招蓄力之久的魂技信心不足起来。
圆天宝见莫舟仍在聚气,立下决定,不能让对方施展出来。一旦施放,自己将只能硬抗,不然这大厅估计要毁于一旦。想到这里,他抬腿向前,却陡然察觉自己身体被地上寒冰减缓,而身上“元盾”却在抵御寒冰阵中剧毒的侵蚀。
圆天宝深吸气,体内魂力加速运转,一步一步朝莫舟走去,每走一步,地上留下一个寸许的脚印。
莫舟蓄力已到极限,见圆天宝步步紧逼过来,突然长啸一声,整个上半身像突然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与此同时,他嘴巴大张,从口中射出一股蓝色水流,射向圆天宝。
水流从莫舟口中出来后,立刻四散开来,形成成千上百根蓝汪汪地短小冰刺,铺天盖地罩了过去。
圆天宝仅差几步便可阻止莫舟施放,不料对方一声长啸他心中立感不妙,仓促间他全力维持身上“元盾”,加大魂力输出。
如雨般的冰刺在接触“元盾”之时,莫舟双眼红光一闪,只见那些冰刺一阵闪烁,便仿佛射入水中,居然直接穿透元盾,直击圆天宝。
此时,金掌柜和侍卫们顿时大惊失色,事情发展所料不及,令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圆天宝被大片冰刺覆盖。金掌柜心中怒气陡升,这哪是切磋,分明是搏命!若少爷有何三长两短,自己必要拿下这莫舟,柔水学院也顾不得了。
“天啊,这是,这是什么魂技?居然‘元盾’毫无作用!”人群中不少人发出惊呼,温锋脸色也迅速阴沉下来。
莫舟施放完魂技,整个人如虚脱一般,要不是身后谷雅扶持,他都没有力气站立当中。此时,莫舟脸色煞白,汗如雨下,这招魂技耗尽了他全部力量。
谷雅突然低声说道:“我们走?”这毕竟是对方地盘,若莫舟重伤对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莫舟摇摇头,喘息着说:“不用,没事,我有分寸!”
“砰”地一声巨响,千百冰刺仿佛撞在墙上,纷纷倒卷四散开来。
众人眼前一花,一道红影从还在空中不及坠落的冰刺中穿过,迅疾至莫舟面前。
谷雅大惊,只来得及从指尖射出一道黑焰。
红影顺手掐住莫舟脖颈,将他提起挡在黑焰面前。莫舟极度虚弱,只能任其摆布。一声痛苦的呻吟,他腰间被谷雅的黑焰烧伤。
谷雅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将莫舟身上黑焰吸回。而莫舟却顾不得伤处,讶然盯着对方,脱口而出:“你是白银级尊者!”
圆天宝捏住莫舟的脖颈,冷冷地看着对方。他那华贵的红袍已成烂布,密密麻麻的小洞数不胜数,而两个袖子却变成几缕布条。
人群中一阵喧哗,原因是圆天宝两条胳膊。他的整条胳膊变得粗长,肌肉高高耸起,长臂垂地,宛若铁柱,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黑色鬃毛,好似猩猩。
“人猿泰山!”温锋见得圆天宝模样,心中惊叹道。
圆天宝内心羞愤之极,区区青铜四阶居然逼迫出自己白银级的兽化之力。他明白自己一旦兽化,其实等于输了。奈何刚才那招太过诡异,冰刺接触元盾之时居然瞬移进去,令自己始料不及,距离又太近,圆天宝之前魂力都加强在元盾上,仓促下对危险的敏锐直觉令他想都没想用出了兽化。
“居然是变异兽纹!还融合了变异蓝冰雨蛙的魂核,怪不得之前底气十足。”圆天宝冷冷说道。
莫舟脸上浮现出一抹凄惨笑容,眼神却不惧与对方对视,虽然此时自己被圆天宝掐住脖颈,动弹不得。他坦然道:“那又如何,还不是输了。没料到你居然是白银级别……”他对圆天宝说出自己隐藏的真实实力丝毫无所谓。
“放下他!否则我,我爷爷不会放过你的!”谷雅在旁着急的喊道。
圆天宝撇了一眼谷雅,转过头来问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刚才那招是控制技,你挡不住也毫无生命危险,何况柔水学院和贵商行可是有多年交情,我相信你不是那莽夫。”莫舟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确实如莫舟所言,圆天宝在抵御冰刺时才发觉,这些冰刺杀伤力不大,但刺入人体会产生麻痹效果。他虽抗住这招,但手臂仍然隐隐发麻。
圆天宝冷哼一声,顺手将莫舟甩到地上,转身就走。就连金掌柜走过来问候他是否受伤,换来的只是挥挥手,说了句让他们走,便自顾自的径自离去。
二楼包厢内,圆天宝和温锋对饮。
两人都未说话。倒酒,一饮而尽。房间内气氛压抑。
圆天宝心情极差,输给一个青铜尊者,实在是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适才他真想将其就地格杀,却不得已压抑住自己的冲动。
温锋很是明白此时圆天宝的心情,也不劝解,也不说话,来酒就喝,两人对饮,倒是默契十足。
“我心情不好!”良久,圆天宝放下酒杯,突然低声说道。
“你赢了。”温锋看了一眼圆天宝,轻轻道。
“但实际输了。我用出了白银实力,他才青铜四阶四阶……”
“可最终还是赢了!战场上,赢家才能喝酒,才能心情不好。”温锋打断道。
圆天宝一愣,抬起头看着温锋,眼神由刚才的暗淡陡然浮起一丝的明亮。
“在我看来,对待任何敌人,当全力以赴,胜者为王,这是生存之道。战斗可不是游戏……”
圆天宝陷入沉思当中,温锋嘴角浮起一抹微笑,也不再说话,手上把玩着那青翠玉盅。
圆天宝和莫舟这场对决之后,围观人群皆为刚才的精彩讨论起来。温锋却只是目视谷雅扶着踉跄的莫舟渐渐远去,两人的背影在下午的斜阳下拉的极长,令人莫名感到有些凄凉。
虽然金牌尚在谷雅手中,但温锋却没有上前索要。他陷入沉思,良久,才缓步朝门外走去,临出门之际被金掌柜叫住,这才陪同圆天宝喝起酒来。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光线变得暗淡下来。
圆天宝脸上郁闷神色不翼而飞,又恢复了他原来的豪爽。他看着温锋,眼神真诚,郑重地说道:“谢谢。”
温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淡淡回到:“不用,你想通了?”
“我顺风顺水惯了,胜负心太强,这样不好。”
“懂得反思自己的人,往往是最可怕地。”温锋与圆天宝对视,脸色郑重起来。
“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圆天宝真诚的说道,并举起手中的酒。
温锋笑了笑,与对方碰杯,一饮而尽,平静说道:“希望如此。”
圆天宝心情变好,自然话就多了起来。
“你知道我为何找你喝酒?”
温锋摇头,示意不知。
“我没几个朋友,在这九灵城更是人生地不熟,你算是我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说朋友是否尚早?你可不了解我。”
“那又如何,看对眼了,就是朋友。可惜啊,这年头没遇上几个看对眼的。想我圆天宝平日眼光甚高,天猿国内那些整天吃喝玩乐或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我根本不屑为伍。如此以来,平辈当中真没让我遇到几个可交之人……”圆天宝叹气道。
温锋来到异界之后,经历众多事情,养成了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心态。此刻见圆天宝神色中流露的坦诚和信任,令他心底防线有些松动。
温锋举手轻拍圆天宝手臂,笑道:“我需要一些东西,你帮我准备一下,最迟明晚我过来取。如若他日我侥幸活着,我去天猿国找你。到时候可要好生剥削你……“说着,温锋走到旁边书台前挥笔写了起来。
圆天宝眼中露出欣喜之情,点点头,丝毫不为温锋的直接而生气。在他看来,只有拿自己当朋友,才会如此不客气。
接过写好的清单,圆天宝连看都不看,直接朝门口走去。只是在拉开门的瞬间,他站住身子,背对温锋,轻轻说道:“虽然我不该问,但你一定要活下来!若到时需要帮助,我在天猿国也是有几分能量的……”说完,他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往后一抛,闪身而去。
温锋顺手接过,低头一看,是一个乳白色玉佩。玉佩中央刻有一个“天”字,巴掌大小,抓在手中,温润异常。
温锋轻轻点头,表情带着几分感动,口中喃喃道:“看来,这是个可交之人呢。”
真正的朋友,不需要真正的知根知底,在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坚决站到他的身边,就足够了。谁说朋友间就非要坦诚相告,理解信任才是友情最结实的基础。
圆天宝便是如此。他不问温锋为何要侥幸才能活,不问温锋遇到什么危险,因为他知道,该说的时候温锋自然会说,不说代表还不到时机。这才是真正的朋友。他也相信,换做自己,温锋也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