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马进入蒲坂西城的瓮城,徐世业坐在马上即侧首对统领铁骑跟随在身后的罗士信吩咐道:“罗将军率铁骑就暂扎在瓮城吧!稍待接到本人的信号,即率铁骑开西门发起突击。”
伴随着罗士信的高声应诺,徐世业已经策马越过了瓮城,甩镫离鞍跳下战马、步行循甬道就向西城城头登去……。
“那个、阿伊玛是不是说错话了?”一手拎着神兵乌龙破、迈步刚刚登上几级台阶的徐世业,耳畔却传来了还随在他身后的突厥公主阿伊玛的轻声询问声。
说错话了……?放缓了急冲冲的脚步、回头疑惑的望过去的徐世业,迎上了阿伊玛明眸的两道深邃目光,才仿佛有所释然:
“哦,公主乃异邦贵胄,族风使然,本人不好枉自评处。也许是本人以往相处的都是汉家女子的因由吧?本人总以为,女子当如菲儿一般,乖巧、柔顺、不争强好胜的与人相处和睦……。”
“哎……!阿伊玛明白、听到了!”徐世业话音刚落,阿伊玛竟然眉眼之间露出欣喜之色的清脆答应着。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我自己都说得稀里糊涂,你明白啥了……?
阿伊玛前后情绪反差挺大的反应,反而把徐世业给弄糊涂了。然而,隐约间,真正过来人的他仿佛又感觉摸到了一些脉络:她不是理解为我这是在教妻吧?
……。
“退下去吧!无妨!”
蒲坂西城城楼上,徐世业手拄着神兵乌龙破昂然而立。西城之下,李建成驱动着他麾下的军卒已经向蒲坂的西城发起了进攻。虽然李建成麾下的这些军卒显得毫无规范的乱糟糟一片,却也人多势众的显得声势十分浩大。
箭矢乱飞间,自然有亲兵赶忙上前、想要用身体来替徐世业遮挡一下。注目紧盯着城下观察着的徐世业,因视线有些被挡,故而才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示意跨步挡在身前的亲兵退到一边。
“去一个人把绕将军请来!”紧接着又吩咐了一句的徐世业,目光仍然没有离开城下……。
此时李氏父子麾下军卒对蒲坂城所发起的进攻,已经较前几天学乖了许多。在这之前,李氏父子麾下军卒发起向蒲坂城进攻时,经常是以扎堆儿的方式呼啸而来,仿佛就像是人多聚在一起可以起到吓唬对手的作用一般。岂不知,这种不太懂得正常的行伍规范、偏于色厉内荏的进攻方式,却往往会给城上的守军提供了一个面积极大的靶子。
只要攻击一方的军卒进入弓矢的最佳攒射距离,相距五六十步、护城河的堑壕之外,城头上的守军集中往人堆儿里攒射,必然会造成巨大的杀伤。由于人多,甚至一支弓箭划过都能够伤到数名军卒。当然,由于弓箭是人力所发射、力量偏弱,无法做到透体而过。否则,都有可能会出现‘串糖葫芦’的情况。
吃一回亏、学一次乖。如今的李氏父子麾下军卒在发起进攻时,除了抬着简陋浮桥、云梯必须要数人以外,其余的则已经基本上是采取着散兵线的方式,来向前喊叫着发起冲锋。因而,也就使得城上的弓矢阻击力度大大的减弱。现在,李氏父子麾下的军卒,已经可以大面积的越过护城河、攻击到城下,并向城池展开直接的进攻。
滚木礌石飞掷滚滚而下,血雨飞溅、残肢断臂横飞间惨嚎声四起;挠钩伸缩、钩挂间,爬到半途的军卒失足落下,伴随着凄厉的惨嚎尾音被摔得骨断筋折;极沸滚烫的金汁被无情的泼下了城头,腥臭的气味弥漫开来的同时,相伴随着的惨况、哀鸣,宛若人间地狱一样的令人惨不忍睹……。
真正的惨烈城池攻防战,从这一刻起才刚刚的拉开帷幕,一切的一切,也都将会伴随着人类鲜活生命的不断泯灭,而必将场景更加的凄惨、悲凉……。
而此刻蒲坂西城楼上,昂然伫立、眉头紧锁的一副凝重表情、不断扫视着战局演变的徐世业,目光不断的频瞟着城上、城下的同时,也正在与绕君素彼此轻声的交流着……。
“……土工掘进进展状况如何?”
“回将军,四城之外,均已掘进到了护城河的内壁。末将因担心有所暴露,故而并未让军兵们把护城河的内壁捅露。好在现在是刚刚开春,护城河的堑壕中也仅有涓涓细流。否则,护城河反而会变成了我军实施土工战术的障碍。”
“好,绕将军细致、谨慎,实可堪当大任!绕将军说话也不必如此的客气,战场上同仇敌忾,彼此已经是生死与共,一切均可相互商议而行。
本人估计,因西城已经出现不少的破损,彼等随后必然还会再接再厉的连续攻击西城。这样,待打退彼等对西城的攻城、入暮之后,绕将军就再受些累,把土工掘进的军卒都集中到西城来,连夜赶工。
此次,绕将军要令军卒们越过护城河的堑壕,从护城河的外壁开始向外掘进。而且,绕将军掘进时也不要距离地面过深,直接斜向上走掘进即可,掘进到最后相距地面尺许当刚刚好。绕将军当知陷马坑吧?
哦,这样,绕将军就采取从地下掏陷马坑的方式,尽可能多的在西城护城河外二、三十步远近多掏比陷马坑还要大的陷坑,而后以木板覆顶、以木棒支顶,并把木棒上部拴上绳索,扯入护城河的堑壕之中。
明日彼等再从西城发起攻城,本将军就先活埋他数千再说!想攻下本人和绕将军等驻守的蒲坂?必将是比登天还难!”
“将军高明!如此,必会令彼等因军兵大损而生出畏缩不前之心,进而军心涣散。绕君素佩服!”
“绕将军不必客气。还有,绕将军近日一定要观测准确李建成的中军所在方位。待相持日久、彼等心生倦怠之时,绕将军就可直接土工掘进到李建成的中军大营附近,本人想要生擒此人。
擒住了李淑德这个孽子,如果长安不保、代王陷落到李淑德的手中,我等也好用这个孽子来同李淑德交换!
此事关系重大!甚至都会涉及到屈老将军、殷老将军等的安危。绕将军勿要谨而慎之,切勿因过急、过糙而被彼等有所发觉!”
“将军放心!此事干系重大,绕君素定会在完全确定准确李建成的中军方位之后,再行动手、并尽量在午夜过后开始掘进。”
……。
蒲坂西城楼上二人宛若窃窃私语的商议着,城池的攻防战则还在血肉横飞、十分惨烈的艰苦持续着。此刻,时光已经延续到了近午时分,懒洋洋的太阳高挂在天空,仿佛洞若观火一样的俯瞰着人类之间这种血流成河的凄惨绞杀……。
现在,李建成及其麾下的将领们,已经先后组织了五、六次对蒲坂城所发起的猛攻。一次次不计伤亡的猛攻、一次次被无情的打退,使得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军卒们,已经出现了萎靡不振、畏首畏尾的状况。
甚至,有些已经越过护城河、攻到城墙根儿下的军卒,仿佛学乖了似的知道爬上刚刚费牛劲竖起的云梯、生命就将会失去一半一样,因而只是拎着刀枪在城墙根儿下打转转,就是不去登上云梯一步。
而守城的军卒,仿佛也像是十分配合着他们一般,只要云梯一搭上城头,也马上就会用挠钩给勾倒、捅翻。就仿佛是在替踯躅不前在城墙根儿下的军卒向他们的将领解释着:云梯搭上去就倒,没有来得及登。
该到时候了……。
伫立在西城楼上、密切注意着城外对方动态的徐世业,心里暗想着,马上就回首高声的传令:“命罗将军开城门发起突击!”
完全出乎于对方兵将的意料之外,蒲坂城的西城门竟然不破自开、高悬的吊桥也‘啪嗒’的一声放落了下来。还没等成群的簇拥在护城河边的对方并将反应过来是发生了什么状况,自然也有傻透腔儿的还以为是城内有人给献城,一彪铁骑已经狂卷出城,瞬间就杀入了已经十分疲惫的对方军卒群中……。
铁蹄翻飞、刀枪闪耀,狂飙怒卷一般杀出蒲坂西门的铁骑,瞬间也就把此刻已经变成疲军的李氏父子麾下军卒给杀得溃不成军、开始了狼狈的败逃。
牵一发而动千钧。很快,李氏父子麾下军卒的溃败,在罗士信所率铁骑的迅猛突击下,也就丢盔卸甲的开始了大面积的延展开来。此刻,高挂在天空的太阳老公公应该是看得最为清楚:
漫天的黄尘大起间,密密麻麻、宛若被捣毁了蚂蚁窝的蚂蚁一样众多的李氏父子麾下军卒,在罗士信所率的一千铁骑突击下,就宛若被推倒了的多米诺骨牌一样,溃乱、败逃在无限制的大面积蔓延着……。
而罗士信所率的一千铁骑,此时就仿佛如入无人之境一样,肆意的践踏、砍杀着溃乱败逃的败军,一路畅通无阻、纵横迂回的恣意冲杀着。杀得溃兵就如炸了群的兽圈一样,不辩东西、不分南北的就是一个逃!
李建成及其麾下的将领们,此时也根本就弹压不住了全军的溃败。尽管他们尽力的扯破嗓子叫喊、呼喝,但所发出的喊叫声却被潮涌一般的嘈杂声音给淹没得连他们自己都难以听到。为压住阵脚斩杀的几名败兵,瞬间也就被数十倍的败兵给踩在了脚下。无奈之下,李建成及其麾下的将领们,也只好不情不愿的被溃兵们裹挟着溃逃了下去。
罗士信所率的一千铁骑,此刻就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在迅猛的冲杀中不断地剖开密密麻麻的溃军,把溃军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的鬼哭狼嚎、亡命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