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尽沧桑、人生际遇大起大落的杨集,无论是出于本意还是现在已经十分的理智,入城之后还是表现得颇为识大体、知进退。在必不可免的接风宴席上,他异常坚决的表示绝不去坐主位,并还显得十分看得开的说:
他自己已经是一个归隐山林、只思潜心读书而不想再次入世之人。只是由于以往相依为命的爱女心有所寄,才不得不显得多事的帮衬徐世业这个准女婿一把。如今徐世业的根基已经初成,不耐世事烦扰的他,此后也就将会回归以往恬淡的生活。故而,故友莅临他可以出席相陪,但涉及到纷扰的世事,他是既无能、也无心去加以关顾。
杨集的一番明智的说辞和做法,也使得初回邯郸的徐世业,暂时免除了马上要去面对不和谐局面的尴尬。
可想而知,如果此刻的杨集毫不推辞的高踞主位,随即在坐之人马上就会隐隐的分成两个集团,甚至还会波及到统军在外的将领各思归附其主、以及出现左右摇摆的人。比如:原徐世业旧属要心属徐世业,裴仁基所属、及裴世矩和杨义臣等要心属杨集,李靖、房玄龄、杜如晦等则必然是会左右摇摆的无所适从。
暂时是并没有出现不和谐的局面。但未来,则隐患依然存在,且尚不止涉及杨集这一种情况。局面越是拓展得宏大、兴旺,这种状况也就越会凸现出来。这种决策中枢的绝对权力博弈,未来则难免依然还会不断的困扰着徐世业。
……。
杨集的表明态度,也就使得接风宴席在位次排定上简单了许多。徐世业居中坐于主位,真正的客人及暂时的客人左首落位,原徐世业麾下的众人右首相陪。
一种特定的情形,就必须要视具体的情形来加以安排。
以主客的形式加以划分,除了徐世业以外,反而使得突厥公主阿伊玛被高高的推到了左首最显眼的首位。突厥的嫡脉皇族,异邦的贵宾,阿伊玛的这个种显赫、高贵身份,即使是阿伊玛推辞不就也无人能够居于其上。
因而,夷族秉性特点偏于直接、洒脱的阿伊玛,稍加谦让以后,也就理所当然的坐到了徐世业主位之下的左首首位。其实,从严格意义来说,汉人实际上是尚右、而胡人才尚左。但这种只是源于视角上的差异才产生的有别,让她居于左首首席,却反而更加的显现出来了对阿伊玛这位异邦贵客的尊敬。
狗尿苔不济长在了金銮殿上!被徐世业这样在心里暗自咀咒着的阿伊玛袅袅的落座以后,经过了一番稍加推让、谦逊,裴世矩、杨义臣、裴仁基及其麾下的一众将领,也就相继依次落座于左首。
而右首,既曾经是地位显赫的大隋帝国卫王、现在又是徐世业准岳父的杨集,则就再也没有了推辞的理由,自然是顺势也就被推举坐到了徐世业主位之下的右首首席。杨集之下,依此则是房玄龄、杜如晦、高雅贤、凌敬……,等等。
位高却年轻的凌敬,自然是要表现得礼让、谦虚一些。而那位地位也颇高、既好酒又好肉的雄阔海,此次则又是有所割舍的缺席了主席。其因,抓紧时间去实施徐世业给他支的损招、泡突厥猛妞去了呗!
世上的很多事,并不是有所忌讳它就不存在的!席间,老奸巨猾的裴世矩,不久也就借话题提到了‘名不正、言不顺、难使上下归心’这个问题。困扰了许久、取舍之间一直没有琢磨透彻、最大的心结乃是因瓦岗还会兴旺一段时期不能与之彻底决裂的徐世业,也只能是顺水推舟的说到:
“弘德年少鲁钝,实难拨云见日的剖析明白如今纷乱的时局,也急思得到诸位贤者、长者的指点迷津。各位以为如此可好?如今的河北时局已经大体安定,诸位贤者、长者就暂在河北渡过一个多年未曾有过的祥和大年,翻过年去我等再细加商议如何?此事、此事其中所牵扯得太过深远。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人哪!”
身为主人、目前凭借辉煌业绩而展现出极其强劲势头的徐世业这样说,其他众人自然是也没有资格再去执拗的坚持。何况,知道历史走向的徐世业,现在都无法洞悉下一步怎么办才能够做到万无一失。而其他的人,即使是经验再丰富、心智再精明,也毕竟是只有以往经验、而毫无未来的准确预测。因而,对这件事自然也必须要保持一种十分谨慎的态度。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其位就要奉行职责所在。而现在的徐世业,他心里所无比牵挂的,已经不仅是有李氏马上就将在太原高调起兵这件事。还有一个很快就将面临到的重大情况,也亟待他去提前有所准备……。
事在人为,但上天却难逆。想要保证已取根基的稳固、并逐步拓展,当务之急徐世业就必须要做好迎接大业十三年必将会发生的大面积黄泛准备。虽然徐世业现有的根基地处于黄河以北、未来遭受黄泛波及的面积并不大,但‘有人才能够有实力’这是一个不变的真理!
天灾同样也是际遇。因而,敷衍过去了暂时还无法权衡清楚是否自立旗号、怎样自立旗号这件事以后,徐世业则马上就就向全面主理着所辖区域政务的房玄龄、杜如晦说到:
“民以食为天。往昔民乱不断的河北,民乱之因则大多源于百姓生存窘迫、衣食难继。取易安难,此后河北之安,就全赖二位先生操劳了!在此,弘德弘德也只能是以一礼来替河北之万民拜谢二位先生……。”
说着,徐世业马上就从主位上站起了身,面向紧挨着坐在一起的房玄龄、杜如晦深深的一揖。
“二位先生且请宽坐,弘德随后还有大事要拜托二位先生……。”连忙摇手阻止着慌忙站起身来还礼的房玄龄、杜如晦,徐世业边坐回原位、边接着说到:
“天灾人祸往往会接踵而至。二位先生不仅要因今冬的无雪预作防范春旱,还千万要多多的防范大旱之后的大涝。黄泛,一直就是中原的一大天灾。如果今年黄泛会提早到来,我河北就必须要及时的做好接受饥民、灾民的准备。其意义之重大,已经不用弘德再细加言说。弘德适才的一揖,亦是在把河北之未来强盛托付予二位先生也!”
在面容微显憔悴、明显是有些操劳过度的房玄龄和杜如晦连连应诺之后,纠结在徐世业心中的两件最大的事已经说完。接下来,也就进入了相敬互酌的欢饮时间段。当然,包括徐世业在内的众人,随后也并没有慢待了席间的唯一一位异邦贵客:面罩面纱、惜言如金、对一切都反应十分淡定的突厥公主阿伊玛。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仅仅半年多的时间就拥有了河北这片广大的控制区域,未来的拓展空间和前景还无比远大,也使得整个接风宴的欢庆氛围,在无限的希冀、向往中逐渐的浓烈、高涨……。
……。
不喝醉了心里就难受的徐世业,这次还是酒品上佳(自诩的)的只睡不闹,又不知道怎么回的寝居之处、也不知道现在他自己昏睡了多久?
身体的被搬动、推挪,让昏睡中的徐世业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耳畔同时也闻听到了轻柔的细语之声……。
“……好重、好沉哪!德郎身子就是强壮!恒雪姐姐,去替菲儿把水盆端过来!菲儿给德郎脱靴、脱袜……。”
可能是被亲兵给连扶带抗弄回来的徐世业,竟然所有的行头在身就昏睡不醒!可见其心情陡然放松、兴奋之余,喝得之高、之大。
感觉被一双温软的小手悉悉索索的拽下了靴子、扯去了布袜子、挽起了裤腿儿之后,此刻已经感觉到两条腿是空悬在床榻之外的徐世业,迷迷蒙蒙中,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两只大脚被一双温软的小手摁在了十分舒服的温水之中,随即小手也就开始给他轻柔的搓洗着……。
“那个、那个,菲儿姐姐,德郎以前都是由菲儿姐姐服侍吗?”还处于半迷蒙之中的徐世业,此刻已经可以分辨出来这是崔恒雪在期期艾艾的询问。
“是呀!别人服侍德郎,菲儿哪能放心呀!以前线娘姐姐在时,菲儿就曾同线娘姐姐说过:菲儿的性命是德郎救的,菲儿就是德郎的人了,菲儿会一生一世的服侍德郎!菲儿虽然不会去同别人争什么名位,但如果谁不让菲儿侍候德郎,菲儿却绝不答应!”
轻言细语中不乏决绝的菲儿,无疑是在向同夫姐妹的崔恒雪交代着她的底限。
“嗯,那恒雪以后也同菲儿姐学着服侍德郎吧!喜欢德郎的人多了,说不准那次就可能会给那些人造成了机会。”同样,聪颖不逊于任何人、却个性偏强的崔恒雪,避重就轻的细语着;这又是开始任何事都要比一比,且还想到了防患于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