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朔风凛冽的隆冬季节里,在初雪过后的银色世界中,冀东平原上两强相遇的一场大会战,马上就将拉开帷幕。双方总计动用了超过十五万大军所展开的这场大会战,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也必将是要以两军强力碰撞的野战方式予以全面的展开。
献县,虽然已经成为了窦建德所部既定大本营乐寿的最后一道屏障,但献县也毕竟仅仅是一座县城,根本就不具备冷兵器时代最基本的防守战法‘以城池为依托实施固守’的条件。小小的一座县城,屯有数千军兵就已经显得拥挤不堪,安能容得下数万、甚至近十万的大军驻屯?
其实,这也就是自古以来关中被称为‘龙兴之地’的一个根本原因。双关(潼关、武关)一卡,也就基本上等于关闭了关中的门户。出关,则可经略中原;如进攻不利、或失利,则可退回关内去休养生息、以利再战。这样一来,就可给予有志天下的豪杰或枭雄喘息之机,重新再次的来过。
而在河北大平原上,如果没有广阔的战略缓冲空间,一战的失利,就可能会造成让对手一泻而下、使自己万劫不复的惨重后果。
这场到来显得有些早的大会战,事实上也就是等于展开在相距百里的下博、献县两县之间。下博、献县,则分别成为了对决双方的军需供给地。
徐世业所部属于进攻一方、必须要向前推进且不去说,而对与窦建德部来说,大规模的会战,小小的献县已经没有了任何驻守的意义。如果窦建德部再退,则就必须要放弃既定的大本营乐寿、在河间郡城附近展开。而这样一来,窦建德部就会逐渐的远离完全掌握在手中的最后一郡:渤海郡。窦建德安能舍得放弃偌大的渤海郡?
从一定意义上来讲,窦建德部已经是退无可退。因而,争夺河北最终战略格局的一场大会战,也就宛若蓄水达到了临界点一样,轰然爆发了!
大约分别相距下博和献县五、六十里的一处开阔地域,相隔十几里,则成为了两军正面对恃、即将展开大规模铁血绞杀的‘人类生命泯灭场’。
此刻,统率着七万大军而来的徐世业所部,已经旗幡招展、声势浩大的联营近十里屯扎于此。十几里外的对面,长途奔袭铩羽而归的窦建德,也同时从乐寿调上来了大部分的嫡系部曲、组成了近八万的大军,率领着麾下的主要将领曹旦、高士兴、宋正本、王伏宝、张青特、王小胡、刘十善等,与徐世业所部相对恃、摆出了一副决死一战的架势。
窦建德部的其他主要将领,阮君明协同魏刀儿驻守在饶阳,曹湛驻守在河间郡城;而留守窦建德既定大本营乐寿的,则是董康买。自然,窦建德的重要谋士左司马王琮和右司马刘斌,也同时跟随在窦建德的身边。
大战一触即发。动员了麾下现有的大部分实力的窦建德,此刻则是下决心要在这一场决战中确定河北的归属,成王败寇的决出最后的强者。
……。
战旗飘扬、军威浩荡,鼓角震天、铁衣铮铮,马蹄频踏、残雪飞扬……。相互对恃着的两军,终于在对恃的两天之后同时出现在了疆场之上,十几万大军的铁血绞杀、艰苦争夺,也从此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刀枪耀日、旌旗漫卷,各自以近两万大军为基数首次对阵疆场的双方,严整的军阵之中各自竖立着一杆高达数丈的猩红大纛。
徐世业所部的这一方,自然是还在沿袭着名义上的瓦岗麾下,大纛上‘魏公府右武侯大将军徐’的硕大金字赫然在书。而对面的窦建德所部军阵之中,‘大首领窦’的金字大纛也分外醒悟。至于双方军阵之中五颜六色的各种将旗,这个将军、那个统领等的,则宛若秋后的高粱茬子一样密密麻麻。
冷兵器时代的常规行军规范,同样都是双方所必须遵守的。对恃两天以来,双方的探马、斥候频繁接触、渗透,各自已经大致的摸清了对方的底细。双方各自的军力、将领等情况,作为两军统帅的徐世业和窦建德也已经基本上了然于胸。
此时的徐世业,已经知道他初步的战略设想基本上实现,窦建德已经把其麾下的大部分主力摆到了对面。下一步,则就要看本方能够同窦建德部‘对决、相持、再对决、再相持……’的持续多久了!
当然,率部能够凭借正面决战一举击溃窦建德所部的‘压箱子底儿’实力是最好不过的了!但是,现在的徐世业却不敢这样去妄想……。
从探查、接触的过程中徐世业客观的评价,现在双方摆在下博与献县之间的军力,正常算应该是持平。徐世业所部应该是在军械、装备上占有一定的优势,而窦建德所部则是在数量上稍占上风。相互抵消,则双方在总体军力上也只能是不分伯仲。绝对实力的硬憾,其结果也必然是一场彼此均无任何胜算的‘烂仗’。
徐世业没抱有着彻底击溃对方的妄想,那他要想保证这场会战本方获胜、消灭窦建德部的大部分有生力量,他就必须要依靠从窦建德部后面兜上来的李靖所部。因而,双方能够相互僵持、缠战多久,也就成为了取胜的最重要手段。只要把对面窦建德部的大部分主力拖疲、拖垮,作为生力军的李靖及薛氏兄弟的联军,就会变成击败、击垮窦建德部的一颗‘重要砝码’。
自然,虽然时间拖得越久、对徐世业所部来说也会越有利。但徐世业所统率的部曲,同样也是会同窦建德部一样,也必然会成为‘疲军’的不会好到那里去!
在众将的拥护下立马军前阵中的徐世业,此时正在浓眉皱起的紧盯着对阵的窦建德部军阵……。
这次,窦建德‘亮出来了所有的底牌’已经毋庸置疑。就仅见对面军阵中窦建德部的军卒各个精壮、彪悍,所排列的军阵要较以往所见的窦建德部军阵严整得太多,就可看出来窦建德是动用了手中拥有的最强力量。同样,主要将旗中也涵盖了曹旦、高士兴、宋正本、王伏宝、张青特等窦建德部一多半的主要将领,也可见窦建德血战一场的决心。
其实,因双方的绝对实力已经摆在那里,除非有特定的需要,徐世业想要拖住窦建德部的大部分主力,暂时采取只守不战的办法也并不是个好办法。也许,把窦建德部憋急了,会让徐世业所部趁机捡到些小便宜。但大兵团的会战,鸡毛蒜皮的小打小闹其实完全等于隔靴搔痒。
只要窦建德部的绝对实力还在,就永远是徐世业心中的一大隐患,是未来徐世业开始逐鹿中原的一块大绊脚石。因而,徐世业才下决心不仅要战,而且还要血战、狠战。只有这样,徐世业才能够有机会击垮窦建德部,甚至还可以把一部分引为己用。
徐世业下了这样大的决心,其实还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拥有了一个很大的后盾。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这,已经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由于徐世业已经基本上把河北第一豪族崔氏绑在了自己的这架战车之上,凭借崔氏的财力、物力、仓储等,在徐世业处于困境之时,崔氏绝不会袖手旁观。因而,徐世业完全可以相信,窦建德所部,绝不可能如他一样的能够坚持长久。
其实,这也是豪门大族在乱世之秋,一般情况下都会十分谨慎的保持中立的一个主要原因。逆向的思维,如果某一家豪门大族所支持的一方落败,一家之力毕竟难抗一国之力,无疑就等于是把偌大的家族送入了地狱。
从相对较长远的时限来说,作为防守一方的窦建德部反而处于了一种‘只利于速战’的状态;而徐世业所部发起进攻,则相对来说是称了窦建德的心意。这样简单的一个状况,即使是有些另类,但能力不凡的窦建德还是可以转过弯儿来的。
而徐世业,目前基本上已经是把窦建德逼到了‘战也得战、不战也得战’的地步。这样,也就称了徐世业最低也要从拼消耗上拖垮窦建德部的心意……。
“将军、将军!对面窦小姐她那个混球老爹出阵了……。”因联想过多坐在马上仿佛像是发呆一样的徐世业,被驱马率铁骑护卫在他身周的雄阔海瓮声的提醒给拉回了现实。
“哦……。”一愣之下的徐世业,下意识的定睛向对面望过去,果然看到一位身形壮硕、头戴金盔、身披金甲、外罩猩红皮裘斗篷、胯下高头大马的人物在一群将佐的拥护下破阵而出:“应该是窦建德!海兄随本人去会会他,礼贤代统三军……。”
如今河北的两大巨擘徐世业和窦建德,马上就将碰面。徐世业,也即将面见到他那位‘有实无名’的老丈人窦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