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头上戴着一定红色瓜皮小帽的红袍老人脸色阴沉地走在教廷总部的长廊中,那雪白漂亮的阿尔卑斯胡也似乎因为他恶劣的心情,每一根都绷得直直的,好像是一柄利剑挂在的下巴上一般。
红色瓜皮小帽,银色的滚边十字架花纹,那是范蒂冈教廷红衣主教的行头,虽然说范蒂冈教廷的教皇在教廷总部,也就是神事部的红衣大主教,也是实权的大主教,但是却很少参与教廷总部的具体运作,一心经营着范蒂冈教廷,培植俗世力量,而范蒂冈教廷的红衣大主教,在教廷总部名义上的地位也相当于红衣大主教,平时没有教宗大人的召唤,也很少来教廷总部,但是今天,却出现了一个例外。
途中经过红袍老人身边的低级神职人员,看到老人之后,纷纷驻足,低下头弯着腰行礼,等老人走出老远,才敢抬起头继续走。无论是地位多高的神职人员,哪怕就算是教宗大人,看到其他神职人员跟自己行礼,也总要虔诚地回礼一番,但是老人却好像没看到一般,满脸的阴鸷,全然失了一个红衣主教该有的风度。
那些低级神职人员都纷纷十分讶异地互相对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虽然奇怪这个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红衣主教为什么会这么的失态,但是他们也仅仅只是对望一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他们也仅仅只是个没多少地位的神甫或者神父罢了,又哪里敢对红衣主教这种大人物有什么议论,贪婪是原罪,同样的,愤怒与不忿,也是原罪,他们只是等待救赎的羔羊,而不是扑向深渊的飞蛾。
红袍老人推开了一扇金色的雕花大门,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地看着那个仍然安稳地坐在红木书桌前,身前摊着一本马太福音书,手中捏着鹅毛笔用心地记录着什么,就连红袍老人进来了,都好像没有发现他一般,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的奥斯。
红袍老人将手中的断剑重重地砸在了奥斯的书桌上,那断剑在书桌上弹跳了几下,将书桌上的好些东西都碰掉在了地上,扫翻了一瓶墨水,那黑色的墨汁立刻在红色的书桌上蔓延,将桌上的那张记录着什么的白纸给浸透了,上面黑色的字迹立刻便与黑色的墨水浑在了一起,再也看不清。
奥斯将那本马太福音书拿了起来,避免被黑色的墨水给污染了,但那纸张却来不及救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却仍然没有看红袍老人,也没有看那桌上的断剑,仿佛这些都没有他手中的那本厚厚的书和纸张上记录的东西重要。
那些在旁边侍候着奥斯记录的文书,见事情好像不太妙,又不像是自己这些人能够掺和的,很是识趣地朝奥斯弯了弯腰准备离开,也没想着要帮奥斯收拾一下,这时候上前去,那不是徒惹麻烦么,走之前也没忘了恭敬地向红袍老人行礼,并且把那扇金色的雕花大门给紧紧地关上,严重地警告了周围的人不准靠近这边。
也许是自己也发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又也许是发现的对方的身份并不比自己低,甚至权力比自己更加大,自己的行为似乎对对方太过不敬了,红袍老人好不容易才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怒气,却仍然带着一丝冷气说道:“我需要一个解释,奥斯,请你个我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奥斯一挥手,桌上的墨渍十分神奇地消失了一干二净,将手中的马太福音书翻上,放到了一边,神色十分平静地说道:“波斯切洛斯,别忘了,你是个神职人员,索恩斯同样也是教廷的神职人员,这里是教廷,是上帝在人间的圣邸,请你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和行为,作出一副红衣大主教真正的样子,用你那对上帝的无比的虔诚和最诚挚的尊敬,保持最后的一点理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被悲伤和愤怒左右的普通的可怜的老头。”
波斯切洛斯,范蒂冈教廷的圣事部红衣大主教,曾经最有希望进入教廷总部圣事部的成为新的教廷总部圣事部红衣大主教,却被罗斯半路抢先登顶,失去了成为教廷总部圣事部红衣大主教资格的波斯切洛斯,在无比失意之下,拒绝了成为范蒂冈教廷教皇的决议,蛰伏在梵蒂冈教廷圣事部,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索恩斯这个私生子身上,甚至不惜让昔日的好友奥斯成为了索恩斯的老师,无论奥斯如何管教索恩斯,都从来没有过问过一句,哪怕是奥斯将索恩斯长年派到外面不接触教廷内部的权力,波斯切洛斯也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因为他相信,索恩斯年轻,有许多的机会,只有经历过挫折,才能更好的成长,而他老了,在教廷总部圣事部红衣大主教竞争失败之后,他便失去了所有的机会。
而索恩斯一直以来的成就,也从来没有让波斯切洛斯失望过,十几岁成为白衣圣堂,就足以让所有的同龄人汗颜了,只是他不曾想到的是,原本以为再过两年,索恩斯便能进入教廷总部的权力核心,真正地开始他光辉的一生,又哪里知道这柄被称为是教廷裁决所最锋利的裁决之剑,奥斯的最得意弟子和继任者,最有可能成为教廷历史上最年轻的红衣主教,最有可能成为奥斯之后的下一任裁决所大主教的索恩斯,他的儿子,就这样轻易地,脆弱地,没有一丝征兆地折损在了仑顿城。
当然,虽然波斯切洛斯蛰伏了,近几十年来教廷中都很少能够听到他的声音,虽然他也已经是个进入了人生最后时段的暮年老人,但从来都没有人愿意小看这个波斯切洛斯,至少,就算是奥斯或者罗斯这样的实权大主教,也不愿意轻易地招惹这个留着漂亮的阿尔卑斯胡的老人,年老的狐狸才更加具有智慧,更加狡猾,更加不容易死,更何况这只狐狸还有着猛虎的实力,连奥斯都不敢说自己能够胜过波斯切洛斯。
“但是,他是我的儿子,是我唯一的儿子!”波斯切洛斯看着桌子上的断剑,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刚失去了儿子的普通年迈老父亲,而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名满整个教廷,被数不清的教士奉若神明的红衣大主教。
“我主仁慈,愿主保佑你,我的老友。”说到索恩斯,奥斯的脸上也终于不再平静,同样带上了深深的悲切,轻抚着波斯切洛斯苍白的头发,在他的胸口划了个十字:“我主仁慈,世间的一切磨难,都是主的安排,都是主的仁德,索恩斯投向的主的怀抱,世间的磨难便都离他远去,我们不应在这里悲切。”
听到奥斯的祷告,波斯切洛斯的脸色顿时狞狰起来,变得扭曲不堪,扯着嗓子喊道:“主?哪里有主?哪里有上帝?主要是仁慈,上帝要是看的到,当初,那坐上圣事部红衣主教位子的就应该是我,而不是罗斯那个伪善的糊涂蛋,要是上帝能够看得到,那么索恩斯就不应该就这样死在了仑顿城,他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虔诚,可是,却最终被人生生地割去了头颅,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无法保全,告别仪式都无法进行。你说,这些时候,上帝在哪里?他的仁慈又在哪里?不要跟我说什么上帝无处不在,上帝根本就不在,他根本就看不到我们,根本就看不到我们这些信徒在人世间所受到的疾苦。”
“我是一个信徒,我将我的一生献给了上帝,我可以让我唯一的孩子,过上最富有最幸福的生活,像个普通人一样,但是我没有,我将他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上帝,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奥斯,你告诉我,上帝,究竟在哪里?”波斯切洛斯死死地瞪着奥斯,寻求着几十年前就想知道的答案。
“噤声!”奥斯很害怕,很害怕波斯切洛斯这个已经可以定性成为异端的言论,死死地扯住了波斯切洛斯的衣服,示意他闭嘴,虽然知道这番话绝对不可能从这里传出去,但他还是很小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样的言论,要是被圣事部的人察觉,那么波斯切洛斯跑不掉一个异端的罪名,到时候,就算波斯切洛斯再如何强大,教廷都不允许这样一个异端继续存活,要知道,罗斯可早就想将波斯切洛斯除掉了,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而他奥斯也不想最终亲手将这个多年的好友,自己最得意弟子的父亲亲手推上火刑架。
“波斯切洛斯,我的老朋友,索恩斯是我的学生,是我亲手培养出来的学生,他死了,难道我的心痛就比你少了半分吗?”确认了波斯切洛斯不会再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之后,奥斯才松开了他的衣服,十分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如果你想为索恩斯报仇,那么,来帮我做一点事吧。”
当日,失去了唯一儿子的范蒂冈教廷圣事部红衣大主教的波斯切洛斯辞去了圣事部的职位,没有人知道波斯切洛斯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奥斯和波斯切洛斯在他的办公室里进行了怎样的一番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