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丘说,玄武乃玄蛇、龟武之化身,玄蛇是龙首凤翅蟒身;龟武乃龙首鳌背麒麟尾,它们是上古神兽腾蛇及赑屃的演变,也是北方民族龙图腾跟龟图腾的融合,龙蛇原是一体,鳌是龟的演变,即龙之子赑屃的前身或另一种称呼。玄蛇无雄,赑屃无雌,二者相交生机不断便是玄武。玄武主水又主生育。那旅社的老板娘不晓得这些,所以才会把龟蛇纠缠的玄武看做一只龙首大乌龟。四象杀手若到了,低于他们一个级别的五行杀手又岂会远了?
王茂神态肃然,沉声道:“不管他们来多少人,咱们有足够的人手应付,现在只等龙头一句话。”
李虎丘道:“先不忙,做事需有法度,不能胡来。”转而对罗小宝道:“现在是你表现的机会了,通过你家的关系跟公安方面的人打个招呼,方便我们行事没问题吧?”
罗小宝去打电话,马春晓被春暖拉上,跟着一起去了。
张永宝打量赵元深,问:“刚才听王总介绍说这位老兄练的是自然门功夫?”
赵元深一抱拳,道:“正是,经师不到,学艺不精,愧对师门。”
张永宝抱拳还礼道:“自然门自从杜心五先生之后再无第二位称得起一代宗师的人物,武术界都言自然门的功夫虚无不实,很难练出真功夫来,我观赵兄的功夫已然登堂入室心圆意满,比起当年的南北大侠亦不遑多让,自然门曾经的规矩是一脉单传,但不知今时今日是否还是这样?”
赵元深正色道:“张先生博学,师门规矩牢不可破,就算再传百代依然如此!”
张永宝面露悠然神往之意,续道:“当年南北大侠铁血丹心,入同盟会与宋教仁先生结交,救孙大炮性命于危难,拒绝小鬼子北五省自治独立主席职务,功高德更高,实乃我武术界楷模。”
赵元深道:“先师陶即然,正是杜先生的关门弟子。”
张永宝道:“我仗着童年经历奇遇,身体禀赋异于常人,承袭禅武宗后勤练不坠,终于在二十五岁那年达到圆满的边缘,当时心中得意非常,却不料这圆满前的最后一小步竟那般难行,我内外兼修勤练不坠用足了五年都无法突破,直到三十岁那年的某一天,我慕名拜访闽南一位武道名家,在他家中看见了一副杜心五先生亲笔书就的字:动静无始,变化无端,虚虚实实,自然而然!这十六个字是杜先生观鹤舞书就,笔力仓劲,自成一格,意境跃然在纸上,仿佛腾空欲出的一只白鹤,令我心中豁然顿悟,不知不觉竟在那副字前站足了一日夜,之后鱼跃龙门,终于一步跨入圆满境界,这大机缘正是杜先生隔空相授。”
赵元深道:“能得张先生这样的人物的如此肯定,实乃我自然门之荣幸。”
李虎丘道:“原来宝叔与自然门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这才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老哥俩若想切磋技艺,日后有的是时间,如今首要做的却是商谈如何应付隐门杀手。”
张永宝恭声问:“社首打算如何下手?”
李虎丘道:“血痕杀手全仗神出鬼没的刺杀计谋逞凶,正面相抗不值一哂,区区四个暗劲,又是敌明我暗,根本不需要咱们大动干戈,宝叔你带上赵先生的高足和茂哥带来的这些兄弟过去应该足够应付了。”
赵元深道:“为防万一,不如由我陪张先生一起去。”
李虎丘摇头道:“不必!我这人生平别无爱好,惟独对一个武字执着,这些年见识过的门派功夫多不胜数,却惟独对自然门虽如雷贯耳却缘悭一面,赵先生是自然门当代宗师,难得遇见,岂有不以武论英雄一番的道理,您踏踏实实留下来陪我和茂哥聊聊功夫之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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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年,胡汉民得知汪精卫北上行刺,劝汪:“你在同盟会中举足轻重,文才口才号召力无人可及。一时之激情与虏酋拼命,损失太大。”胡坚决反对汪北上行刺。汪精卫临走时不敢向胡汉民告别,咬破手指给胡汉民留下血书:“我今为薪,兄当为釜。”胡汉民见到血书,当场哭昏过去。可惜老汪当年没能真个为薪,否则不至于后来露出狗尾巴,成为千古汉奸。说好了讨论武道,但张永宝领人走后,李虎丘却忽然话锋一转,说起了同盟会旧事。
李虎丘说这段话的时候,赵元深始终面无表情。只待李虎丘说罢,沉默了片刻后才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人心难测,不到最后一刻谁能说的清一个人是如何?汪精卫是历史上的失败者,成王败寇,今日骂名咎由自取而已。”
李虎丘问:“成王败寇?这么说赵先生并不觉得汪精卫的立场有错,只是见识不明,做事不当失败而已?”
赵元深道:“大龙头不是说要讨论武道吗?怎地说起这个来了?”
李虎丘道:“那就说武道,赵先生是杜心五先生的徒孙,杜先生一生高风亮节功夫高深,我曾听京城八卦宗师董兆丰师父说过南北大侠与日本人决斗的事迹,但不知赵先生可有耳闻?”
赵元深眼中光彩流转,看着李虎丘,半晌才额首道:“民国八年,杜先生40岁时流落到燕京,正遇日本剑客千叶归藏来华夏寻找猿公剑法原谱,那千叶归藏来自日本一个古老刀法流派,其人刀法凶狠朴实招数简单有效,与人比武,只论生死,从来不比功力大小,只较量兵刃高低。”
李虎丘续道:“不错,就是这件事,当年杜心五先生因为宋教仁遇刺,心灰意冷辞去在民国的一切职务回到江湖,任青红两帮龙头,做了民国政府在江湖上的代表人物,当年小鬼子不仅图谋我华夏锦绣山河,更派出无数间谍刺客民间浪人来我华夏巧取豪夺民间技艺,千叶归藏便是其一,董师傅当时跟我讲的是他已得了某种华夏武林的绝学秘技,杜先生得知消息后便向其发起挑战,千叶归藏自知功夫与杜先生相比相去甚远,于是便提出要比试长兵器。当时华夏国术大兴,燕京城内当得起一代宗师的人物不下十余位,却无一人擅长使用长兵器,杜先生一口答应了千叶归藏的要求,却一时半刻哪里找合适的破敌之法,正愁的不知如何时,竟有一位王姓长者主动找上门来,要传杜先生一套大杆子枪法,并且要求杜先生练成之后,终身不许使用第二次,不得传授他人。
王茂插言问道:“好功夫都是岁月和汗水琢磨出来的,杜先生临时抱佛脚学的大杆子枪法能管用吗?”
李虎丘摇头道:“那话只是对武道中凡俗之辈说的,杜先生的功夫早在过往岁月里吃透了,他的武道境界已经可以触类旁通,一通百通,王姓老者传他的大杆子枪法他只练了三日,便超乎寻常已丝毫不逊色于那位传他枪法的人。”
赵元深看一眼时间,道:“想不到大龙头对我自然门师祖生平倒是很了解。”
李虎丘正色道:“杜先生这辈子,纵横南北,于江湖有功,对庙堂有建树,品性高洁傲骨铮铮,正是我辈楷模。”
赵元深叹道:“张学良一枪不放让出东北,虽然促进了国家统一,却也让东三省沦陷于日寇之手,任何选择都有得失利弊的两面性,杜先生当年如果愿意接受日本人的邀请,出任华北五省独立政府主席,门户的命运也许就会改变。”
王茂闻听此言神色一变,李虎丘却依然谈笑自若,仿佛丝毫不觉赵元深的话有何不妥,续道:“当日杜先生与千叶归藏决斗长兵刃,日本人用的长杆剃刀,刀杆长一米六,刀身狭长约四十厘米,千叶归藏在比斗开始前,将刀杆由中间分成了两部分,他拿着一半长的带刀头的部分对杜先生说:‘刀法最险,擅长避实击虚,专破狼牙棒、锤子、斧头等重兵器,让过这些重头,直接砍人身,所以刀贼。’
又道:“杜先生的大杆子来历不凡,长三米,通体油亮,鹅卵粗细,枪头用寒铁打造,高手一捋,那枪头做凤凰乱点头,能发出雷音虎啸的气势,乃是那位王先生家传的宝枪。杜先生对千叶归藏说,‘枪是刀的克星,因为枪虚,高手用大杆子,杆越长越可以生出变幻。’那千叶归藏又说:‘遇到杜心五,他很荣幸,世上懂古兵器的人已经不多了。’他的看法是,日本的剃刀正是破枪的,剃刀之法与一般刀法避实击虚的原则正好相反,叫做打实不打虚,不理睬杜先生枪法的变幻,只要杜先生耍枪的力量稍一用实,让他有了着力处,他就进身砍断杜先生的枪杆。”
赵元深说道:“千叶归藏说的全对,他故意将自己的刀法说出,是为了扰乱对手心神。这是日本传统做法,比武前先斗口才,摆出稳操胜卷的姿态,借以来影响杜先生的心境,只可惜千叶归藏算错了一件事。”
王茂问道:“什么事?”
赵元深道:“功夫境界是分高低的,他与杜先生决斗,刀取中宫,眼看占据上风时,忽然杜先生的枪杆弯成一把弓的样子,竟在近身情况下将日本人弹飞,只那一下便将千叶归藏重伤吐血。”
李虎丘皱眉问道:“千叶归藏不是被杜先生一枪刺死的?”
赵元深摇头道:“当时比武只有他们二人在场,大龙头所知道的千叶归藏被杜先生一枪刺杀,是杜先生后来对人讲的,但实际上千叶归藏是死于剑法!”
“死于剑法?”
“不错!死于剑法!”赵元深很肯定的说:“当日千叶归藏身受重伤,自知命不久矣,便依照决斗前约定拿出了得自华夏的猿公剑法原谱,临死前他说,生平别无所爱,这猿公剑法他虽不能活着时候修炼,但求能有机会死在这门剑法之下,他希望杜先生能按照猿公剑法的心诀用他的剃刀将他刺死。”
王茂叹道:“想不到这个小鬼子竟这么痴迷执着。”
赵元深道:“他的确很执着,但这么做的目的却不仅因为执着!”
李虎丘寒声道:“我猜是这样,猿公剑法深奥绝伦,他拿到以后研究不出所以然来,便想指望杜心五先生帮他破解其中奥义,并且决心以自身做剑谱,用他的尸体把这门剑法带回日本去。”
赵元深击节赞道:“大龙头见识非凡,那千叶归藏的目的正是如此!”
李虎丘道:“这日本人以身殉道,不失为一代武痴,虽是窃取巧夺,却仍令人心生敬意,杜先生一时不察,让日本人钻了个空子,但他为民族战倭寇,实乃争光之举,更令人敬佩,却不知时至今日,他的弟子徒孙为何会干起汪精卫之流干过的事来?”
赵元深道:“大龙头可知道当年日本人千叶归藏战术得力,兵器占先的情况下为何会一败涂地?”
李虎丘道:“他功力太浅,武术界有句话叫——功大欺理。功夫大了,可以超出常理。杜心五的功夫太大了。”
王茂神情严肃,目中含怒,看着赵元深,问道:“赵老师,您真是隐门中人?”
赵元深额首道:“王总,事到如今,我不必瞒您,我的确是隐门武军师手下三才杀手中的天杀手。”转头对李虎丘说道:“李先生,实不相瞒,这一次隐门精英尽出,在小旅社等待张先生和王总那些位兄弟的人马绝不止四象杀手,三才,四象,五行,六和齐至,张先生此刻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王茂抬眼看虎丘,叹道:“果然让你说对了。”
赵元深闻言神色一变。李虎丘安静的注视着他,缓缓道:“自由社组织松散,规模庞大,实力雄厚,掌控着东南港贸命脉,有人对它垂涎欲滴并非难以理解之事,张万林不过是一介书生,过去在陈天浩兄弟身边虽然号称海上诸葛,但其实难副,策划刺杀我,分裂自由社,嫁祸陈家兄弟,这么厉害的计划,怎么看都不像他那个级别的人物能主导的,我把自由社交予燕东阳,让他寻找血痕组织,以自由社的资源人脉找了这么久都毫无线索,张万林是怎么找到的?微微一笑,“除非是你们找上他!所以我不禁会想,你们能到陈天浩身边埋钉子,又岂会错过守着京师重地,被我绝对信任的茂哥?”
赵元深重重点头,道:“没开始运作此事前,我们曾对贼王这些年在国内外的所作所为做了个详细调查,前年你在迪拜计盗黄金一千七百吨,真乃惊天动地之大手笔,如果可以,我们更愿意与你合作,但很可惜的是,门中两位军师都认为你这人与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只好出此下策把你除掉!”转而对王茂说道:“王总,两年来承蒙您照顾,处处高看一眼,全心信任,人非草木,谁能无情?赵某心中感激之情难以言表,但你我其实各为其主,说不得只好对不起您了。”
李虎丘道:“你看来已经胜券在握?”
赵元深道:“如今万事俱备,就差送贼王上路了。”
李虎丘道:“这里只有咱们三个人,你既然调查过我的过往,应当知道我身上的功夫与那个日本鬼子千叶归藏截然不同。”
赵元深叹道:“心之神道,的确是武道中奇思妙想的诀窍,但你不知道的是我乃自然门传人,杜先生传下的心诀未必逊色于你的心之神道。”
李虎丘摇头道:“这话若是杜先生复生在我面前说起,我当然心悦诚服,所谓心诀也好,心之神道也罢,都是由心而发的功夫,没有那样的心灵体验,纵然学会了诀窍也爆发不出那样的威力,心诀在你身上不过是东施效颦的一个发力技巧而已。”
赵元深冷哼一声,道:“等一下希望贼王的口才和功夫一样好才是。”
李虎丘道:“赵先生难道就没想过,我既然已经识破了你们的计策,外面针对宝叔的计谋还有可能得手吗?”
赵元深道:“只要我在这里把你给废了,外面胜败与否并不重要!”
李虎丘一叹,“既然如此,你还在等什么呢?为何还不动手?”
赵元深面色一冷,作势欲动。王茂面色骤变,横身挡在虎丘面前,喝道:“赵老师,等一等!”转身对虎丘道:“虎丘,我愧对于你。”李虎丘道:“千万别这么说,你不过是一时不察,哪里谈得上愧对二字?”王茂却露出悔恨之色,突然跪倒在地。李虎丘往前一步要把他扶起,手伸出一半儿时,赵元深忽然出手偷袭,一记穿心腿猛踢向虎丘肋下。李虎丘横向一闪避过。赵元深喝道:“李虎丘还不受死!”
跪在地上的王茂手中多了把蓝光湛然的匕首,李虎丘避过赵元深的穿心腿后,正站在他身侧,王茂手中的匕首闪电般刺向李虎丘的足踝!
这一下处心积虑,事出突然,李虎丘绝难避过!
这一刺电光石火,集合了出其不意之妙算,王茂火中取栗的盗门技巧,匕首上见血封喉的隐门剧毒,有心算无备下,已经是志在必得。赵元深脸上已浮现得意之色,任凭你天大英雄,功夫多高,也难防隐门层出不穷的奇招妙计。
千钧一发之际,李虎丘却叹了一口气,他叹气的时候,王茂的匕首已经被他踩在足下。一口气叹罢,王茂整个人已倒飞出去七八米。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脸难以置信,惊讶的看着李虎丘。坐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赵元深大吃一惊,纵身过来交手,李虎丘却身形一闪避过,冷喝道:“你的对手不是我!”
语声刚落,一人从厅堂外走进来,身高一米九,雄健无比俊美绝伦,不是尚楠又是何人?
图穷匕见!
王茂吃惊的叫道:“你不是把尚楠留在申城了?”
尚楠径直来到王茂近前,神色严肃,眸子里却隐隐泛着泪光,当日李虎丘收留尚楠,曾把他安顿在夺宝楼中住了一阵子,王茂待他极好,二人情份很深。尚楠痛心疾首问道:“为什么?”
王茂低下头,叹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看在以往兄弟情分上,给哥哥一个痛快吧。”
李虎丘冷笑道:“你想死还不容易?但你的妻儿呢?你认为我会留下她们在世上处心积虑找我报仇吗?”
王茂发出啊的一声,痛苦的捂脸痛哭。赵元深已知事情不妙,但内心中他还藏着一线希望,因为他还有最后一张牌可以指望。喝道:“男儿大丈夫,行事作为成败由天,谋事不成一死而已,莫说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之处,便是彻底败了,你身为堂堂自由社夺宝楼的总掌,也万不该做这女儿之态。”
李虎丘道:“第一次交锋后,我发现血痕的人对自由社的结构和我的生平了解的非常详细,有些内容绝非张万林那个级别的人能知道的,所以,我便想如果我死了,脏水泼到了陈天浩兄弟身上,谁最有分量接我的班?我当然选的是燕东阳,但实际上在自由社中资格最老,尚楠最信服的人却是茂哥你,如果血痕的目的是整个自由社,那么杀我之后嫁祸陈天浩之后如何全盘接手自由社才是大问题,对你们而言,这个问题其实只有一个答案。”
赵元深道:“于是,你在得知罗小宝的事情后,立即想到了这个测试心中猜疑的计划?”
李虎丘看着王茂,道:“大致差不多,其实就算没有罗小宝这件事,我也要入京一趟,我和茂哥多年不见,仇天自从上次从卡塔尔回国后也再没联络过我,我希望能印证那个猜测是错的,更希望仇天现在还安然无恙。”
王茂道:“我真他妈蠢呀,你明知道血痕要对你不利,从申城出来时却只带了张永宝一个人在身边,如今自由社与军方关系密切,你要想万无一失,完全可以让燕东阳弄一群特种兵保护你们,你这么做岂非正是为了引血痕上钩?”
李虎丘叹道:“其实最重要还是想印证那个猜测,你若真无辜,这件事便是为血痕设下的陷阱,可惜你••••••喟然一叹,又问道:“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老仇现在如何了?”
王茂哑口无言,却看了一眼赵元深,长叹一声。李虎丘问:“是他动的手?”王茂目中含泪,默然点头。
尚楠目射寒光,盯着赵元深,道:“这次是咱们第二次见面,硬太极,尚楠求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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