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洪王朝立国五千年,朝廷和民间,虽然一直是崇武尚道,但是在明面上,还是以儒学治国,以科举取士。
本朝科举共分三级,第一个阶梯,便是在各郡郡治举行的郡试。郡试一年一考,参加的考生大都是县学、府学、郡学的生员,不过,若是要想取得生员资格,首先必须通过考生在籍府县的童生试。
只有通过了童生试,取得生员的资格,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儒生,自此之后,便可脱籍入士,着青衣,配长剑,一郡之内,无须路引,自由通行。当然,也有一些特殊的例子,比如,受七品以上官员荫庇推荐而产生的郡试名额,至于受推荐之人,是否参加过童生试,便不怎么打紧了。
朝廷郡试,乃是以中古时代儒道创始人“荀圣”,流传下来的《荀子》、《天问》、《尙学》三部经典为出题范畴,只要考的是经义词赋这些基本儒学功底,难度不大。儒生们一旦通过了郡试,便可获得大洪王朝以及各属下诸侯国都认可的“郡士”功名。若是不想再过清苦日子,也可直接要求朝廷授官,最次也能从九品小官做起。
王朝之内,各地举行郡试的时间没有定数。科举考试第二阶梯“省试”,一般都在十月份举行,俗称“秋闱”。省试每三年举办一次,凡是有郡士功名的儒生,和本省贡院的贡生,都可报名参加。
省试的考题,几乎都是从历代儒家先贤留下的治世经典中选取。要知道,整个荒古大陆的历史上,名声卓越的儒家先贤,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了,而他们留下的治世经典,少说也有几万部,如果真的从这么大的范围里面选取科举试题,对世俗界的凡人儒生来说,那就太为难他们了。
好在主持一省省试的各行省总督和学政,基本上不会去做这样无稽的事情。他们所选取的科举试题,大都来自,当世名儒大贤,或者本国曾出现的先贤境儒士的经典学说中,如此一来,考生猜题的范围就缩小了许多,至少也有一个大概的目标。
对于一个苦读数十年,好不容易才通过省试,取得孝廉功名的人来说,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晋升之阶,便是在洪京城举行的贡试。朝廷贡试的时间,通常是在各行省省试过后的第二年三月,俗称“春闱”。
这最后一次的科举考试,通常是由皇帝亲自主考,不过有时候,皇帝出了意外,或是不在京城,就是由当朝的内阁首辅和次辅负责一切科举事宜。贡试之时,考的是现实情况下的政务策论,最重真才实干,个人的儒学修养,反而不怎么重要了。
三年才有一次的贡试,乃是在天子脚下举行的一国之抡才大典,有此资格参加这次考试的人,必须是各省取得孝廉功名的儒生。当然,如果是皇帝亲自颁布特旨的话,那些在国子监、太学等洪京重要学府,混日子过的皇亲贵戚、官宦子弟,也会得到一定的入考名额,有幸参与这一次举国关注的科举大事中来。
见到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年轻书生,欧阳修仿佛看到了数十年前第一次参加科举的自己,那一年,他也刚好十七岁。
“呃,虚度一十七个春秋?不小啦…,年轻人,今日,寒山寺正在举行每月一次的法会,老夫刚刚才见你上山,这么快下来,却是所为何故啊?”
“哦,长者问的是这个?学生此番来到小寒山,只是为了向玄冥娘娘还愿而已,并非上山礼佛,也不是为了参加法会,亦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家中还有老母在堂,学生事情已了,自然必须早点回去,以免家母担心。”
咦,玄冥娘娘?适才冒出来的那股神力,莫非就是……
数里之外,只身来到了荒野之中的土地庙前,却一直还在关注着这里的某人,忽然目露奇光,喃喃自语道。
这时,欧阳修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惊异之色,“大地女神‘玄冥娘娘’,共工之女,水部天君?本界人族一脉,几乎都是上古神人一族玄冥部和离火部的后裔,自然能得上界祖先庇佑。看你一身玄光照体,水灵附身,想必也是受了玄冥娘娘的恩惠遗泽。”
“呃,先生真是法眼如炬,儒道精深,一眼就看出来了!请恕学生无礼,烦请先生,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学生少年之时,遭逢大难,数年间和母亲相依为命,唯有日日礼敬娘娘,时刻秉持玄冥神咒,方才渡过那段艰难岁月。先哲曾言,子不语怪力乱神,学生自幼秉承儒道,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娘娘对我有大恩,学生永生铭记,绝不可忘!”洪毅神色坦然,一字一句,真真有理地说道。
“你本是水德之身,资质绝顶,而今,日日秉持玄冥神咒,以心感神,一念通天,难怪有如此之气象!呵呵,老夫又非迂腐之人,当然不会有门户偏见,小哥多虑了。”言下之意,却是欧阳修非常欣赏眼前这位年轻人,不会计较这等小事。
洪毅闻言,连忙弯身长揖,万分诚恳地说:“老先生大恩,洪毅永世难忘!”
欧阳修伸手扶起洪毅,微笑着说:“洪毅?真是个好名字!既然你承认自己是儒门士子,想必也是熟读圣贤书,对于我儒家至理,有何深刻认识,姑且说来听听。”
以欧阳修此时的这语气,已经是自承长辈了,如果不是对洪毅非常看重,他又岂会和这半大小子探讨儒家治世之理。
“如此,学生僭越了。若是其中有所错漏,还请长者多多包涵,多多指教。”洪毅拱手行了一礼,方才继续说道:“学生自小接触圣贤之道,十数年间,业已翻阅数千部先贤经典,所得之理,无非‘仁孝’二字。”
“仁者,爱人,民之所欲,仁而得之,君之所欲,必先人而与之。……,君所欲者,民喜,天下平,民怨,天下乱,故先人,而以仁为先,如此方为天道。”
“孝者,人伦大道,世间真理,万灵皆尊,万物皆附。……,仙也,凡也,君也,臣也,大凡为人子者,若是不尊孝道,便不复为人。世间各家之理,若是得了‘仁孝’二字,便不复为歪理邪说,而是天地浩然正道。”
洪毅说这段话的时候,眼神清澈,语气坚定,想来都是早已思虑通透的肺腑之言。欧阳修身为儒门大贤,当然知道“仁道”与“孝道”,乃是儒家数十万年以来,一直在世俗各国努力推崇的治世之理,步入长生之境后,对两者的认识又加深了一筹。
如今,看到洪毅在自己面前,神色清明,侃侃而谈,不露一点怯意,心底无形中生出许多好感来,点了点头,赞许地说:“你之所言,不悖人伦,不落窠臼,倒是深和我儒家之道!难得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见识。希望你以后,无论是为官,还是为民,或是成就更高,都不要忘了今天所说过的话。”
太好了!洪毅顿时大喜,心知自己不但渡过了眼前的难关,还在这位老先生面前,留下了一个相当好的印象。这时,洪毅又拱手为礼,一脸诚恳地说道:“老先生所言甚是,今日之事,学生一定铭刻在心,毕生难忘。日后,学生若是有幸为官,必定坚守圣贤之道,做一个爱民如子,仁孝待人的好官。”
又说了几句激昂奋进之语,见到那位欧阳大人只是微微颔首,并不作答,洪毅知道今日火候已够,就起身告辞,“老先生,时候不早了,学生还要赶回雨霖城,以免家母担心。今日之事,还请您多担待,大考之后,学生再来聆听老先生的教诲。”
“嗯,你就此下山去吧!”欧阳修摆了摆手,目送洪毅离去。
……
“欧阳夫子,你觉得,此子如何?”
却是魏鸿见得那年轻人已经走远,一个闪身,便从数里之外来到了欧阳修身边,略带笑意地问道。
“哦,是文侯到了!刚才这年轻人,的确受了大地女神玄冥娘娘的神眷,本来是有夭折之象,不想而今却变为了潜龙之资。此人心性纯良,至仁至善,若是他真能成就一番帝业,为我大洪王朝,大行仁孝之道,未必不是好事。”
似乎是想起了十年前的那场洪京巨变,欧阳修暗自感叹了一阵,继续说道:“老夫自来到南荒之后,专心术数之道,深究逆天改命之法,也曾听闻神道易命之术。只可惜,十年蹉跎,一无所得,时至今日,方才见着真人,见识大涨啊!不过,此子仅仅是刚刚开启逆天易命之路,若是想潜龙飞天,一跃成真龙,恐怕并非易事!”
魏鸿听了,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大洪王朝皇帝的宝座,到底应该由谁来坐。
掐指一算,魏鸿微微一怔,说道,“嗯,洪毅,这人与你关系不浅啦。今日能在此相遇,也算有缘。好吧,欧阳,今年的郡试,本尊不插手了,就由你来全权主持。如果那洪毅真的有本事,从三千名儒生中抢得郡士功名,往后就多多关注他一下,不然的话,我还是属意让那三名便宜弟子中的一个,来继承大洪皇位。”
郡试不难,只考三部荀圣经典,可是,正因为如此,反而就属它竞争最为激烈。三千儒生,只取前六十名,郡试中什么样的怪事,都可能会发生,有才不中者多的是,冥冥中命格气运的影响,最为凸显,所以魏鸿才会有此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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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