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悲与喜（上）

南昌的夜空很明亮，街道沉浸在安静之中。偶尔传来几声枪炮声，但是没有北洋军反攻的迹象，炮击造成的街火在夜风中摇曳，火势很大。

空中飘满了硝烟和血色的五星红旗，街上到处了瓦砾和尸体，这时传来了钟声。在万花州，一个国民革命军青年爬上了烧残的教堂，执着的敲响了大钟，这个青年的名字没有留下来，但在他的钟声的呼唤下，更多的钟声呼应了起来。北洋军占领下的365天里，教堂的鸣钟是被禁止的，听到久违的钟声，市民们可以确定武昌已经被夺回了，钟声要比枪声悦耳多了，市民留着泪走到了街头。

――与此同时。

武汉沉浸在一片兴奋之中。

大标题是“南昌夺回”的号外像雪花般在街上飞舞，收音机里一直在播放着“南昌夺回了！国民革命军万岁！三民zhu义万岁！李大帅万岁！”的呼喊，播音员的声音激动万分，反复的叫着。

——与此同时。

急不可耐的李烈钧已经在南昌城外吃晚饭。

赣江边的赣江饭店，李烈钧将几个心腹召集在一起商讨明天的进攻计划。

当李烈钧走进会议室，这些二次革命失败者们都拍起手来高声祝贺，再次回到南昌，他们不能不激动。李烈钧每当遇到极度不快或者非常高兴时这类感情激烈时脸上就会痉挛，这回也是这样，太高兴了，他一边痉挛着脸一边示意大家坐下。

“各位，我们一起到广场去，和国民一起庆祝今天这个美好的日子吧。”

大家再次拍手欢呼，一起来到酒店的广场。

广场上狂热的市民边叫边唱边跳。城门口挤满了背着行李等待明早开城门的时候准备尽早返回南昌的人。

李烈钧站立在特地设置的讲台上，然而民众一直在高呼“万岁”，似乎没有听他演讲的意思。李烈钧说了一通庆祝夺回南昌、感谢国民革命军和李大帅的话就返回了饭店。

再次回到饭店的会议室，李烈钧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不过很快对心腹们说道：“这件事一定要保密！我和你们明日就回南昌，各位，明日上午八点，请在饭店的大厅集合。不能对家里提起此事！”

心腹们沉默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即使南昌已经夺回，也不能说第二天他们搬回去后还能在江西当家做主啊。

这时，服务员端来了咖啡。

“这是很稀奇的东西。”林虎说道。

服务员笑道：“北洋军不喝咖啡，所以就留下来了。”

喝着久违的咖啡，林虎走到李烈钧的身边，林虎端着咖啡和他聊了起来。

“江西都督府虽是‘鄂军’陆战队第5团的目标，但是那里必须由我们去占领，由我们升起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孙总理也是这么强烈期望的，谁第一个升起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就给赏金3000块！”李烈钧说完，看着林虎。

听完李烈钧的话，萦绕在林虎脑中的并不是赏金，而是李烈钧抢班的心还不死。

林虎没有接这茬，只是说道：“听说，我是几个记者说，上海的举义又失败了？”

李烈钧抿着嘴唇，没有吭声。

林虎望着天花板：“这件事，我尽力吧。”

李烈钧让手下去找一面青天白日满地红旗，因为是在江西都督府扬起，所以要找一面大的。在赣江饭店服务员的帮助下找到了旗子，林虎将其贴腹收好，下令他的警卫排出发，约两米长的作旗杆用的棒子由林虎的亲戚林峰拿着。

凌晨三点，虽然离日出尚有一段时间，但周围已经有了一丝薄明。

一路朝着都督府前线，北洋军在一路上每隔20米就设置了一个沙包阵地，不过并没有机枪和迫击炮射来，只有散发的步枪在射击。

林虎警卫排用手榴弹攻击突破了沙包阵地。

北洋军士兵看似受到了饥饿和疲劳的影响，连逃走时的步履都很蹒跚。

都督府在前一日的攻击中燃起的火焰依然在烧着。

“府内肯定有北洋军士兵。”

“怎么办？”

“手榴弹伺候呗。”

在烟雾下无法看清，林虎警卫排向内乱扔了一阵手榴弹，然后冲了进去。

没有枪声，没有北洋军士兵的影子，只有手榴弹爆炸引起的硝烟。

“这里走……”挥去烟雾，感受着余烬的火热，林虎找到了都督府大楼的台阶。

“你们去那里警戒，你们两跟着我去升旗。”

林虎将三分之二的兵力配置到要所警戒，然后带着两个士兵上了台阶，寻着上屋顶的地去。

“找到了，通往圆顶的铁梯子在这里。”一个士兵惊喜的喊道。

林虎和另一个士兵火速跑过来。

“被炸断？”一个士兵失望的说道。

“找钢丝绳拉。”林虎下令道：“快去。”

士兵很快找来了钢丝绳，套住了铁梯子的上部。两个士兵一起准备向上爬，战友们也都聚集到了周围。

“兔崽子，”林虎板着脸道：“怎么都来了，不去警戒？”

“因为确认没有敌人……”

林虎挥挥手。

两人跳上去抓住钢丝绳，向上攀了一段，钢丝绳却断了。下面的战友接住了掉下来的两人。

林虎拿起钢丝绳看了看，似乎受过弹片伤。

“脱裤子，”林虎说道：“大家把皮带解下来系在一起。”

再次上攀，这次两个人终于爬上了铁梯子，上到了圆顶。

“装饰窗口太小，钻不出去。”

“笨蛋，把旗帜伸出窗外就可以了。”林虎忍不住骂道。挂个旗帜都诸省不顺。

两个人只得蜷在圆顶中，一个从腰间拿出青天白日满地红旗，系在林峰手中的棒子上，然后伸出窗外。

此时是上午六点十分，自北洋军占领南昌以来，一年后再次升起在江西都督府。

……

凌晨，李大帅看到的是一个四处冒烟、奄奄一息的南昌。

杨帆和林动、朱孝先的部队正不断地开进城区。国民革命军的连长们让士兵们不停地运动，因为房顶上都有北洋军的人。如果遇到街垒阻拦，他们可以绕到偏街上，让民兵游击队在他们后面肃清残敌。

李想本想会遇到猛烈抵抗，但实际上只遇上北洋军狙击手零星的射击。

穿过从南昌飘来的烟雾，他们从山上摸索而下，在九十点钟之前到达南昌西部的街道。每个路口都有路障。

李想跑上一座剧院的台阶，向前望去，看看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大路上，电车被用来构筑就近的一座路障。

正午时还有两面五色旗在原江西咨议局西式楼房的大圆拱顶两侧飞舞。

炮兵连和步兵连继续进攻，进攻部队小心翼翼地接近。轰开大门，闯了过去。步兵紧跟其后，还有零星枪声，但举目所见只有尸体，没有活人。

到此为止，已有几百名陆战队员聚集到咨议局前的广场上。

一名名叫杨开的年轻士兵爬上旗杆，扯下一面漂亮的北洋政府五色旗，换上五星红旗。

一些国民革命军士兵在观看换旗，另一部分士兵还在回击敌人零散的小型武器的袭击。

当五星红旗终于在微风中飘扬时，旗竿四周的士兵高声欢呼起来。

与此同时，陆战队员们攻占了主楼，一间一间，一层一层地肃清北洋军士兵。

李想看到一名国民革命军战士用一张整老虎皮裹着身子，趾高气昂地从咨议局里走出来。另一个头戴一顶古代武士的头盔。其余的人则正竞相用珍奇的徽章互相打扮着。

“兔崽子们，这都是国宝！”李想破口大骂：“不要刮花了。我抽死你们！”

南昌燃烧着，摇晃着，颤栗着，此刻是下午4点半，除搜索残敌的零星战斗外，南昌战役宣告结束。

“要举行了庄严的入城仪式。……”李想向身边几个将军交代道。简要告知为迎接江西政府回到南昌而安排的仪式上他们要承担的任务。“……要确保举行仪式的都督府四周绝对安全。”

天渐渐暗下来，李想决定在这里过夜。

在此之前，咨议局里挤满了搜寻纪念品的士兵。李大帅下令归还全部艺术品，并把所有的人都从这里赶了出去。纪律还是需要好好整顿。

到了早晨，朱孝先的海军陆战队开始为李大帅次日的光临布置安全防预措施。杨帆和林动的士兵们还在忙于占领南昌两边的制高点，沿街清扫残敌。

当李大帅正筹集其具有历史意义的交接仪式时，他吃惊地收到东京国民党总部发来的一封电报，警告他注意恢复李烈钧江西都督军政府的计划，告诫他这样的行动“必须得到更高权力机构的许可。”

李大帅很是不屑的把这封电报丢在废纸篓。

“李帅，您还是回个电……”

包括管家小妹在内，都在劝他。

李想也是从善如流，马上回电道：“你们的命令令人不解。除谨慎执行我收到的指令外我没有任何计划。”他傲慢的说，“是武汉国民革命军政府抵抗北洋武装侵略，恢复该地区的和平，解放江西的。”

“国民革命军一直没有停止过履行革命使命，”李大帅进一步补充道。他在南昌计划做的只是把南昌恢复自由民主的政府。“这样的行动不仅为江西民众，也为全国民众所热望。”

李大帅的反击，毫不客气的中止了东京的痴心妄想。

凌晨，海军陆战队卫兵被隐蔽地安插在从咨议局到都督府的道路沿线。

正当朱孝先在咨议局附近设立安全警备网时，他注意到一群身穿军服，手拿作战装备的人风风火火的走过来，就像他们马上就要发起一场战斗似的。

“停下，你们是那个部队的？”

“小子，把枪放下，不要指着老子。”雨辰喳喳呼呼的：“你们老大也不敢这么对我们。”

“我们是是来迎候李大帅去都督府的。”徐一凡一拳把雨辰打到一边：“朱将军。”

“我虽然认识你们，但是规矩不能坏。”朱孝先说道。

徐一凡拿出红头文件，朱孝先确认检查后，“请进。”就把他们邀请进咨议局。

“有没有早餐？”雨辰拍拍肚皮说道：“来个总统套餐！”

肥的看不见脖子的大厨看还穿着邋遢的粗布作战服的两个战地小强，吊着嘴角道：“没有！”

“卧槽，大帅不是住在这里，怎么会没有。骗谁？”雨辰又开始咋呼。

胖子大厨给他了他一个后脑勺。

“大帅和和我们领一样的盒饭。”不知道谁回了一句。

雨辰眨巴一下眼睛，不敢相信堂堂李大帅也领盒饭。

徐一凡一副不认识雨辰的样子说道：“我领个盒饭就可以了。”

“盒饭也没有。”胖厨子酷酷的回道。

“什么？”徐一凡也忍不住失声问道。

雨辰看到老大吃憋，也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

“总要给个理由。”徐一凡语气平静，但是所有人都是心一紧，赶紧空气似乎降下来了。

雨辰的笑声嘎然而止。

“因为你们没有餐具。”胖厨子悄悄擦了一把冷汗，这种气息他太熟悉了，这是浓浓的杀气，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养气的。

徐一凡一下收敛起杀气，像个平常xiao兵一样，上去抓起一块薄饼，说道：“给我放一块腊肉在上面。”

“没问题，没问题。”胖厨子连连点头道。

雨辰也说道：“我也这样办了。”

两个小强拿着腊肉卷，然后走到外面等候那位大人物，一面不时地在作战服上擦一擦他们的油手。所有人看着两个邋遢的背影，眼中似乎有一种叫做敬意的目光。

上午8点，鄂区的最高统帅李大帅走出咨议局。

李大帅携漂亮的机要秘书走上柏油甬道。他穿着一件熨得服服贴贴的漂亮的野战服，没有系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