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晚霞婀娜。
李想吃过晚饭,晃荡着肩膀在落迦山别墅的院子里走了一圈,看看时间,又问了问前线指挥官的准备情况。少顷,一道对昌都发起总攻的命令飞到了西征西藏各攻城部队。
1912年10月10日,是武昌首义一周年的纪念日,西征西藏第四师前线指挥部选择了这一天召开了庆祝大会和战前誓师大会。
刘经很有李大帅风格地拍着桌子喊道:“必须准备数日的连续战斗,要不怕疲劳,要严格节约粮食,发扬高度英勇、坚决顽强的战斗精神。在战术上,攻击每一据点,事先要有充分准备,不草率从事,不放过每一个战机。隐蔽运动,突然攻击与短促火力相结合,集中优势兵力、火力突破一点,割裂敌人阵地。”
他喝过一碗水,又继续说:“各兵团必须协同动作,先打弱敌,后打强敌,争取战役在军事上政治上的全胜,为西藏人民立下第一功。”
西北安西军区正式下达《昌都战役基本命令》,确定“歼灭藏军主力于昌都及其以西之恩达、类乌齐地区,占领昌都,打下明年进军拉萨解放西藏之基础。”要求第四师以主力一部并有青海骑兵支队加强,从右翼迂回昌都以西,切断藏军退路;其余各部分别从北、东两面向昌都攻击前进。
国民革命军渡过金沙江,向昌都地区的藏军阵地发动大举进攻。国民革命军兵分四路,形成钳形攻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藏军进行包抄,准备切断藏军南部和中部两个方向的退路。
随着国民革命军相继攻克岗拖渡口、让松多和芒康等地,从这些地区逃跑回来的藏军官兵接连不断地带回战败与伤亡的消息,昌都的形势急转直下。
面对这种形势,昌都的西藏官员们在昌都总管阿沛指挥部坚固的石屋里急得直跺脚。纷纷恳求道:“大人!昌都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了,汉人比藏獒还要凶猛,孩儿们顶不住了。请大人速与拉萨方面联系交涉,请求恩准我们逃往洛隆宗。”
“拍……拍急电!”
阿沛气急败坏的说道。
阿沛向拉萨发去了求援急电,但此时的拉萨的达乃也是疲于应付。一支革命军的先遣连不知道怎么就翻越了界山达板,出现在藏北阿里,在荒滩开种的几颗白菜萝卜(笔者按:白菜种下一个月就成熟了)就搞定了阿里的活佛、头人们不说;云南的蔡锷还在藏南盐井攻击前进,阻止藏军向察隅后撤。这些,简直都是要他的命。
对阿沛的电报,达乃没作太多的反应,极为简便地写了几个字:固守待援。
拿到拉萨的电报,阿沛燃起了一些希望。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援兵来。革命军的攻势越来越急,越来越凶,他再次拟了一封急电:敌围攻甚急,战斗激烈。再不救援,唯死与降耳!
阿沛的再次悲号,引起了达乃的怜悯。他命还在玉树的拉鲁,立即率部驰援昌都。
与此同时,革命军154团和青海骑兵支队实施外线远距离大迂回,在高原上纵横跨三个省区,14天走了约1500华里,穿过横断山脉,两渡金沙江和澜沧江,在甲藏卡和类乌齐等地击溃藏军,由于连续行进,许多战马死亡,不少骑兵变成步兵,终于在既定时间内到达昌都以西称为“五路口”的恩达,完成了大迂回包围的任务,并准备好从西往东堵击由昌都撤出的藏军。
在正面战场,革命军分别在几个渡口陆续渡过金沙江,迂回部队和跟进的北线左路主攻部队渡江时未遇藏军抵抗,北线左路和南线攻击部队在德格岗托和巴安西北之宋瓦卡美两个点渡江时遇阻强攻,虽伤亡较大,但都很快渡江成功。渡江后,北线左路主攻部队在小乌拉等地又遇到藏军代本牟霞、普隆巴·扎巴次仁等部凭借险要地形和工事进行的顽抗。
刘经急了。攻城两天两夜,部队仍然胶着于外围据点。他情急之下,一口气跑到了小乌拉的前沿阵地,炮弹就在身旁落下,子弹也呼啸而过,但此时的刘经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只有一个决心:必须在两天之内解决战斗,不然,又会跟围攻兰州一样,跑掉几条大鱼。
负责进攻小乌拉的团长余秋羽大惊失色,连忙带着几个卫兵用自己的身体把刘经围了起来。
“师座,这里危险,赶快撤离!”余秋羽大声喊道。
刘经不依,倔犟地扭动着身体:“老子什么时候变金贵的?武昌首义的时候,老子一直跟着李大帅从来都是冲在最前面的!尸山血海,什么没闯过?你们在这里不怕,我怕什么!”
这不是讲理的地方,也不是讲理的时机,余秋羽打了个手势,几个士兵一起上去把刘经架了回去。
刚走,几梭子弹就打了过来,刘经咧咧嘴憨笑一声,说道:“看来任务还没完成,西天如来还不要我!”
攻城战斗还在紧张地进行。按照刘经的要求,余秋羽决心调整部署,把主攻小乌拉的任务交给营长宝强。领受任务的时候,余秋羽重重地拍了他几下肩膀,没有说话。
宝强会意,敬礼的同时,深情地望着团座,表示了决心:“一定完成任务。”
革命军余秋羽团宝强营的第9连作为突击连出发了。刘老锅排为尖刀排走在最前面。他们在陡壁上挖了很多防弹坑、屯兵洞,敌人从山上扔下的手榴弹基本上打不到。他们躲在防弹坑里,一步一步往上爬,和梯子结合,借着夜色一直摸到了山顶边上。
刘老锅一声令下,全排战士一跃而出,一口气冲上了小乌拉山顶,展开了一场短兵相接的白刃格斗。紧跟着,11连、12连也跟了上来,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战斗,终于在小乌拉山顶有了个立脚点。团长余秋羽立即组织1营、2营向山顶攻击,准备打退敌人的反扑。
一夜的战斗,一场血战后,余秋羽团终于拿下了小乌拉阵地。藏军在强大攻势下被歼灭或弃阵溃逃。
为了不给藏军喘息机会,各部队忍受着空气稀薄、饥寒、劳累等痛苦,日夜兼程,连续作战,连战皆捷。
岗托方向的北线左路攻击部队在追击中,于同普之足雍将大股藏军歼灭。
同时,在革命军的政治攻势和政策感召下,藏军第九代本主官格桑旺堆于宁静率部起义,宁静和平解放。
到10月16日,国民革命军的两支部队,一支从芒康,另一支从江达向前推进,如人无人之境。
“小乌拉也失守了!”
阿沛扔掉电话就瘫坐在地上,感觉到失败正在来临。
在一开始,阿沛是力主突围的。但鉴于解放军的火力实在是太猛,且兵力占据绝对优势,恐怕突围很难成功。后来达乃发来电报,已令拉鲁部前来增援,阿沛就打消了突围念头,准备凭坚固的防御工事一心固守,等拉鲁来解围。只要拉鲁部一到,革命军或许会不打自退。但到现在,拉鲁仍没有消息,而昌都城外最后的一个制高点又被攻占,那下一步恐怕只有束手就擒了。
阿沛正在为小乌拉失守惊恐万分时,又传来了东城被轰开的消息,革命军少量攻城部队已突入城内,正与藏军进行巷战。
阿沛再一次受到沉重打击。他走出石屋,城东的喊杀声、枪炮声已清晰可闻。又过一会儿,从城东败退下来的藏军官兵如潮水一般涌来,挡都挡不住。
整个昌都城人心惶惶,惊恐万状。人们向四面八方逃跑,有的携带着自己的财物,有的拖着有用的物品……大街上的牛栏马棚已无人照料了……随后,被招募来的一小群康巴民兵奔跑着穿过街道,边跑边愤怒地呼喊,满脸杀气……
当英国福特骑马返回昌都的闹市区他的无线电台所在地时,碰上了赤门代本的两名如本,他们对福特说道:“赶快骑着马逃跑吧……你不能返回昌都的闹市区,假如你想这样做,他们会杀死你!”
阿沛的司令部石屋里已乱作一团,宗本代本们有的正化装准备突围,有的正收拾东西准备转移。
阿沛心情坏到了极点,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不保。革命军的进攻愈来愈猛烈,阿沛站在石屋前,听着城内枪炮声不断,千思万绪。
第三代本牟霞也从前线赶过来了,和噶炯娃、第八代本恰日巴、第十代本夏江苏巴以及昌都总管府颇本霍尔泰、噶仲崔科、金中和宁静宗本玛雅、波密曲宗宗本基甲、江达宗本南噶江村、军械总管理员玉噶等一起,准备与阿沛总管商讨最后的解救办法。走到阿沛的石屋前,只见一堆大火熊熊燃起,阿沛哭丧着脸,如丧家之犬,正在烧英镑。阿沛已经作了最后的打算,他要把钱烧到阴间,再供自己去享乐。
望着一成之总管阿沛在这紧要关头的如此作为,一批宗本、代本真是失望至极。阿沛有点小聪明,分析敌情,讲起道理,都能口若悬河,甚至入木三分。但在情况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要他在几分钟之内拿出决策的时候,他却支支吾吾,犹豫不决起来。要是把这笔钱用来奖励官兵,肯定还会鼓舞一下斗志。如今被一把火化为灰烬,无论是那个宗本和代本,还是帮助阿沛烧钱的士兵,都感到痛心!
第三代本牟霞把阿沛拉到石屋里,问他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阿沛抬起头,脸色仍然那样惊恐,说道:“还能怎么办?!”
牟霞说道:“总管大人,不能这样等下去啊?”
第十代本夏江苏巴伸出三个指头:“有三条路:一是再组织部队进行反冲击,争取把革命军打到城外去;二是迅速组织突围,保存部分实力;三是坐等就擒,准备作俘虏。”
听说要作俘虏,阿沛的眼皮跳动了几下,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但他又拿不出一个方案来,仍然低头不语,唉声叹气。
牟霞急了,眼巴巴地望着阿沛,再看了看本夏江苏巴,说道:“第十代本大人的这几个方案都不行的话,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阿沛抬起头,像是看到了希望。牟霞顿了一下,边拔手枪边说:“‘不成功,便成仁’,按总管、代本、如本的顺序来进行!”
城内的枪声仍急促地响着,门外的喊杀声、马叫声,还有革命军的大喇叭里传来的“缴枪不杀,国民革命军优待俘虏”的喊话声,一起进入阿沛死寂一般的窑洞里。各级贵人都没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良久,阿沛终于说道:“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事至于此,也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牟霞大人,把枪收起来吧!把这里剩余的现钞和大洋发给弟兄们,能走的就走,不能走的就等着革命军来吧!白利寺的格达活佛都说革命军优待俘虏是真的,咱们也不必为以后过多地操心!”
说完泪如雨下,小声啜泣着回了自己的石屋。
夜完全黑下来了。因为实行灯火管制,城里面一片漆黑。
阿沛和第三代本牟霞和噶炯娃、第八代本恰日巴、第十代本夏江苏巴以及昌都总管府颇本霍尔泰、噶仲崔科、金中和宁静宗本玛雅、波密曲宗宗本基甲、江达宗本南噶江村、军械总管理员玉噶等20余名藏军高中级官员都呆在石屋里,静静等候着那一刻的来临。
过了几个小时,守城兵力全部崩溃,革命军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在藏军俘虏兵的带领下,一个搜索分队马上就到了总管阿沛的石屋前。
阿沛早就等着这一刻的来临,他没有抵抗,几乎在隐瞒身份方面也没作什么努力。
第三代本牟霞更是爽快,在革命军打开石屋门的时候,他大声说道:“带路。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