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革命党的两大领袖孙中山和黄兴刻意淡出政坛,但代理党务的宋教仁却异常积极,他在改组国民党后离开北京南下,前往各省布置国民党的选举事宜。
第一站就是首义之地。
大智门车站,人来车往。
“遁初,终于把你盼过来了。”
一身便衣长衫的李想走到宋教仁面前,叫宋教仁大吃一惊。
“怎么穿得这么老气横秋?”
“嘿,低调,低调。”李想拉开黑色小汽车的门:“请吧。”
“这也叫低调?”宋教仁看着这个超级富豪的玩具咂舌道,“那什么才算高调?”
进车后,绝尘而去。
落迦山别墅。
李想要汽水,要手巾,要水果,要把电风扇对准了宋教仁,让仆役们忙了一阵,他才低声说道:“外间盛传,遁初和中山先生在政治策略上并不一致,国民党成立时,遁初有意排挤中山先生……”
宋教仁忙辟谣说道:“此次选举理事,孙先生得票最多,惟孙先生以此后欲脱离政界,专从事于社会事业,故不欲任事,曾经辞职,已由鄙人与各理事再三挽留,始允不辞,现已推为理事长。鄙人与孙先生从事革命几及十年,何至有意见之争?且国民党新立,正赖有功高望重如孙先生者为之主持,亦何至有内讧之原因耶?”
李想撇嘴,鬼话谁信?
实际上,孙中山不赞成宋教仁单纯从政治入手与袁世凯角逐中央政权的策略,彼此没有统一的政治策略,各行其是。
“遁初啊,”李想把香蕉皮一摔,还是忍不住说道:“政党内阁还是太理想。咱们不掌握实权,这个国会根本热闹不起来。”
还在国会选举筹备阶段,各党派就已秣马厉兵,为全面竞选作准备,宋教仁担任了国民党代理理事长后,为了使国民党在国会选举中取得多数席位,号召党员:介绍党员,以有选举权者为标准,盖党员愈多,人才愈众。多一党员则将来多一选举权,并可多得一议员,政治上始有权力。
“这个我明白,”宋教仁皱眉:“我们此时虽然没有掌握着军权和政权,但世界上的民主国家,政治的权威是集中于国会的。所以,我们要停止一切运动,来专注于选举运动。我们要在国会里头获得半数以上的议席,进而在朝,就可以组成一党的责任内阁;退而在野,也可以严密的监督政府,使它有所惮而不敢妄为,应该为的,也使它有所惮而不敢不为。”
“遁初这种对政党政治和政党内阁的追捧充满了绚丽的想象。可是问题的关键在于:无论纠集了多少党员,包括国民党在内,所有政党,是否可以算得上是西方政治文明严格意义上的政党?”
李想大剌剌摇动着二郎腿:
“国民党成立后,从党员数量上讲,可谓第一大党,可以预见在参议员的选举中必定能够占据多数席位。但是,从政党的角度看,国民党实际上是个成分复杂的大杂烩。激进的革命者、温和且无确定宗旨的中庸主义者、保守的改良主义者、新式和旧式的知识分子、新产生和历史遗留的各色官僚和大地主、资本相对雄厚的绅商,甚至还有在革命中产生的出身卑微但此时居功自傲的新权贵们,很难想象这些人在政治方向和革命志向上能够取得一致。他们聚集在一起高谈阔论,觥筹交错,无非是秉承着“人多力量大”的古训以壮声势。指望这样的政党在国家政治生活中相摩相荡,以达到政治乃日有向上之机的效果,几近天方夜谭。”
李想紧捏住拳头:“这个效果,嘿嘿!遁初,清醒点。从革命党的角度讲,此刻的国民党与同盟会有了本质的区别。为了扩张党的势力,同盟会接受了其他党派团体的政治主张,在原则问题上做了妥协让步,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抛弃了三min主义。”
在三min主义中,对中国最具现实意义的是民生主义,而组成政党的绝大多数社会上层人物,决不会允许下层民众“惦记”他们的财产,他们不认为革命的目标是实现社会公平,反而认为没有什么比“杀富济贫”更不能容忍的了。为此,宋教仁特意解释了同盟会的民生主义:“他党多讥为劫富济贫,此大误也。夫民生主义,在欲使贫者亦富。如能行之,即国家社会政策,不使富者欲富,贫者欲贫,致有劳动家与资本家之冲突也。”显然,这样的解释无法令绅士们释怀。妥协之后,在《国民党宣言》中,三min主义被改成了“民生政策”,定义为“以实施国家社会主义,保育国计民生,以国家权力使一国经济发达均衡而迅速”。
宋教仁大笑道:“无论如何,总是达到了壮大党势的目的,要求加入国民党的人络绎不绝。就连前清贵族溥伦也入了国民党,为满人入党的首倡。”
李想却笑不出来,冷冷道:“国民党的纲领必须修改。”
“怎么改?”宋教仁瞥一眼李想。
“这是国民党组阁后就马上加以执行的。那就是要求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
“修约、废约不是一蹴而就的。”
“没有这样的纲领,怎么体现国民党的革命性?”李想打个呵欠:“面面俱到的纲领,煽动人心的演讲能力和态度激进,对于一个努力想要吸引人们注意和取得群众支持的政党来说,固然是很重要的,但是,仅仅这些条件还是不够的。”
“喔?”宋教仁还不知道李想是个组织家,很好奇的问道:“还需什么条件?”
李想笑道:“我觉得,群众所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些主张——能够不断地打入他们心坎的一些简单的主张——而且也需要标志和象征,那样才能够取得群众的信任;需要有声有色的大场面,那样才能够唤起他们的热情;需要暴力和恐怖的行动,这种行动如果成功的话,就能够吸引追随者并且使他们感到有压倒弱者的力量。大多数的人不都是崇拜强者的吗?”
“你是说笑的吧?”宋教仁道:“又不是组建军队,有这么夸张吗?”
李想不变的微笑道:“在北京参议院的时候,袁世凯对他们的政治敌人实行了可耻的精神上和肉体上的恐怖手段!我对于这种“恐怖手段”,很感兴趣。现在我们就有样学样,在自己的国民党内充分利用了这种恐怖手段。”
“啥恐怖手段,流氓!”宋教仁想起这件事就生气,脸色都铁青的。“国民党决不能这样干!”
李想鼻子都气歪了,怎么革命党人都是棒槌!
“遁初,你不要误会。”李想压着气耐心的说道:“国民党必须要有力量,维护国民党的集会上稳定,主要的任务是压制捣乱分子,知道吗?就像上次捣乱议会的那些麻烦,压制住,必要的话,把捣乱分子轰出去。”
李想看到宋教仁有意动的样子,赶紧加油添醋道:“我们可以把一批拳大臂粗的退伍军人,唔,必须要都是革命党人,反正现在退位的革命党人这么多,随便就可以招来一票,组成一个革命党“纠察队”,作为党内的暴力机关。“纠察队”指挥人选,我推荐陈英士。他是最适合的人,杀陶成章就很干脆,有担当,有手腕。”
“这是犯法!”宋教仁恐怖的看着李想。“‘纠察队’只要一组建,袁世凯有走够多的理由派兵镇压我们,解散国民党!”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了,”李想眨眨眼,好笑道:“逃避袁世凯政府的镇压还不简单。对外界舆论我们就把“纠察队”伪装为国民党的“体育运动部”。”
宋教仁吃惊的看着李想。
“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给“纠察队”起个霸气的名号,这样才能叫政敌胆寒,党内的同志和支持我们的民众提气!叫冲锋队怎么样?冲锋队员的zhi服我都想好了。穿褐色制服,就是很拉风的那种,德国式的……当然,我们也不能只满足于在国民党的集会上维持秩序了,我们完全可以向袁世凯学习,去捣乱其他党的集会。”
“越说越没边了。”宋教仁痛苦的发现和这个修正派党魁还是很难找到共同话题,起身就准备告辞。
……
大总统府。
袁克定道:“宋教仁在国民党鄂州支部演说中称:我们此时虽然没有掌握着军权和政权,但世界上的民主国家,政治的权威是集中于国会的。所以,我们要停止一切运动,来专注于选举运动。我们要在国会中获得半数以上的议席,进而在朝,就可以组成一党的责任内阁;退而在野,也可以严密的监督政府,使它有所惮而不敢妄为;应该为的,也使它有所惮而不敢不为。”
袁世凯在听到这段话后便很不高兴,他愤愤的说道:“噫!宋教仁还想组建政党内阁吗?何相逼如此之甚也!”
……
内阁总理府,赵秉钧仍是满脸的迷惑:“我就奇怪了:宋教仁折腾个什么劲,我这个总理是大总统任命的,大总统提名我当总理,谁敢拦着?”
赵秉钧与杨度坐在沙发上吸着烟。
杨度的雪茄烟点指着赵秉钧:“你呀你呀,‘记吃不记打’,记得吧,民国兆始,两届内阁已经倒台,加上你这一届是第三届了,哪一回不是临时参议院说了算?”
赵秉钧冷笑道:“可最后还不是大总统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