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盘山属龙山山脉,南北走向,连绵起伏数百里。其主峰六盘山,是这道山脉的第一峻岭,地势险要,山峰陡峭,拔地而起,耸立云中,海拔二千八百多米。
三关口位于六盘山东侧,是西去兰州、北至银川的咽喉。瓦亭又是三关口的推一门户,是极为险要的关口。两面石峰突兀,悬崖绝壁如刀削斧砍,一条公路被两山夹在当中,向下一道水,向上一线天,异常险要。
在三关口一直流传一个故事:北宋年间,威名赫赫的杨家将曾在三关口与崛起于贺兰山的西夏发生过一场血战。杨家将虽然能征善战,兵精将良,人强马壮,但由于长途奔劳,粮草不足,加上三关口一带地势复杂险要,连战不利,鏖战数十比不仅无法取胜,反而伤亡惨重,一筹莫展。最后,朝廷派来援兵,杨家将也摸清了三关口一带的地形,才一举击退了对方的进攻,大胜回师。三关口北峰突兀的一尊巨石,据说就是当年杨家将发起反攻前的点将台。
如今,在当年杨家将大战三关口的地方,革命军安西大军与马麟、马麒兄弟的回民军队又要发起一场血战了。
三关口不仅是兰州府和宁夏府的一道险隘,也是清军与清廷惟一的联络生命线。如果三关口失守,西北清军与清廷之间的联络即彻底被斩断,兰州府被彻底隔离在西北,光复的宁夏府将正式纳入鄂州约法的统治地区。对此,西北清军顽固的首脑人物当然心知肚明。
为确保三关口,马麟以骑兵扼守三关口南山,步军扼守北面太白山,并将穿三关口而过的一条官道全部破坏,遍地埋设着地雷。马麟幻想在这里严密设防,阻止革命军安西大军乘胜前进。
安西军光复平凉后直逼三关口,李想决心强攻三关口、太白山,坚决突破敌瓦亭防御,为后续大军扫清道路,而后向六盘山方向进攻。
升允得知安西军逼近三关口,又惊又怕,急红了眼,气得从矮凳上一跃而起。现在的满清三大柱石之一的升允宛如一头狂怒的雄狮,又如一只挨了弓箭的小鸟,既可恨,又可怜。刚率军东征勤王那会儿,他言必谈与匪军主力决战,现在别说与匪军主力决战,就是提起匪军,他都有点胆战心惊。他无力地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告诉那两个笨蛋,就在六盘山地区补给休整,每天派出少量侦察部队侦察匪军行动,大部队没有命令,不许轻举言退。有情况随时报告……瓦亭为目前与朝廷联络之最后生命线,扼守瓦亭对内对外可转变局势,否则朝廷没了,马家也没有好结果!”
马安良心中窃喜,“嗯”了一声,转身传令去了。
马麒于第二天凌晨接电后,急忙跑来向其兄马麒讨教。
马麒接过电文扫了一眼,然后对弟弟说道:“看来,不打一下,升大帅方面也不好交代啦!”随即在地图上琢磨道:“利用三关口、瓦亭有利地形,据险布兵,抗击匪军李疯子兵团,务必重创追击之敌!”
马麟走出去就给部队下了一道手令:瓦亭为兰州门户,奉大帅命令死守该地,一兵一卒亦战死到底,与部队共存亡!
夜已经很深了,李想的目光望向了远处的群山。
战士们好象都已经睡着了,呼噜声响成一片,霜降一般的雾气渐渐大了,可以隐约听到城楼上传来哨兵的咳嗽声,巡夜的士兵凑在了小堆地胡杨木箐火旁,悄声呵着气。
一阵踩着雪地的轻盈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了,李想的乜着眼回过了头。
朦胧的雾气和淡淡的月光下,宛如梦幻的雪地里,一位美人一路铿锵走来,飘逸的长发在风中纷乱地舞动着。
“有心事了?”李想奇怪的笑了笑,问道。
“没,就是睡不着。”沈佩贞眼晴略有哭肿地痕迹,但依然星光流转,熠熠生辉。
“睡不着就是有心事。”李想挑了一把火,呼呼跳动的火焰中,忽然咬牙切齿的说道:“教训!血的教训!”
“这笔血债刻在战士们的心里!血海深仇燃烧着战士们的心!”沈佩贞仍然凝视着李想,深邃的目光带着直指心灵的魔力。
“看什么。”李想抹了把脸。
“对了,我看了报纸,孙先生已经公布与袁世凯的秘密谈判,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沈佩贞突然想起了大姐头徐宗汉和她说的这件事情。
“孙先生太天真……”李想忧心忡忡,向北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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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云鹏告别袁世凯,果然立刻谒见冯国璋。
靳云鹏一见面就道:“天下安危,惟在公之决心。”
“哦?”冯国璋盯视靳云鹏一时,突然哈哈大笑,“无外乎一战。”
靳云鹏浓眉一挑,说道:“战不能救危亡。”
冯国璋眯着眼欣赏地看着靳云鹏,陡地想起刚回京与袁世凯的一席密谈,心中升起一阵不快,旋又笑道:“为国尽忠,无外一个死字。”
靳云鹏听着这话,果然有脱出袁世凯掌握的意思,心中不由暗紧,道“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公何所择。”
冯国璋似笑不笑答应道:“吾为国而死,名正言顺。”
靳云鹏根本不相信冯国璋真愿意给清廷陪葬,干咳一声,说道:“死生问题当以利害决之,公苟为天下人民谋幸福,虽生犹荣,否则徒欲以一死塞责,虽死犹辱,望公勿以一人生死为念,当以国家存亡为忘。”
冯国璋沉着脸道:“我总疑革军不能成事,现在各处秩序紊乱已达极点,一班佻达少年,意气用事,各争权利,势必自相残杀,终招外人瓜分而后已,名为共和,实较专制为烈。即如此次议和,必令官军退出百里以外,公理何在?”
靳云鹏脸上毫无表情,轻声道:“君不得志于满廷,而郁郁久居人下,满廷之待我辈,含垢忍辱,以至于今,而君犹以为未足耶?何一旦手握兵权,竟欲效忠清室,岂高官厚禄,果可以歆动素心乎?”
冯国璋脸色微变,冷冷说道:“满廷何德于我,我又何必效忠,但予终觉中国人格太浅,程度不齐,善泳者随波自如,善割者迎刃而解。否则未有不伤未有不死者。今以不知立宪之国民,而谓能享共和之幸福,吾不信也。”
靳云鹏愣怔了一会儿才温声说道:“如公所言,中国国民非但不知共和,抑且难言立宪,试问中国尚有自强之一日乎!黔首何辜,长遭桎梏,谁无血气,其何能堪!我辈出洋归来,迄今几二十年,岁月不为不久,虽魂梦中无时不希望政府改良,岂料屡经变更,竟演出一作福作威之贵族政治,非驴非马之立宪政体,曩日愁城坐叹,公岂忘之。吾尝与公言变通旗制,竟成虚设,倘圣明在上,废八旗,入汉籍,开国会,节君权,黜亲贵,驰黨禁,起项城,召康梁。旁求俊义,尊崇舆论,剪发易服,兴学育才,实行征兵,改良风俗,俾天下耳目为之一新,中国何患不强?有不赞成君主立宪者,吾弗信也。乃计不出此,徒饰外观,骄侈自肆,萎靡腐败,日促其亡,致召此次革命之变。是所谓革命者,乃满廷自革其命,非汉人革之也。然既有此举,本属死中求生,天下滔滔,人心已去,倘犹顾虑程度,妄思取消,止沸扬汤,因噎废食,坐待其毙,有是理乎?驽马日行三十里,加以鞭策,尚可倍之。促进文明,亦复如是。至于秩序紊乱,乃由人心不靖。人心不靖,根于国体未成。国体定矣,人心安矣,尚何紊乱之有?今者存亡中国之大权,惟公操之。吾与公固感恩知已,且值利害生死之交,区区愚衷,敢不尽言。”
冯国璋徐徐啜着茶,饶有兴致地听着靳云鹏侃侃而谈。
“中国存亡之枢纽,在和与战两者而已,公欲存中国,保皇室则和,否则战。”靳云鹏斩钉截铁的说道。
冯国璋良久才沉吟道:“君以为中国之存,皇室之保,胥资共和乎?”
靳云鹏忙点头道:“惟和则可存可保,不然,中国或尚有望,皇室断归消灭,且不独皇室为然也,即项城与各将士,亦恐有不虞之祸。少游之疏通两方面,正所以联络感情,合为一致。故首以推尊项城为北军保持势力,并要求优待皇室,及出征将士,皆不负害敌责任,以争固有之权利,其所以为大局计者,至周且备,非空言也。少游于此次南行,固与黄克强代表顾君忠琛已订密约,于以上诸节,皆有明条。”
冯国璋不禁一怔,道:“顾君为熊成基一案所累,前太湖秋操,顾为安徽参谋处总办,余曾阴为之助,今居何职?”
靳云鹏正色说道:“现为元帅府总参谋,晤面时尚谭及我公,颇为感激。”
冯国璋坐着没动,硬棒棒的说道:“项城断不赞成此举。”
靳云鹏起身笑道:“项城居于被动地位,心中已以为然,特口不能言耳。”
冯国璋身子一仰,说道:“何以知之。”
靳云鹏忙一躬身,赔着笑脸道:“芸台尝为余言,且即不言,观其屡欲言和,且允北军退驻百里,皆赞成共和之明证。”
“我欲战,君以为何如?”冯国璋陡地阴沉了脸。
在这一霎间,靳云鹏才看清这人的真面貌。
“战必须款,果筹得否?”
冯国璋忽地起身:“尚可勉强筹之。”
靳云鹏脸色冷峻,咬牙轻声说道:“勉强二字,殊难经久,且大局未定,人心不安,和战之间,最宜审慎。今既以热血所易之汉阳,甘于弃掷,已不知内阁是何居心,而犹欲以已退之师,无饷之众,贸然言战,非有十分把握,似不可冒昧从事。”
冯国璋铁青着面孔道:“若言退兵,亦战略上应有之义,恐其三面包围,第一军将处绝地,已成不得不然之势,惟出之革军要求,余气愤填膺,已累日矣。”
“北军将士皆欲战乎?”靳云鹏断喝一声问道。
冯国璋阴冷的目光紧盯着靳云鹏,许久,才说道:“诸将之意甚坚,张怀芝来电,已联合姜桂题、张勋、曹锟、李纯、王之春、陈光远等,一致主战,并向亲贵要求军饷,绝无异议。”
靳云鹏拉下了脸说道:“以大局利害而言,决无再战之理,战则自速其亡耳。”
冯国璋自然一听就明白,心中不禁大怒,涨红了脸别转过去,说道:“文天祥、史可法非人为之耶?”
靳云鹏并不害怕,冷笑道:“惜乎辛亥以后之历史,断不认公为文、史一流人物,虽一死究何以谢天下。”
冯国璋厉声道:“人各有志,吾志既坚,虽白刃在前,鼎镬在后,所不惧也。”
“公勿怒,”靳云鹏喘了一口气,“一室之内,言论自由,庸何伤,吾闻暗杀党人,将有暴動之举,皇室与项城及公,皆处危地,吾不忍见公被其祸,今日之言,正所以报知已,听受与否,其权在公。”
冯国璋气呼呼坐下,一边听一边沉思:“君意可感,然欲吾委曲相从,则有所不能。”忽转嗔为喜,“今夕之言,幸勿为外人道,事苟有可为,吾亦决不拘执。”
靳云鹏眼睛一亮,笑盈盈道:“公出此言,为斯民造福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