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车声刺耳的响起,这辆洋鬼子领事馆的马车停在李想面前。
一个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洋鬼子跳下马车,他穿着一身礼服,站得笔直。手里拿着正式的公文夹,上面还有花押。非常不自然的低头看了一下光亮的皮鞋上沾到的雪泥,眉头皱起来,真是一个野蛮国家肮脏的城市。
李想一身普通小兵的军装,大模大样的站在他的对面,溜肩耷背斜着眼睛只笑不说话儿。看着洋鬼子这脸色,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有这位洋大人不爽的事儿生了。让洋鬼子不爽,还不是我李大帅该爽了?
梅迪和宋缺就在李想身边儿,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洋大人僵硬的微微一弯腰,手轻轻一摆。一个通译走了上来。洋大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儿,通译也紧张的跟着翻译:“鄙人奉大英帝国驻华总领事馆的授权,前来正式通知阁下。阁下发表通电,向英国政府提出严重抗议,并立即收回租界的交涉资格,已经得到了承认。鄙国交涉委员,已经正在赶往汉口的道路上,随时准备与阁下开始正式的交涉。特此通知,顺便问候阁下日安。”
通译的话音才落,洋大人就象手里有着一个红炭团一样,将那个公文夹交在李想手中,转身就爬上马车扬长而去。
徐一凡眼珠一转,打开了公文夹。里面却是一份帖子,他一看封皮是给他的。只是轻轻一笑。很无所谓似的将那份帖子递给身边的梅迪。
“兄弟,才回汉口来,就收见一个帖子,还是洋大人的,可是新鲜事儿,帮我瞅瞅吧,哪位贵客?”
梅迪疑惑的接过来一看,眼看就是要大过年的了,帖子封皮是很喜气的红纸。管家小妹撇嘴一笑,洋鬼子也挺讲究。他一头雾水的打开折子,里面却是一水儿钟王小楷,间架极工。一看就知道是翰林体,八股文四试十来场考出来的标准官方字体。
“是万国商会的总会长盘恩开的一个聚会,大帅要不要去?”
什么物件?一个汉口租界现任洋商大头子请我吃饭?自己还有许多事情忙不过来呢。
“不去!”话音才出口,他飞也似的又从梅迪手里把帖子夺过来。
下午时候,两匹快马卷起风雪,大摇大摆的冲到了把在汉口,沿长江延伸了几英里,英、法、俄、德、日几国租界,这些微型的欧洲城市连在一起的沿江大道入口处。沿江大道入口处有高高的木栅栏,把华界租界分割开来。栅栏上也覆盖一层厚厚的雪花,周围一片白色。路被拦住,马上骑士无奈的把马停下,阴影处就传来了呼喝的声音。
“站住!洋大人租界重地,什么没长眼睛的人敢硬闯?”
骏马喷出一团团白气,宋缺气得勒着马团团转,恨不得一脚把着栅栏给踹了,把这几个二鬼子踢下长江喂王八。他恶狠狠的一笑,回头冲着骡车里面叫道:“大帅,进了这地儿我就觉着憋气!咱们要是没离开汉口,洋鬼子能这么嚣张!”
几个空手披着租界警局虎皮号衣的二鬼子从躲雪的黑屋里走了出来,一边用力的跺脚祛寒,一边打量着马上两个革命军士兵装束的骑士。
宋缺斥喝一声道:“开门!咱们是你们洋大人主子盘恩请的客人!”
二鬼子们狐疑的看着他们,总觉得眼熟,可又是想不起来。当先一个小警官模样的粗声粗气的骂了一句:“瞧你们这怂样,当得起一个请字儿么?革命军的土包子……想来租界找麻烦?这里可是洋大人的地盘!”
正喝骂的时候,一辆高大的朱漆马车哗愣愣的从旁边经过,车上挂着老英国府的标记,车辕上出了车夫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
二鬼子们赶紧吆喝宋缺:“让让,快让让!”
栅栏推开,马车昂然而过。车辕上管家哗的洒了一把东西:“有赏!”
那满脸烟容的小警官一脸的媚笑:“谢大爷的赏!”底下警员哄的一声就满地的去拣撒在雪地的十铜子儿。
李想眯缝着眼睛看着这帮叫化子般又骄横又懦弱的国人,又看看远去的高大马车。宋缺却早已经忍无可忍,挥着鞭子“拍!”的一声抽过去,这个小警官的脸上立刻就是一条血痕。
“狗东西!给大帅让开!”
宋缺这一打一骂把他们弄醒了,他们突然想起这马上的人物是谁?吓得容色青灰的,捂着脸赶紧的放行。小心翼翼的把两位凶神送走,回过头险些运过去。
沿江大道就是在道路和人行道之间有树荫和草坪的优美的林荫大道,只是大雪掩盖了这里的绿色。大道上的积雪已经被铲得干干净净,李想和宋缺策马狂奔。
在这里,每个下午,洋人的社交界聚集在赛马俱乐部喝茶,然后是打网球或高尔夫球。汉口有十八孔的高尔夫球场,是亚洲最好的一个。有阳台的俱乐部房――内设游泳池、游戏室、衣帽存放柜和一间大茶室――有一个著名的长酒吧间,在长江巡逻的外国炮舰的军官们常常光临此地。
沿江的设施,果然是金壁辉煌。这是一种考虑周到的目不暇接的奢华生活,如果能够亲眼见到这一切,那些生活在西方的人们不难理解为什么那些“老中国通”要维持他们的特权了。“上海意识”不但不容中国当局的干涉,而且典型地把外交使团和公使使团视作一个累赘,认为它们有时虽然可以利用,但总是过分地考虑中国人的感情。
李想已经看到他们要去的那一家俱乐部门口车马纷纷,还有隐隐的乐声传来。不过这音乐怎么听着怎么耳熟……海顿的F大调四重奏弦乐曲!
一个穿着洋人礼服的中国管家,拖着条辫子,说多古怪就多古怪站在门口恭敬迎宾。
宋缺瞪着眼道:“大帅您瞧,还拖着辫子嘿……”
他嗓门儿大,一下惊动了迎宾的人朝这儿望来,那管家一看,两个革命军装束的家伙闯进租界,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去,”李想跳下马:“把老头的辫子剪掉!”
宋缺答应一声,飞身下马,猛扑过去,揪着老头那一根小辫子抽出军刺就割下来。站在门口的人都傻眼了,还没明白什么情况,老管家的辫子已经在宋缺手里了。
而李想,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就朝入口走来。
门口的客人都忍不住琢磨:“李大帅!他闲着没事跑租界剪辫子来的?”
见惯了大场面的管事虽然被宋缺割了辫子,也不敢哭天喊地的撒泼,居然还迎前了几步,一个鞠躬礼:“欢迎李大帅……”
管事朝身后的人微一示意。他是接到上面指示的,盘恩今天请了这位魔头。
李想微笑着站在那儿迎接别人的目光注视,他外表放松内心绷紧。虽然洋商和洋人外交使团和公使团有矛盾,但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未尝没有修复的可能。想想也知道,如果没有洋人在租界的特权,没有洋人把持海关的优势,他们的还能在汉口混得这么有滋有味?
不过稍顷,门内就传来了一阵小跑步的声音,到了门口又放缓。接着就出来一个气度很有点儿绅士的中年人,典型英国大鼻子。一身下午茶时的休闲行装,挥着思迪克,才到门口,就有客人不断的和他招呼。
出来的人,应该就是莫明其妙给李想帖子,邀请他到这里,汉口所有洋商的头。曾经到武昌给袁世凯和黎元洪拉皮?条的万国商会总会长盘恩!
他一边儿点头回应别人的问候,一边儿四下扫视。和摆足王八之气pose站在那里的李想目光一对。李想霸气十足的一笑,盘恩已经快步来迎。
“莫不这位就是首义第一大将,孤军战北洋,誓将革命进行到底,李想李大帅?”
李想学足了一代伟人的架式,努力的想让自己目光看过去有三分霸气,三分仁德,三分儒雅,还有一分的随和谦虚…………
当下颔首道:“在下正是!”
盘恩呵呵一笑,亲热的伸出手要和他握手:“早就听说了李大帅大名。今日奉请冒昧,还请大帅见谅!”
李想和他拉拉手。他心里明镜也似,他这点薄薄的名声,在这个时代的权贵们哪里不是什么好名声,特别是现在洋鬼子这里。一个个其实恨的他牙痒痒!
踏进俱乐部大厅,却是完全中西合壁的富丽堂皇摆设。壁炉里燃气大火,室内温暖如春。
果然有一支西洋乐队在演出海顿的F大调四重奏,完全由中国人组成的西洋乐队。十几个长袍马褂的乐师正摇头晃脑的拉着西洋乐器,小提琴,中提琴一应俱全,还有拨弦的大提琴伴奏,在一个卷头拉丁人模样的指挥下悠悠演奏。
屋子里面已经是济济一堂,席分数桌。洋人和华人错落其中。桌上满满的都是精美菜肴,不过洋人面前摆着的是刀叉。穿着白色短褂的仆役们穿梭来去。有的人还小心的端着冰桶里镇着的香槟和意大利起泡酒。见谁的杯子空了,就殷勤的过去添满。
洋人们小声谈笑着,抽着主人无限量供应的雪茄。
那些华人却凑在一起抽水烟,他们却是今天应该病入膏肓的大华商!没和他去视察灾情,都来了这里!这些老家伙,看着李想眼神儿投过来,都赶紧的转了过去。
“大帅?”宋缺一副要过去打人的恶棍样子。
“我看到了!我有法子收拾他们,你就踏踏实实的在这里吃一顿西餐吧。”李想笑的非常猥琐,看得宋缺都是一阵恶汗。
盘恩招呼李想在其中一桌坐下,一个仆役凑了过来,殷勤问:“这位大人,是不是上水烟?”
李想不由想起穿越前辈传清兄,斜他一眼,右手伸出,食指中指霸气十足的分开:“雪茄!”
站在李想身后肯德国猪肘子的宋缺含糊道:“我也要!”
仆役一个倒噎气儿,悄没声的赶紧给他们两人一人递过来一根雪茄。李想从他手里要过火儿和雪茄剪,熟练的先烤烤一头儿,然后啪的一声麻溜的剪掉另一头。燃起雪茄放入口中……
享受啊!
宋缺是有样学样。
他们主仆俩这做派,让不少人顿时侧目。就在他这席上,就听见嗤嗤的几声儿轻笑。
狂生!打了几个小小的胜仗就狂到没边了!
此时,乐队的奏鸣曲变得欢快激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