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山下,草木皆枯。
王占元部浩浩荡荡,王占元坐在青骢马上,只觉寒风呼啸,奇寒彻骨。行走一段路程,他手搭凉棚向上看时,一条山间车道蜿蜒伸向远处,每日用清宫密法鸡蛋拌料喂出来的座骥一步一滑,鼻子里喷嘶着白气。
见身后炮营行进迟缓,王占元和亲兵们都下了马,拉着辔绳,一步一步地向前行进。
忽然,一个清秀的亲兵上前媚笑问道:“大人,天气很冷,累了吧?上车去坐吧。”
王占元的脸冻得通红,一手提鞭,另一手放在嘴边哈气,听最心爱的这个鸟相公问自己,兴致勃勃地将手中的马鞭子一扬,笑道:“您小子只管去坐着,本官不冷也不累。瞧这架势立时就要下雪,本官正要领略一下‘雪拥兰关马不前’的景色呢!”
这个鸟相公仰脸朝天望望,果见彤云四合,朔风劲起,担忧地说道:“只怕要走得更慢了。”
“不要紧,”王占元笑道,“今夜到不了白家镇,野宿也别有韵味。”
王占元为官久了,自然也要附庸一些风雅,他张眼眺望,山也朦胧、树也隐约、路也淆乱、河也苍茫,浑浑噩噩,苍苍茫茫,天地宇宙都被裹成了杂乱无章的一团。难怪像李青莲这样的湖海豪客,也要对之“拔剑四顾心茫然”了。王占元虽然是苦大仇深的贫下农出身,骨子里也每一个几个风雅基因,但是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也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很有一些诗兴,想要诌一首大作。
王占元正酝酿感情,一个亲兵迎面从山道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一群衣衫烂缕的山野村夫。
那个亲兵一边给王占元行礼,一边笑道:“大人好兴致,这么冷的天儿还不肯上车――前头前集村已安排妥了,今夜就住前集,前集村第一大地主也带领乡亲们来迎接大人。”
“哦?”王占元站住了脚步,迟疑了一下才又前进,“可有确定安全?”
这帮鸟相公,时时探测王占元的意向,听了这话,一时揣摩不透他的意思,对望一眼没敢回话。王占元沉思着,看见“良民”在道,才说道:“队伍经过长途跋涉,加上天气寒冷,已是疲惫不堪…………传令:大队开进前集休息。”
“奴才学浅识陋,还是大人英明,体恤将士们。”一路苦行军,已经疲惫不堪的鸟相公们心里高兴,忙道。
王占元听了不禁暗笑。
北洋军进了庄子,王占元即觉村落空荡、水井被封,而给自己接驾的“良民”忽儿踪影皆无,不禁疑窦丛生。
为诱使北洋敌人进入前集以便革命军围歼,金鹰突击队一连派出一些战士,装扮成伪村长和良民由村中出来给北洋军接驾。
“团座,你看,北洋军上钩了。”一直坐在那里无所事事的小安忽然对,正趴躲在草丛之中,举着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的宋缺说道。
“你小子,眼睛贼尖。”宋缺放下望远镜,看了一眼小安。
“在哪里呀?”另一边的二班副金刚也摸着头脑,不知道小安在说什么,他的眼力明显比他差远了。
“你看那里。”小安显然对几个同伴的茫然不解感到失望,“诺,那那里。”
顺着小安的手势,金刚终于看到蚂蚁似的人影出现在前集庄。
“那个是王占元?”二班副不解的问道,“就一个麻点,你能确定是王占元?”
宋缺举着望远镜,眯着眼睛仔细瞧了半晌,看到骑在高头大马的一个老头,和军统提供的情报相吻合。
“是王占元无疑。”放下望远镜的宋缺说道。
“真是王占元?”小安很是不解。
金刚阴阳怪气的说道:“原来你小子刚才也是瞎猜!”
“瞎猜?”小安立刻反唇相讥,“我是凭借经营做出的正确判断!”
“得了,唧唧歪歪的,俺赏你们两锤子!”宋缺恶狠狠的说到,两个家伙立刻禁若寒蝉。
“等前方乔妆战士信号!”宋缺解释说到。“乔妆骗敌的战士会核实情报,咱们的等待就行了。”
“那些马车拖的,难道全是北洋军的大炮?”二班副金刚问道。
“嗯,正是北洋军的大炮。”宋缺摇摇头,“北洋军准备这次新的进攻,可是血本了。”
对于北洋军的炮兵,多数弟兄们都是深有体会的,狗曰的不但打得狠,而且打得准。虽然炮火准备时间很短,可两轮校射之后,第三炮兵也就打得很准了。狗曰的那些山炮、野炮是打得急火急火的,步兵冲锋的时候,还有步兵炮、迫击炮的双重火力掩护。
“告诉一班长,做好战斗准备。”宋缺忽然回过头来,对小安吩咐到。
“啊,我们不是还要等信号吗?”小安有些糊涂了。
“说你小子笨啊。”金刚在小安的头上敲了个爆栗,“做好战斗准备,不就是等进攻的信号吗?”
宋缺笑了笑,“好了,抓紧时间。咱们的进攻就要开始了,我们早一点打掉敌人,革命就早一日成功。”
“团座说得在理儿。我这就去。”小安憨厚的笑着提着枪,转身钻进草窝。
地平线处突然冒出的几个小黑点。
突然东西北三面枪声乍起。
“撤退!敌袭!”王占元慌忙命后队变前队,急往来路方向撤退。
一时间,笨重的炮车难以调头,步兵回拥挤成一团,敌人的骑兵纷纷落马,北洋军的队形顷刻大乱。金鹰突击队一连迅从三面压进前集,先跟在敌后的金鹰突击队二连则在村外拦击逃敌,就这样,敌人被打得晕头转向,尚未摸清情况,就糊里糊涂地死亡了四十多人。
敌人已被打蒙,为诱敌进一步深入,宋缺立刻命令一、二连停止攻打,迅速撤进茅草地,继续监视敌人活动,以便乘夜幕包围歼灭此敌。
王占元回过一口气,立刻整理了一下队伍,让炮兵朝碧山轰猛轰。
天空中便蓦地传出一阵撕裂破帛样的凄厉尖啸声。
“炮击。隐蔽!”宋缺大声的吼叫着,他可不想自己的营里有太多的人死在北洋军的炮火下。
咣!咣!咣!巨大的爆炸声如同一堵墙样的猛然压了过来,一排炮弹从头顶上划过,在阵地后的纵深炸起一排的火光。刚刚还在退出战场的革命军士兵们在军官们维持着部队良好的秩序,不紧不慢的规避。
咻!带着一阵凄厉的尖啸,又是一排炮弹轰然而下,这次虽然打得很近了些,但炮弹却齐刷刷的落在了阵地前。爆炸的火光之中,山坡土石被炸得碎片乱飞。天空之中满是掀洒的碎泥。
“最厉害的一轮就要来了。”埋头闭眼坐在战壕内的宋缺对身旁的小安笑道。
一阵如同鬼啸样的撕裂声忽然之间就从头顶上传来,满战壕东奔西跑的革命军士兵们听得这凄厉的尖啸声时,无不慌忙趴倒在地。
趴在壕壁上窥看着绽放在阵地前的‘烟花’的不怕死的金刚,被宋缺一脚就踹翻在地。“想找死啊。”
宋缺的话来没有落地,就被一阵巨大的爆炸声给湮没。
轰!轰!轰!接连的巨响在身边响起,仿佛一声炸雷在耳边一样,金刚只感觉脑袋里一阵嗡鸣,而耳朵里更是一阵‘百鸟朝凤’样的吵杂。而随着那夹掺着气浪而来的硝烟弥散而开的时候,金刚就觉得仿佛整个人坐在一面巨大的鼓皮上一样。周围的一切都在震颤。
才是一轮炮击,整个革命军阵地上的所有人都感觉着是刚从阎王殿前溜达了一圈回来一样,而也仅仅就是这一轮炮击,北洋军的炮弹就几乎是将整个防线的阵地耕耘了一遍。
“狗曰的炮弹打得真他妈的贼准。”金刚呸呸的吐着满嘴的沙土。
咻,带着刺耳的尖啸,又是一轮炮击的开始。成堆的炮弹带着划破空气时,摩擦出的尖啸声,接连掉落下来。轰!轰!轰!爆炸的巨响一声接着一声,就像是雷公爷爷在拼命捶着他那面大鼓一样。大地都在颤抖着。阵地上的焦土被气浪掀翻起来,而后捏搓得粉碎,纷扬着洒下。
夏雷一样滚滚的炮火不断的敲击着大地,一团团的火球腾腾升起,红黑色袅绕而起的硝烟遮蔽起了朝阳,到处都是腾起着那浓黑的烟柱。
到处都成了燃烧着的火海,烧焦了的残木断树散出的焦臭味道让小安感到一阵阵的窒息。更何况这种硝烟弥散着的空气里还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北洋军连续半个小时炮击,未遇回击,王占元仍认为碰到的只是小小的游击队,因此遂派骑兵、伪军向碧山西南方向搜索前进。未等敌人整队踏上大路,早已设伏于山坡树林中的革命军师属骑兵连就冲杀出来,只见马刀闪闪劈向敌头,但听杀声震耳吓破敌胆,北洋兵便蜂拥回退。
王占元屡遭革命军袭扰,却又不能摆开阵式与革命军正面决战,为此他肝火上升,恼羞成怒,一边组织部队抵抗,以火炮、轻重机枪等优势火力拦击革命军骑兵追击,掩护溃退的北洋兵,一边命令一队人马兵分两路,跑步去占领独霸山庄和独山高地。
追击部队随即包围独霸山庄,革命军师指挥所也移到赫家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