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花西镇仍在血战中。
就在夏家村战斗进入尾声时,进攻花西镇的李想正在迎战孙传芳的北洋军的反冲击。
潮水样涌来的北洋兵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发起了反冲锋,拼命的想把李想冲开小镇的这个缺口堵上。
孙传芳来得实在太及时了,也许再晚来几分钟,李想的革命军就已经全部冲进了小镇…………
花西镇四下枪声响起,坐镇在小镇中心三层钢筋水泥碉堡里指挥的是孙传芳的副官,而孙传芳本人住在东北角一所大宅院里悠哉悠哉的主持分赃大会。战争一打响,连接孝昌、孝感的有线电话、有线电报全部瘫痪,这个副官根本不知道今夜到底来了多少革命军。副官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一边留了百余人守在中心碉堡,作为预备队,随时策应周围发生的危险情况。
孙传芳带领花西最后一点兵力赶来,还来不及改变部属,西面守备北洋军已经被李想带领的白刃冲锋打垮。孙传芳只来得及将所有力量都集结在小镇十字街的西部,等着革命军扑进来。
在刚刚突破北洋军防线的一片混乱当中厮杀,李想就带着麾下人马发疯一般的一直追杀败退的北洋军,就这样直直的撞到了孙传芳在小镇西大街集结的北洋军主力面前!
火光甩过之处,枪声如暴雨一般顿时响起,战场上的呐喊胜也被掩盖,四下里纷纷扬洒起一片血肉。几个革命军士兵甚至来不及躲开,便被飞射过来的子弹给打得脑浆四溅,破碎的胸膛上糊满了猩红的污血,满地白花/花的脑浆和地上的泥浆混在一起。
火药硝烟在烟雨蒙蒙处弥漫。李想也只有一边下令还击,一边向后退。
伤亡近半的革命军,队列已经开始混乱,下半夜开始下起的绵绵细雨,使已经饥渴疲惫到了极处的战士再遭受寒冷的侵袭。此时,就算是还有冲击的气力和精神,也绝不可能再来一次白刃冲锋将这优势密集的北洋军打垮!
“打,给我打!顶住了!”连、排、班长们身先士卒的操枪对着那些冲涌过来的北洋军猛烈射击着。哧哧冒着白烟的手榴弹,也都拼命的飞旋着砸落出去。
“敌人上来了,弟兄们上刺刀,咱们拼了!”李想身边到处都是军官嘈杂疯狂着叫喊声。
即使在这样的艰难局面下,革命军上下也没有放弃。孙传芳在北洋军队伍后面,在卫士的重重保护下,目光穿过硝烟弥漫,烟雨蒙蒙的战场,微微明亮的天空下,一瞬间就捕捉到对面革命军的中心人物,那个吃力的挥舞指挥刀参与白刃砍杀,浑身浴血的憔悴疲惫的身影。围在他的左右的革命军,没有一个要丢枪逃跑的意思。那些穿着军靴的下级军官们,更是摆出了破釜沉舟的架势。对面还击的弹雨,也丝毫没有减弱,与北洋军白刃的撞击更是凶猛如虎,虽然他们的人在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血泊中。
挥舞着长刀的李想已经处于在几个北洋兵的包围中,但是从脚边倒毙的几具尸体来看,他已经砍翻了北洋军。李想同样看到了那个高大地北洋军官。他微微的喘着气,横提在手里的长刀还在缓缓的向下滴着鲜血和雨水,浑身都已经湿透。他犀利的目光掠过战场,直直和孙传芳撞在一起。
几个围住李想的北洋兵看着不动声色的他,竟然更加不安。
孙传芳只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朝着李想露出胜利的微笑。
勇猛如此,也没有用…………局势,总算又回到了掌控当中,即使对方是万人敌,属下全是不要命的疯子,在现代战争当中也无法扭转战局…………
孙传芳优雅的一根一根的摘下洁白的手套,好整以暇的掏出南洋烟草公司出品的飞马牌香烟,潇洒的点火,深吸一口,长长的吐出一串烟雾,只是淡淡的对身边副官吩咐:“敌人已经是临死的挣扎。不需要白刃冲锋,步军使用排枪,慢慢推进。”
身上战痕累累的副官恭谨的点头聆训。
孙传芳笑笑,看看微亮的天色,冷冷的雨丝飘在脸色,精神一震,转身就要朝他在东北角落脚的大宅院走回去。
天亮了,孝感大营的总统官段祺瑞也应该搞清楚了状况,援军也应该出发了,这时候孝昌的北洋军也应该出城来支援城边的这些据点,花西的危机,眼看就要解除啦。这些革命军,明显就是在安陆的那个姓李的家伙的军队,这次危机过后,段军统就要主持剿匪了吧!
雪花飞溅,最后一个北洋兵被砍去半边脑袋倒在地下。此时的李想却感觉不到一点轻松,心如坠地狱一般,北洋军停止了白刃冲锋,开足了火力慢慢推进。
眼看革命的胜利就在眼前了,眼看突破花西镇防御就要拿下这个据点,他和自己的部下,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付出那么多的鲜血!…………历史,就真的这么难以更改吗?
对面的子弹如瓢泼一般过来,反复的洗刷他的火线,一个个士兵发出或长或短的惨叫,然后不动死去。
对面的敌人还在沉默的挺进,李想绝望的跳起,挥舞着指挥的军刀:“同志们,让我们为我们共同的理想,发起最后的冲锋吧!…………革命军!上刺刀!”
“冲啊!”在如此绝境,黑压压一片的人影在齐天的呐喊声中,向着北洋军的进攻洪流发起了决死样的冲锋。正准备回去的孙传芳猛的转过身来,一脸铁青看着如疯虎一样冒着弹雨冲锋的革命军,-唰-的一声抽出军刀。革命军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发起的逆袭大大出乎于他的意料,这个时候如果部队不能够很快的稳住阵脚,那么很有可能会遭到革命军的重创。而且带给整个战线上的不利影响也是极其严重的。而相比于这些北洋军官们的急切,一向是以凶悍敢战而著称的北洋精锐士兵们此时却也是心惊肉跳。这些北洋士兵们,在遭受到接连的重挫,尤其是这一夜,面对着那些挺着刺刀冲过来,反复发动白刃战的革命军的时候,这些凶狠闻名的北洋兵都感到了一阵阵的骨子底所升腾而起的寒意。
湖北,冬天的清晨,虽然下着小雨,但是比起习惯了北方寒冷的冬天的孙传芳,已经是非常温暖舒适的气候。可是孙传芳现在却真实的感受到了寒冷,以至于,从背脊上流淌下的汗水,每一滴都是淋漓的冷汗。再被雨水一淋,刚刚振奋的精神消失的彻彻底底。
“狗急跳墙!是冲上来送死!”孙传芳尽量装作平静的对副官说道,“陈大人,这里拜托你了。”
孙传芳反抓着抽出的军刀,出卖了他激荡的内心。他只想快点离开,实在不想再看这些疯魔的革命军。“孙大人请放心。”说着,陈大人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不无傲慢的说到,“在我们的火力杀伤下,匪军将会横尸遍野,他们将会如同草芥样的被成堆射杀。”“联系左右两翼,让他们率领部队火速向中央位置考虑。一定要对突入小镇的匪军形成阻绝。”孙传芳命令接连发下。他知道此时决不能发生溃退,就是要暂时后退收缩部队,也需要首先抵挡住革命军的这一轮逆袭。如果不能很好的将革命军的逆袭反击下去,那么后果很有可能是极其严重的。“我们要尽可能的将这股匪军牵制在我们的阵线之前,同时趁此匪军发起逆袭之际,命令左右两翼发起新一轮的进攻。此时正是我军一鼓作气击破匪军的最好时机。”虽然李想团的反击使得孙传芳感到的正面所遭到的压力骤然增大,但他也意识到,如果自己这边能够顶住革命军的进攻,那么北洋军在两翼发起新的进攻,也就有机会彻底粉碎这股顽强的革命军。
不成功,就成仁!就为革命,赌上这条性命吧!李想这样的想。至少不再如百年后浑浑噩噩的混吃等死,连自己活着的意义也找不到;至少如今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为什么而战,为什么而死;至少还有这么多兄弟陪着,再到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我是个英雄,民族革命的英雄!李想赴死之前,这样的给自己下定论。
一个身边地军官突然一扯李想,吼道:“大帅,您听!”
李想回过神来,就听到突然从身后,响起了熟悉口音的喊杀声音,还有一阵紧似一阵潮水般涌入。一下就将在背后两翼,那些妄图包抄了他们的北洋军的枪声完全压倒!
愤怒的呐喊声中,数十条身影从火光中冒了出来。夏家村战事结束之后,由参谋部高参曾高所率领的援兵从阵地后翼紧急增援而来。
刚才还占尽优势的北洋军,在被粉碎,在被撕裂,在被击溃!也许是因为增援的到来,也许是太多太多的战友们的鲜血触动了心底,李想一下跃起,挥着已经砍得满身缺口的指挥刀,大吼一声:“革命军,前进!”
整个战场里顿时弥漫着一种悲壮、勇悍、无惧的气氛。
北洋军外围工事均被革命军占领,北洋军崩溃,残兵败将拼命的朝后退,一部残敌退守三层的中心碉堡里,一部退至东北角的那个孙传芳盘踞大院子里,与中心碉堡互相策应。
北洋军仓皇鼠窜,才冲进大宅院,迎面就撞上了孙传芳。他脸色铁青,似乎还不明白怎么局势一下又翻转了过来,他出来大声下令这些士兵就地抵抗,也没有任何办法。
“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大帅!”曾高满身泥水的站在李想面前。
“你要再来迟一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李想驻着指挥刀,累的快要虚脱。
“不会的,因为我相信我们的理想不会这样破灭。”曾高看着满地死伤的革命军战士,却是坚定不移的说道。
革命军勇猛直进,趁势夺得了大院西南角一暗堡,对主堡的北洋军构成很大威胁。
北洋军孙传芳也急了,亲自上阵了,率领数十名北洋军举着战刀向革命军扑来。
由孙传芳率领的北洋军扑过来后,革命军战士与敌展开肉搏。一革命军猛人就接连刺死四名北洋军,自己的头部也被刺伤,最后毅然拉响四颗手榴弹冲入敌群,与北洋军同归于尽。
李想亲眼看见这猛人的壮烈牺牲,热血与愤怒,他又忘掉一个指挥员的职责,猛的抽出指挥刀跟着冲进去。
“大帅,不要再亲身犯险啦。”一群伤痕累累的军官把李想死死拖住。
曾高赶紧道:“山炮很快就运过来,战事很快就结束。”
“山炮?”李想虽然累的昏昏沉沉,但是不糊涂,“这样糟糕的天气,山炮能这么快运过来?”
李想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验证,就在这里还是激战中,一群披着蓑衣的农民队伍,缓缓的出现在微曦的天边。他们挑着担子,前运后送――向前方送武器弹药,有些跑得快的年轻小伙子,已经出现在战场,正向后方运送伤员,抢下烈士遗体。
李想垫起脚尖,手搭凉蓬。在更远处,一群滚的泥猴似的农民,正牵着骡子牛车,拖着一尊沉重的山炮,后面同样一群滚的跟泥猴似的农民在使劲的推,始终不曾掉队。
在这个寒冷冬季的清晨,一夜恶战,浑身已经湿透,疲惫不堪的李想只觉得好温暖,好温暖…………
曾高温和的笑笑:“我们的拼命的努力,已经得到了民众的认可…………昨夜激烈的战斗,早惊动周边村民。在夏家村战斗刚刚结束,就要畏畏缩缩的村民前来打探消息。黄光中和黄家村村民前去和他们碰个头,他们一听说北洋军被大跑了,都欢欣不已。这些日子,他们被北洋军害得苦不堪言。当时要求参加革命军的青年就有好几百人,我就让黄光中组织他们负责后勤…………”
看着支前的乡亲们积极准备运送伤员的担架和牲口,岂止是李想一个人在感动,那些只有还能动的战士,拼命的站直了身体,挺起了胸脯,就是不肯上担架,拼命的要在乡亲们面前表情革命军战士的英雄气概,一个个叫嚣着还能再战。
李想就在哪里指着这些耍帅的家伙的鼻子跳脚大骂:“耍什么帅啊?撑什么英雄?肠子都拉出大半截,是准备送去北洋军吃卤大肠?给老子躺回去…………”
而还在疲惫中战斗的革命军士兵就像无缘无故的得到回血回蓝,像磕了美帝出品的那种蓝色小药丸,肾上腺激素疯狂飙升,战斗力一下子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此刻,所有的战士,都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战?这种神圣的使命感,不需要李想任何的动员和解说,国家大义,民族大义,都不如眼前民众对他们拼命努力的认可解释的更清晰直白了。
孙传芳听到外面动静,抬起头看到他的副官惊惶的神色,他的脸上是一片落寞而又不甘心的容色:“陈大人,我们必须马上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