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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之战尘埃落定,杨烈出镇漠北,掌控匈奴诸部,稍待时日,大漠南北辽阔的草原游牧之地,全部落在燕国的掌控之中已经是板上钉钉,太子丹现在更关心的,则是南面秦赵之间的大战。
不过,从武阳、邯郸、山阴广武城传来的两军动态,却是让战局显得混沌一片。
在东线,羌廆率领的秦军北上攻略河济十城,傅抵集兵民于武城坚守不出,迄今已有三月有余,秦国大军十五万顿冰与坚城之下,虽然尽力攻打,却是至今毫无所获。武城局面虽然难看,但傅抵粮草尚足,城内可用丁壮也不算太少,看来羌廆拿他还真是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在南线,对赵国漳水长城一线形成压力的,是秦国征调的河内郡兵,这支兵马人数虽不多,但因统兵的主将乃是王翦之子大将王贲,前年之战,赵军虽然大胜,围歼了桓齮的十万大军,但王贲在邯郸城外大杀四方,却也是让赵军众将对其极为忌惮,丝毫不敢因其兵少而轻视。
倒是西线那边,在蒙恬率军全取上党诸地之后,按兵不动,并未趁机东下井陉,攻略中山之地。
至于北线的王翦,依旧牢牢的把守着句注塞前面的营垒,安安稳稳的和李牧的代北军主力对峙。
李牧虽然多谋,屡次用计,要把王翦调出来打一场,将这股秦军打退,也好腾出手来,便于将来用兵,只可惜王翦也是老狐狸,说什么也不上当,每日里就是牢守营垒,决不出战。
单是这些消息,在太子丹看来,赵国虽然在上党丢成失地,河济之间也是被围攻的局面,实在说不上好,可也没坏到那里去。
真正让太子丹感到局势要开始进一步恶化,给赵国将要带来巨大损失的的消息,来自于郦生。
郦食其奉太子丹之令,以燕国使臣的身份来到邯郸时,燕国大军已经开始进驻代北,准备协助赵国协守,共同抵御匈奴的进击。作为盟国的重臣来访,赵国上下当然招待的甚是隆重,春平君以王伯、国相之尊,都亲自接到了邯郸城外。
郦生原本就是善言多智,这次又是有为而来,金玉之物又多,出手大方,没有几日,就是好评如潮,不但深得春平君的欢心,时常请到府中一起饮宴,就连大王赵迁也是喜欢的不得了。
既然关系处的融洽,酒酣耳热之际,赵王迁和春平君两人当然免不了要询问郦生关于战局的看法。
但郦生可和韩非不同,面对春平君的咨询,郦生是笑眯眯的一味推脱:“在下不过一读书之人罢了,哪里懂得什么军事,这等大略,君侯还需咨之于大将重臣,在下岂敢多言!”
面对赵王迁,郦生说的更直接,:“此等军国大事,乃宗室大臣和将帅之责也,臣岂敢与闻,臣言语滑稽,能博大王一笑,即臣对大王之忠。”
郦生坚决不对赵国军政之事口置一词,无论公开还是私下,都是只谈诗书风月,从不论国事,春平君、扈辄等执掌军政的重臣大将,对其更为放心。任其游走于权贵之间饮宴享乐,至于赵军调动和安排等事,并不避讳郦生。
虽然春平君身为王伯,国相,又深受赵倡后的宠爱,但战局始终危殆,秦军并无收手的迹象。这让春平君和扈辄等人压力颇大。
当然压力只是一方面,战局的发展也到了春平侯等人必须做出决断的时候,目前秦国的布局大体已经明了,西线赵国是没有搬回来的机会,北面有李牧在,燕军又进去增援,当是无忧,东面秦军顿兵于坚城之下,南线秦军数量不多,处于僵持之态,秦既然后继无力,赵军的主力不投入战场,一举扭转局面还待何时?
动不是问题,怎么动才是问题。
春平侯自知对军事并不精通,在军事的大略上主要还是要看扈辄和赵葱两位大将的建议。
对于用兵的方向,赵葱更倾向于东线。
一来秦军的主力大队是在东线围攻武城,赵军东向,可以直接解武城之围,虽然要渡过大河迎战,但眼下大河冰冻,河流并非障碍,赵军主力东下,与傅抵里应外合,与秦军决战,胜算当在五五之间。
至于南线的王贲,这厮勇猛善战,前年那一战,赵葱屡次和王氏父子对阵,很是吃了些苦头,让赵葱对王氏父子用兵之勇的实在有些忌惮。况且王贲原本就是偏师,手中兵力不多,背后就是秦国的河内和三川郡,虽然兵马不多,但进退自由,大军出动,未必就能轻易抓住王贲这支偏师。
况且王贲所部,看来也是意图牵制赵军主力的调动,赵军真要是压向南面,说不定正好给了羌廆拿下武城的机会,那时赵军主力辛苦半天,不过赶走了王贲而已,东西两线均未能挽回局面,看在国人眼中,岂不是我等将帅无能?
况且王贲兵马虽不多,但后有大城为凭,围住了王贲,又岂是轻易可以得手的?
与其这样,不如直接寻羌廆所部主力决战,胜则一战而退敌。
当然,赵葱也明白:真要是大军主力也败了,那局面可也就无法看了。所以,尽管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赵葱也只是建议而已,却不想承担将来万一丧师辱国的责任。
但扈辄却不以为然。
东线乃秦军主力所在,赵军主力直接扑上去和秦军决战,绝非上策。
对于南线的王贲,扈辄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他也觉得,以王贲区区数万之众,让自己率十几万大军压上去对决,弃秦军主力于不顾,即便胜了,也无法扭转战局,所以扈辄另有打算。
扈辄点着几上摊开的地图道:“君侯请看,秦军东线主力聚于武城之下,南线王贲压在漳水这里,我军要动,莫如自邯郸直插东南之平阳。”
“我军自平阳,西可兜王贲之后,将王贲所部困在邺地聚而歼之。东可自此渡河,扣秦军主力之后背,断秦军之粮草。”
“秦军主力围攻武城数月不下,军心已颓,又知我断其后路,定然军心大乱,那时我等与傅抵里应外合,则定可大胜羌廆!”
春平侯看着地图,琢磨着秦军的布置和赵军的打算,从现在的布局来看,扈辄此举,正好打在羌廆和王贲两军的中间,确实有避实击虚的味道。
春平侯沉吟半晌,又转向赵葱问道:“卿看扈将军之策如何?”
赵葱看着地图,迟疑了许久方道:“如以扈将军之策东下平阳,虽说是击在秦军两部之间,乃是避实击虚,但大军在此,可也有被秦军两面夹击之危吧?”
扈辄见赵葱这样说,脸色很是不好看,立刻反驳道:“秦军羌廆所部被吸引于武城之下,王贲兵马又少,何来秦军两面夹击之危?”
“如王贲敢拥兵不退,只怕我第一战就要吃掉这区区数万之众,然后再挥兵东向!”
赵葱心里,总觉得秦军的主将乃是久经战阵的羌廆,怎么也不会在两军虚弱之处毫无防范,给赵军这么大一个空子可用,但这只是感觉,却没什么凭据,又不肯明说自己对于王贲很是忌惮,对于羌廆的反驳,赵葱还真是没什么硬话可驳,只得闭口不言,但脸色却是不甚好看。
春平侯赵柯见赵葱尴尬,忙呵呵笑道:“卿用兵谨慎,原本无差的,只是我看扈将军之策,却是甚巧,当年魏国攻我邯郸,齐军出兵相救,不也是趁虚西攻大梁,才调动庞涓率军回援,解了邯郸之危么?扈将军此策颇有古人用兵之妙,我料秦军也难以应付。”
扈辄听春平侯这么说,大有知己之感,遂笑着客气道:“在下这些日子,一直苦苦思索破秦之策,也不过偶尔得之罢了。”
春平侯笑笑,道:“即使如此,明日我就上奏大王,以扈将军之策用兵就是。”
到了次日,春平侯密奏赵王迁,赵王迁遂发下诏旨,以扈辄为大将军,统邯郸主力大军行动。
赵军的主力早已征召完毕,一直在邯郸待命,粮草等应用之物,都是准备的充足,赵王迁旨意发下,不到两日,扈辄统兵十五万出邯郸,直奔平阳。
这等大军调动,自然瞒不过郦生,当即写了密信,派人专程奔武阳和代北,分别报给尉缭和太子丹。
虽然郦生是在第一时间就发出了消息,但从邯郸到代北,路途遥远,太子丹接到情报,已经是赵军出动的六天之后。
太子丹看到赵军主力出动的消息,原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并不惊讶,只是看到平阳两个字,这才大惊失色!
平阳,居然还是平阳!扈辄怎么就偏偏选定了平阳!这平阳怎么对扈辄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原本的历史中,扈辄与桓齮对阵于平阳,扈辄身死军败,被桓齮斩首十万!让此战成为桓齮为秦将的巅峰之战!
如今被自己横插一道,桓齮变成了燕将,还在漠北立下偌大功劳,扈辄的对手,已经变成了羌廆等人,这么多的改变,为什么最后的结果,还是扈辄要走向平阳去寻求和秦军的大战,莫非死在平阳,就是扈辄命中注定的悲惨结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