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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合仁见花天欲呕血昏迷不能理事,这后军如今失了辎重牛羊,山路又是大火,也无把守的需要,遂并了后军,挨到天亮,指挥大军径自攻城。
大队人马到了城垒之前,还未从动手,只见城上一阵战鼓响,随着震天的战鼓,城头和长墙之上,密密麻麻涌出大队的军卒,契合仁定睛看时,却是叫苦,这城上的兵马,比之昨日又增了一倍不止,足足有三四千之多!长戟大盾、硬弓,早已严阵以待。
这种地势,有三千多精锐把守,这城垒还能攻的下来?那要填进去多少人命呀?
契合仁心惊,手下的将佐大人们,也都是一阵阵心里发凉,后路大火,前面又是如此雄城强兵,这一仗,局势可是不妙呀!
但到了这时,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始攻城。
关城之前,不过是七八丈开阔,匈奴发狠进攻,也只能是多派人从两侧山坡山岗之上多路同时进击。只是这两侧山坡虽然可以攀爬,但毕竟陡峭,又多碎石沙砾,稍不小心,就会滑下来。
那些匈奴兵将虽然奉了号令上前,但从这山侧进攻,只要守军不是人数太少,漫说攀城,就是这接近城墙的时候,小心翼翼向前挪动的匈奴兵将,那也就是守军活靶子罢了。况且射翻了一个,还要砸下去一串,匈奴伤折近千,这两侧根本就靠不上城墙,那些守长墙的赵军,前面有女墙遮挡,自身安全无虑,反正匈奴兵也快不了,手里的强弓也不用着急,只是慢慢点名罢了,两个时辰下来,居然不过才伤了四五十个而已,还大多是轻伤。
倒是城垒这里,虽然城垒高大,毕竟还是平地,战况稍微接近些,但看着众多勇士都是无谓的死在城下,契合仁也是心疼的了不得。
两个时辰之后,匈奴兵马就攻不动了。
不是饿的没劲,而是渴。
昨晚大火一起,到后面溪谷的取水的道路当然也断了,早上吃的又是烤肉,油腻的很,当时只喝了点随身皮囊中的剩水,勉强吃饱了肚子,可到了这时,两三个时辰过去,就是站着没动的人,都是嗓子里干的难受,何况那些还要前后冲锋征战的将卒。
有些将佐还好些,身边带了酒水,还能润润嗓子,至于那些士卒,也就只能干忍着了。
口中干渴,前面敌军又难惹,将卒门的士气也是越来越低,虽然契合仁严令进攻,一再喝骂,但这些大小将卒却是越发的磨蹭,根本不肯靠前,偶尔上去几步,守军几箭射过来,那些将卒立刻就连滚带爬的退了回来。
契合仁身边的亲信将佐见此情形,只得劝道:“将军,这士气大丧,只怕这城攻不得了!”
契合仁看着城上越发斗志昂扬的守军,满口的苦涩,低声道:“我岂有不知,可如今这般没了后路,断了水源,要不趁着将士们还能动打过去,一旦拖延,只怕再想整队都难呀!”
“要不咱掘地挖井试试?”那将佐小心的提议道,话刚出口,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挖井?这满地沙砾石头,用啥挖?怎么挖?又是寒冬季节,地上就是有土也都是冻得结实!
赵军这计也太缺德了,困住就困住了吧,怎么给困在这个地方,连水都没有,这不是要命么!
契合仁也懒得理他,只是看前面军将实在磨蹭,契合仁无奈,派了亲卫将佐上去,将几个实在动作太慢的斩首示众。
匈奴将卒被这一吓,赶紧鼓足了勇气,又攻了两轮,结果更惨,又被杀了数百人,将卒们心气一散,顿时这进攻就停了下来。
桓礼在城上,看到匈奴军中情况,心中大定,匈奴兵马虽众,这一下无能为矣。刘邦这一计,够妙,也够阴狠呀。
后面两日,桓礼不敢大意,在城上统兵严阵以待,燕军将卒前后轮掉,并不觉得辛苦,北面刘邦,又是收拢牛羊,又是维修城垒,时常在派人加加火,更是轻松,唯一受苦的,就是谷中这一万六千余匈奴将卒。
连渴了三日,这将卒先前还撑着,后来只能刺马喝血,或者接了马尿润喉,但饶是这样,也一个个都撑不下去,契合仁现在别说组织大军进攻,就是城内的守军杀过来,有多少将卒还肯听令起身相抗都是大问题。
到了第四日一早,桓礼从城内派了一个小卒过来,随身带了两袋水,前来面见契合仁,契合仁那里不知道对方来意,见也不见,直接令亲卫赶走了事。那小卒见对方拿刀动枪的甚是凶恶,也不耽搁,只是笑着放下两带水,径自回去。
这亲卫回来禀报,送上两带水,契合仁也是渴了三天的人,当下打开了,乃是清水,这契合仁顾不得其他,赶紧大口喝了一气,水冰冰的顺着干疼的嗓子流下去,当真是如同琼浆玉露一般,契合仁从没觉得这水竟有如此美妙的滋味。
虽然只有两袋水,契合仁也不肯独自吞下,让那些亲卫也都分了一袋,至于自己剩下的那些,契合仁则亲自给花天欲送了过去。
花天欲自从那日呕血之后,时昏时醒,得知全军状况之后,每当醒来,都是嚎啕大哭不已,契合仁送了水过来,让亲卫扶起花天欲,亲自喂了几口,这有水下肚,又是冰的,倒是让花天欲醒了过来,睁开昏花的双眼,花天欲看到契合仁坐在旁边,这老头嘴唇颤抖了半晌,方问出一句话:“这水哪里来的?可是打开通路了?”
契合仁看着老头期盼的眼神,却是无话可说,只是紧紧握住花天欲的手,老头知道这是突围无望,也是默默流泪不已,等了半晌,花天欲一紧契合仁的手道:“咱们目前这样子,单于那里是指望不上了,咱们匈奴丁口不众,这一万多将士,多有族中子弟,决不能这么完了。”
“留得母畜,不怕没驹,实在不行,降了也是一条路。”
说着,花天欲呕出一口血,契合仁正要让人帮他擦拭,花天欲这时却反而有了精神,手紧紧抓着契合仁,道:“不要费事,这算什么,上万将士性命才重要。”
“汝也是我老头看着长大的,只怕以你的性子,只怕舍不得自己的名声,唉,契合仁,如是与国有利,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反正我命不长,这事我就替你扛了吧!”
说着,老头提高些声音,对着帐中两人亲卫道:“这一仗打的窝囊,是我老头粗心,拖累了全军,尔等去告知军中大将,就说我老头代将军做主,早日归降赵人,救众将士一命也罢!”
勉强说出最后的几句话,花天欲已经耗尽了力气,只又说了一个我字,口中又冒出血来,双眼一闭,已经断了气。
契合仁长叹一声,起身回来。在帐中寻思许久,终究是下不了决心。
到了下午,那位赵卒又来,契合仁犹豫许久,终于请了进来,赵卒倒是并无倨傲之色,对契合仁执礼甚恭,契合仁请赵卒在帐中坐了,问起对面情形,那赵卒倒是实诚,将关城之后将近两万兵马如实告知,并说原本是要从此绕道攻击头曼后路,不想遇到了契合仁大军,如果不是这样,只怕大军已经杀到头曼后队去了。
如今这山火烧起来,只怕此事算是彻底无望。
火势一时不息,契合仁的大兵也只会越来越弱,与其这么耗死,何不归降?监军使荆轲和副使桓礼将军都指天发誓,他们两位绝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将佐的性命,所有士卒,将来也都会被放归本部!
契合仁知道,就算不降,只要赵军再耗上三天,自己军中人都站不起来,一样是白白送死被杀,被俘。
或许按照花天欲的话,降了才是活命之路。
契合仁招来众将佐,将赵人招降之事说了,又说了花天欲的意思。帐中众人,大多数心里早就琢磨,实在不行投降算了,如今主将说起来,当然很是赞成,都道:“愿从大人之令!”
当然也有几位,实在不愿归降,可局势如此,众人又都是异口同声,只得也就沉默不语罢了。
见大家都无异议,契合仁这才请来那位赵卒,说了愿降之意,那赵卒得知大喜,兴冲冲的回去禀报。
很快燕军那边就从城中出来数百骑士,传来荆轲和桓礼的指示,请契合仁等将佐百余人,先行入城。至于其他将士,则在原地不动,自有燕军前来逐个营帐收缴战马兵器,分送配发饮水食粮。
燕军先收兵刃战马,然后在分发饮水食粮,当然是防着匈奴将士反复。也是统军大将,对于这个要求,只能说燕军上下小心谨慎,倒也并无他想。契合仁让手下亲卫,陪着燕军各营帐分头传令,自己则带着一干将佐,空手随燕军入城。
匈奴兵马断水三四日,将士们都已困顿不堪,再熬下去是死,投降虽然不知道赵人怎么处置,但起码暂时或不至死。故而对燕军的命令都是默默服从,并无人闹事。
将官们都进了关城,转送到后面营中软禁款待,至于这其余兵马,则继续安排在谷中驻扎了一日,待士卒们恢复了些体力,才各自带了营帐,被移往后方。
对于契合仁和手下将佐,荆轲和桓礼则热情相待,日日饮宴不提。其余匈奴将士,除了没有战马兵刃,其余饮食等项并不受亏待,这军心也就稳了下来。
不过三天之后,寒风大作,彤云密布,天上纷纷扬扬的飘下雪来,平地足有二尺半厚,那山火被雪一盖,渐渐熄了,刘邦和荆轲等人这才通上了消息。
三人商议,如今这大雪纷飞,眼见一时难停,这么大的雪,沿途牧草被盖,纵然人可以带粮,可这战马又吃什么?再如前议出山北,攻击头曼侧后,未免有些不现实。莫如分兵先押送俘虏返回云中,其余主力屯驻在此伺机行动。
这边的消息,荆轲等人始终和太子丹不断通报,得知荆轲等人堵住了匈奴的一部,太子丹一则是喜,一则也有些失望。喜的是自己这支备下的奇军居然对上了匈奴的偏师,让匈奴两路分进之策破产。匈奴这回绝对没有能进入山南骚乱的可能。但微微失望的,则是自己想前后夹击头曼主力的计划同样也落空了。
不过,好消息接连而来,先是把契合仁大军困住,收到消息时,正是紫轩扎督领前军猛攻冰垒的第二天。太子丹看罢军报,不由哈哈大笑:这左路不但无忧,按目前的局势,还是几乎没啥代价的大胜之局。
吃掉契合仁的两万军,这边前后头曼手下前后伤亡也到了两万以上。在此战果之上,不需要后面包抄,只要再打一打,削掉头曼大军一层皮,匈奴基本上就等于折了一半。
匈奴伤折一半,头曼只剩下四五万人马,其中核心的匈奴本族,最多也就是两万,绝对再无南下之力,加上大败之下士气低落,就算全军不至于溃散,全数撤了回去,桓齮他们在北路,怎么也会出动三四万兵马,对上头曼,绝对吃不了亏。
或许有桓齮大军相对,头曼手下各部溃散都未必不可能。
想到此处,太子丹心里大喜,本次之战,拿下匈奴,将漠北一统,看来是大有希望。
太子丹和范增等人商量之后,给荆轲等人发出指令,一旦吃掉契合仁所部,可将俘虏押送回云中之地,其余主力兵马,仍然要伺机北上,争取和桓齮部联军彻底拿下匈奴诸部。
左路的战况如此,这边的战法,也要开始调整。
匈奴头曼大军后撤,只留下紫轩扎的兵马驻扎在谷口附近,对赵军进行警戒,太子丹和范增、杨清砚、秦毅等将佐商议:匈奴攻不动冰垒,目前只是等待偏军袭我之后看有没有机会闯进山南。
如今雁门李牧将军和秦军对峙,邯郸相隔太远,战事进展传过来需要半月之久,听说扈辄已经领军出动,具体进展不明,为了早日能腾出手来,以备万一,莫如大军齐出,和匈奴兵马对阵。
匈奴若得知偏军被歼,头曼定然不敢和我军决战,只能快速败走,我军追亡逐北,不但一胜可期!而且大军还可腾出手来,以备应付其他战场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