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端起酒杯,沉默了片刻,终于发话:“最近几日我就要上方寸山主山修炼。你说的不错,依着主山的惯例,没有化神的修为,是不能上山的,所以我也无法带你和小茉等人同去。”
美姬化身的凌香明澈的双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伤神之色,相聚无多又要分开,若非是在大殿摆宴、众目睽睽之下,美姬的泪珠儿就要滚落了。
如今美姬只有黯然轻叹道:“罢了,我知你修仙心切,这一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只盼你勿要忘了我们姐妹,同样,在毕宿,我也会照顾好小茉她们的。”
要是换做旁人,还以为是凌香长老说的姐妹是小茉。只有叶九才明白,美姬化身的凌香说的是真正的凌香,是她义结金兰的妹妹。
叶九点了点头,又陷入了一片沉思,从眼前的美姬,想到凌香,想到离别了的沈兰心和小晴,不由得百感交集,一阵怅然。
美姬原为天狐女,何止是冰雪聪明,一眼就看出了叶九的心思,虽不知沈兰心这一节,但也瞧见他离别之情溢于言表,赶忙强颜欢笑,顾左右而言他,巧笑嫣然道:“映秋长老的虹桥宫里,还有一人,她也很想见你,今日闻听你化神归来,欢喜得了不得,只是自持身份,无法进入主宗大殿,你回清水宫时,一定要路过虹桥宫看看。”
“哦?是谁?难道是雪玲姑娘从乌月福地回来了?”
“不是。是一个练气七层的女修,她跟我说她叫香巧,在虹桥宫映秋长老手下,总算闭关出来了,还说过去认得你,很想见你一面。”美姬似笑非笑的望着叶九,嘴角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叶九一怔,脑海中立刻浮现起了那大红霓裳的倩影,喃喃的道:“香巧、香巧。嗯!当初我筑基之后离开方寸山时,曾答应过她,一定会回来看她的。等我结婴后回来,特地去雨师宗寻过,谁知听雪玲说她已来了毕宿主宗,在映秋长老那里,再来一问,却是在闭关冲击练气后期,如今总算能与她再相见。”
“我还以为你时隔多日,已经把人家淡忘。原来叶兄终究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儿,只可惜你和我也好,你和她也罢,又要分别了。”
美姬化身的凌香,也举杯一饮而尽,幽幽一叹,再不说话。
反倒是大殿末席的五方鬼兄弟因为公子归来,恨不能狂歌痛饮,一个个兴高采烈之至。
席间毕宿的上至星主下至众位长老,敬酒之后,无非是对叶九的一番恭维之词,盼望叶长老今后上了方寸山主山,不忘毕宿的故人们。
叶九都拱手一一应了,席散后,叶九和凌香携手出了大殿,小茉领着五方鬼众兄弟赶忙跟随,大家伙儿都是有说有笑,叶九微微一笑道:“你们先回清水宫等我,我同映秋长老去虹桥宫走一遭。”
正说话间,一声黄莺儿般的声音又惊又喜道:“九哥!”
叶九霍然抬头,赫然瞧见大殿的石柱后转出一个倩影,熟悉的大红霓裳的倩影!
称呼他九哥的,生平只有三个女子而已,第一个是青梅竹马的云轻柔云妹,第二个人就是天狐女美姬,而第三个,就是与自己筑基之时,共患难的香巧,巧儿。
多半年不见,如隔三秋,叶九颇为感慨道:“巧儿!我正要去虹桥宫寻你,呵呵,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香巧美目流盼,看了看似笑非笑的凌香长老和满是狐疑之色的小茉,略略收敛了些激动和欣喜之色,低下头轻叹道:“我很好!没能想到此生还能见着九哥。不,九哥已然化神,应该尊称为叶长老、叶前辈,能与我一个小小的练气期弟子说话,已经是香巧莫大的荣幸了。”
叶九怔了又怔,苦笑道:“叫我九哥就好,若前辈长老的叫起来,岂不生分?你可知我回到方寸山来,除了杀掉青虎魔君报仇,紧接着就是来雨师宗寻你,谁想恰逢你在主宗的虹桥宫闭关修炼,直到今日才见,真是好事多磨。”
香巧秋波一转,笑盈盈道:“呵!九哥这样说,就不怕凌香长老生气么?还有小茉姑娘,自从雨师宗我们通过血菇认识之后,就一直对小妹很有偏见,是也不是?”
小茉冷哼一声,淡淡的道:“我跟公子还是归云宗外门弟子时,就见过你,后来时常听公子提起,你跟我们也不是外人了。”
美姬化身的凌香悠然道:“香巧,你和九哥是故友久别重逢,我当然不会生气了。小茉,我们先回清水宫。你俩好好的单独在一起叙阔,谁也不打搅你们。不过记得晚些时候一定回来哦!”
香巧脸上一红,这就要别过叶九,也回虹桥宫了。
叶九忙道:“怎地凌香一说,你匆匆就走?来,我带你到一个地方。”
说话间叶九不由分说,携了香巧,借着五行遁术,不多时的工夫,数千里眨眼而过,已然来到了雨师宗里的一处庭院里。
香巧睁眼一瞧时,熟悉的庭院,故地重游,她又怎能不认识?一时间前尘旧事,恍若隔尘。香巧轻叹道:“雨师宗,我和雪玲的故居。当时血菇开的正好,你就来了。”
叶九点了点头,正要说话。
忽地房门吱呀一开,走出一个鹅蛋脸的少女来,循声问道:“谁?啊!是叶长老来了,还有香巧师姐!”
屋中有个懒懒的声音道:“喂!你是不是看错了?叶九如今可是咱们主宗的长老,他来过一回了,如何还会来?你要是说香巧师姐回来看看,我倒相信!”
香巧见了这二女也是十分欢喜,微微一笑道:“绿蝶、如烟,是我和九哥来了!”
屋里噔噔噔跑出一人来,与门首的鹅蛋脸少女都是瞪大了眼睛望着叶九和香巧,惊叫道:“真是巧姐!叶长老大驾光临,我等激动万分!”
叶九摇摇头,笑道:“马上就不是叶长老了,不必如此称呼,只叫我叶大哥就好。难得与你们这些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一见,没有修士见面的尔虞我诈、杀人夺宝,让人感受到人世间还有至情至性美好的一面。”
两个练气期的少女还不大懂得修仙界的残酷,听得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纯真的目光中闪现出一丝迷惑之色:“哦?叶大哥不再是我们毕宿主宗的长老?那是要去哪里?”
香巧淡淡一笑道:“九哥已然化神,不日就要去方寸山主山修道了。”
“什么!前些日子见叶大哥时,听闻刚刚结婴回到毕宿,没想到才过了十几日,就化身了!这也太神奇了!”两个少女瞪大了眼睛,合不拢嘴,怔怔的望着叶九,仿佛叶九才是她们心目中最崇拜和最平易近人的前辈。
叶九只是点了点头,神识扫过,从乾坤袋里好容易寻到一物,拍出来却是一个小小的储物袋,递给了绿蝶和如烟这两个少女,淡然一笑道:“这是我送你们的见面礼,上一回来去匆忙,这一次补上,休要见怪,呵呵。巧儿,我们走吧。”
说话间,叶九纵起五行遁术,携了香巧消失不见。
绿蝶和如烟面面相觑,呆了半晌,这才打开储物袋一瞧,只见有数也数不清的蓝晶石和紫晶石,还有一个小袋子,再打开一看,是一粒粒种子。
绿蝶恍然道:“哦!这些种子我知道,是血菇的种子!听说雪玲和香巧师姐在时,就常在庭院里种血菇的,如今叶大哥想必是要我们也在庭院里种上几亩!”
两千里外,叶九领着香巧来到一处开阔的山野之间,直接驾起了御天之龙,叶九依旧傲立于龙头之上。
香巧睁开眼环望着四周,怔怔的道:“这里是、这里是你我曾经分别的地方,当时咱们从天横宗出来,来到此地,你说过会回来看我的!”
香巧回想往事,历历在目,眼前白龙上傲然而立的叶九,正是曾经的人,正是她梦里常常梦到的月白缎的身影,不由得泪眼朦胧。
想当初,叶九的那一句:“走!我带你去杀人!”至今还回荡在香巧耳边,叶九那身处绝境冷毅的脸庞,那豪气干云的清冷声音,令香巧为之心折。
在患难中,叶九是香巧今生惟一最依靠的人。如今,两人再一次来到此地,香巧轻叹道:“九哥!我知你就要远去方寸山主山修炼,今后即便回毕宿主宗,也不会有多少时间。巧儿只盼着九哥一心向道,专心修炼,以后不必再来看我。”
叶九默然良久,终于点点头,毕竟普天之下叶九只有一个,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仙妹小玉和云妹都在玉中天地沉睡,等待叶九早日修成天道,飞升仙界进入先天宫,只有这一途,方有可能唤醒她们,故此叶九别无选择,必须一心修道,早成正果。
叶九叹道:“是啊,诚如巧儿所说,化神之后,寿元虽长,但我还要走的路更长。这一去方寸山主山,的确没有太多时间回来看望巧儿,还望巧儿能原谅九哥的无情。”
香巧望着叶九,抿嘴一笑:“不不,有今日一游,巧儿已经心满意足了,说明九哥心里还没有忘记我,这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