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易明听罢,猛地站了起来。这还了得,岳少安难不成是疯了?怎地和自己的大门过不去,早晨刚刚轰过,现在又让人来轰。以段易明的聪明,自然知道这是出至岳少安的授意,不然,一个小小的使者,借他一个胆子也不敢如此挑战自己的权威。
他面色一沉,看着高崇,道:“高大人,你们宋师城三番两次如此,这是何意?莫不是逼朕将你们法办吗?”
高崇面色平静,伸出单臂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笑着言道:“皇上莫要动怒,他们现在都以为我在您的大牢之中,故而才会如此,待我出去说与他们知晓,便好了。”
说话间,忽然“轰——”一声闷响从远处传了进来。高崇面色微变,段易明的脸色却已经发青,两人均想到了什么。隔了一会儿,便有人匆匆来报,新换好的宫门再次被轰飞了。
确实了两人的猜想,段易明对高崇便没有了好脸色,冷声说道:“高大人,这次发生之事,朕需要你们一个交代。”
“皇上的意思是要砍几颗人头了?”高崇并没有被段易明的气势所慑,坦然地反问道。
“那么,你以为朕该怎么做?”段易明深吸了一口气,强将自己的火气压了下去,淡淡地问道。
高崇摇了摇头,道:“此事弄到眼下这个地步,我们这边得确有些失礼。这件事外臣自然会给陛下一个交代,外臣也知道陛下的难处,陛下虽然宽厚,但是也不能不对臣下有个交代。这个自然明白的,不过,陛下也不要太过介怀,毕竟,我宋师城损失了两位夫人,如今只轰烂了贵国两扇宫门,这便宜你们却是占了去的。以我家帝师的性格,早已经想发兵征讨大理了。若不是群臣苦谏,说这是杨凡的奸计,若是我们征讨大理,那么就使得亲者痛仇者快的话,现在宋师城的倾城之力,已经兵临城下了。我们宋师城的战力想来陛下也是知晓的,当初大宋皇帝十几万兵马都被杀的弃甲而归,难不成大理比大宋的国力还强不成?此次外臣与陛下密议之事,还望陛下尽快定夺。我家帝师还等着消息……”
段易明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怒火使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一张脸已经拉下,声音很不友善,道:“岳少安有气,朕还有气呢,朕将侄女嫁与他,他非但没有保护好不说,到头来反倒怪到朕的头上来了。朕难道当真怕他不成?”
高崇微微施了一礼,笑了笑,道:“皇上自然不怕的,不过,倘若大理与大宋真的开战,那么只会两败俱伤,到时候从中取利的是何人?想必皇上也是心知肚明。”
“我大理得不着好处,难道他岳少安便能讨得了好?”段易明冷声说道。
高崇又微微施礼,道:“我家帝师乃是当时名将,到时候大不了再归顺皇帝,想来他也不会过分为难,不过,大理的命运便可想而知了。外臣言尽于此,陛下如何作想,那便不是外臣能干预得了的了。今日便先告辞,陛下好好考虑一下吧……”
高崇说罢,便扬长而去,只留下了站在当地满脸怒容的段易明。当初他本想放杨凡过去奇袭宋师城,若是宋师城破,那么岳少安必然不惜代价追杀杨凡,到时候宋氏的几支战力强悍的大军将会因相互征伐而损失殆尽,那么,大理便不用再对宋氏称臣,甚至能够入主中原,完成不世伟业。可是,算盘打的是挺响,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宋师城只是一路残军竟能支撑到岳少安返回。最终不单死了自己的侄女,杨凡还未能抓住岳少安,以至于让他满盘皆输。
对于大宋那边是因为一开始他支持岳少安已经交恶,对于宋师城这边,又因故意放走杨凡而从盟友变成了敌人。现在岳少安派了高崇来秋后算账,虽说高崇的态度一直不如何好,而且,大有兴师问罪之意。但是,眼下这个局面他还是能够接受的。他最怕的便是岳少安不管不顾,引兵直攻大理,到时候后果将不堪设想。其实,此次岳少安只和他要二十万担粮食,这个条件他是能够答应的。之所以到现在迟迟未能谈下,一来,他先前有些怀疑岳少安诚意,二来,却也不想让自己颜面尽失,想再争取些体面回来。
只可惜,岳少安当真是有些欺人太甚,自己想要争取的体面还没回来,宫门便被轰了两次,若不是他的涵养好,此刻早已经暴跳如雷了。不过,如今这样的结果也不能说全无好处,最起码让他感觉到了岳少安得确不想和宋师城开战。
在他现在看来,岳少安这是和自己赌气,既不能开战,只好搞些破坏了。想到此处,段易明胸中的闷气略微消了一些。轻叹了一声,心道,要粮便给他吧,只要宋师城大宋开战,岳少安这个威胁便不可能再有了。攻宋,笑话,大宋传到如今虽说连年征战下来使得人心不稳,国力亏损,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宋看似积弱,可真的出兵又岂能如此轻易便攻去下来。
如果这么简单的话,那么金人和西夏早已经出兵了,还能等得到你岳少安?
渐渐地,段易明感觉到自己很累了。自从段君竹的死讯传来,段易雄对他也不如以前亲近了。看着自己唯一的兄弟因女儿之死几乎是一夜白头,他的心中也不好受。只是,他自认自己也没有错,自己也是为了大理的江山社稷考虑。能有什么错呢?
高崇行在去宫门的道路上,长长地吁了口气,岳少安说的没错,段易明果然是一只老狐狸。与他这一日交谈下来,若不是在来之前岳少安便交代过他,还真是有些抗不住。不过,高崇回想起自己临走之时段易明的态度,心中便安定了不少。看来,此次应当是不辱使命了。
思绪间,宫门便已经近在眼前。放眼望去,宫门之前已经被人堵得水泄不通,火把照耀的这里亮如白昼。大理皇宫的禁卫军和是侍卫们已经将罗宏民等人尽数围了起来。双方剑拔弩张,兵刃已经碰撞到了一起,不过哪一方都不敢率先不伤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损毁宫门还能将势态控制得住,若是双方真的打了起来,那么谁能控制的住局势?倒时候很可能从小规模的打斗引发到双方大军开战。
高崇看着火候差不多了,若是再来很可能烧过了头,便断然一声高喝,道:“都给我住手!”
高崇一嗓子喊下来,吵杂的人声顿时安静了下来,都向高崇望了过来。大理这方面有些人认出了他就是那个清晨炮轰宫门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不过,宋师城这方面的人眼见是高崇,便统统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这个时候,想明白了的段易明怕高崇控制不住大理这方面的人,便也派人前来,将大理这边的人约束了回去。如此,高崇带着罗宏民等一干人浩浩荡荡地又返回了驿馆,那罪魁祸首的雄威炮也再度被拖了回来。
回到驿馆,刚才还怒发冲冠,胡子乱乍的罗宏民却如同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晌无言,冷汗直冒,方才在宫门之前时,他还不觉如何,现在回想起来,才觉着后怕不已。
罗宏民如今已是年近半百之人,一直以来都是中规中矩,还从未办过什么太过出格的事,就是小时候也没有像其他的小孩*爬树。今日却直接炮轰皇宫大门,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太刺激了。已经让他有些难以承受,隔了好一会儿,罗宏民气息稍匀一些后,有些担心地看着高崇,道:“高大人,今日此事是不是做的太过出格了?大理能与咱们干休吗?我等出事暂且不说,若是办不成帝师交代下来的事,坏了帝师的大事,那如何是好?”
高崇看着罗宏民举得有些好笑,不过,老头子今天算是拼了老命了。做这样的事,也真是难为了他,便强忍住了笑意,道:“就此干休,那是不成的。我们怎么也得给段易明留些颜面吧。不然,把人家皇宫大门连轰了两次,大理皇帝忍气吞声的话,对大理这些臣子也不好交代的。”
罗宏民脸色一变,这种事情,若是给对方一个交代,那怎么也得砍几颗人头了。而且,也不能是随便砍就是随从便算了的,高崇是岳少安的得意门生,待如子侄,自然不会拿他的脑袋来给大理交代。那么,另一个能给交代的人便只剩下自己这个副使了。
想到此处,罗宏民额头上的冷汗好似突然间收了回去一般,整张脸都紧绷了起来。他不明白高崇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中虽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还是不想放弃希望,忍不住又道:“高大人,帝师下令让我们轰击宫门应该是想给大理一个难堪,我们如此屈就,便折损了宋师城的威严,会不会有违帝师的意思?”
高崇大摇其头,道:“不会。岳先生的为人我了解,他让我们如此做,只是为了给段易明施加压力。至于那些虚名,岳先生断然不会在意的。”
罗宏民脸色更加的难看了,声音也有些结巴起来:“高、高大人,那、那你……的、的意思是、是……”
高崇贴着罗宏民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伸手拍了拍罗宏民的手背,道:“我这不是正要与老大人商议嘛,我的意思是此事唯有委屈老大人您了……”
“商、商……量?”罗宏民骤然间面如死灰,心中冰凉,此次带来的人,大多都是岳少安的心腹,对高崇自然是唯命是从,要取自己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这商量与通知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