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关键地方,反倒不敢轻易落笔了。)
听到孙大娘的问话,杜临楼握刀的左手紧了紧,虽然他这个紧握刀柄的动作很轻微,但是却被孙大娘尽收眼底,看着杜临楼左手泛白的关节,孙大娘知道一定是自己问的问题让杜临楼心有所触。
“你可以选择不回答。”看着杜临楼,孙大娘轻声细语的说道,似乎在给杜临楼找一个台阶下,只是从孙大娘眉眼里流露出的期待可以看出,孙大娘其实和希望杜临楼能回答她的问题——毕竟这是一个牵扯着太多人太多事的问题。
人生总是面临这种或那样的问题,像孙大娘这些为了心里的信仰一直坚韧坚持坚强的做着某些在别人看来偏执到不可理喻或者说困难到难以想象的事,如果有一丝机会,孙大娘自然不愿也不会错过。
“牢中牢关着什么人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想起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杜临楼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古怪的表情,紧跟着一股强大的气息从残月弯刀上传出,不过这股气息并没有侵略性,似乎是杜临楼在暗自调整自身的某种情绪——在牢中牢的那段岁月,承载了杜临楼太多的回忆,因为在里面杜临楼不仅要要忍受黑暗、孤寂、无趣之类的外界环境,还要抵抗着来自心底的恐惧,也不是恐惧,当出了牢中牢的杜临楼在看到蓝天白云的那一刻,他知道心里一直抗拒的是这种囚笼的厌恶,确切的说,应该是对自由的向往。
从某种意义上,当杜临楼在地牢里看着那三个被囚禁的人时,同时地牢也在囚禁着杜临楼,同样没有自由,没有光明,虽然有未来,却不知道未来会在何时出现。
“我只知道里面关着天水国的龙翔天。”看着杜临楼,孙大娘认真的回答道。
“里面关着三个人。”微垂着头的杜临楼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一个喜欢写字老人,一个看上去温润儒雅的中年人,还有……”说到这里杜临楼一顿,“还有一个终日面壁而坐的怪人。”
“这三个人我不知道他们的手上是否有刀疤,因为我与他们隔着一道门。”杜临楼面露苦涩,“在笼中笼里,门里门外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见杜临楼这样说,孙大娘沉默了一下,然后抬头望着外面的骄阳,不知道什么原因,孙大娘忽然觉得四周有些发冷。
杜临楼也并未再说什么,左手握刀的他这个时候突然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望向了北方,他的目光坚定且狠辣,似乎透过厚厚重叠的墙壁看到了北方正在发生什么。
“有人死了。”说完这话,杜临楼起身深深的看了孙大娘一眼,然后就抬步向北方走去,一步一步。
看着离去的杜临楼,苏秦皱了一下眉头,他感觉这个年轻人很奇怪,明明很年轻却有着别人难以匹敌的气势,这个人是谁?不过这个念头刚在苏秦心里响起,就有一前一后两个人向苏秦走了过来。
走在前面的是苏秦与之打过交道的孙大娘,走在后面的是苏秦见过一面的陆府的管家齐万福。
————
————
皇宫深处的某个黑暗之地,因为通风条件较好,地牢的四周墙壁和地面桌椅并不潮湿,相反因为有人经常打扫的缘故,在三个不知道用什么铸造的黑门外,干净的书桌,宽敞的睡床,让每一个第一次跨入这里的人都觉得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地牢,而是一个环境优雅的避难场所——失去了自由,就算是在世间行走,能看到广阔的天地,依旧是深陷囚笼。
因为是白天,缕缕阳光射在墙壁上,射在黑门里的某些不可见的位置,但是这些亮光并不能使整个地牢变的明亮,所以在每个黑门前都有两个冒着青烟的火把兹兹的燃烧着——它们已经燃烧了多少年没有人知道,却一直没有熄灭。
第一道黑门内,有个老者手握已经染了墨汁的毛笔看着眼前的白纸似乎在思考着写什么字。
胳膊粗的铁链拴在他腿上裸露的白骨之处,或许是因为经常走动的缘故,铁链与白骨相接的地方白骨已经磨损,虽然没有血迹,却触目惊心,老人似乎对腿上的铁链没有所觉,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白纸。
白纸上有一个圆点,那是从天空射向地面的阳光透过几面铜镜折射之后落在地牢里的一个亮点。
随着老人的呼吸,地牢空气里的杂质在在这道光线里不断翻滚着。
不知道是看阳光还是看白纸,老人最后叹息了一声,手腕一抖,一个字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白纸黑字一气呵成。
看着上面的字,老人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然后默默的把纸扔到了身后的纸堆里。
佛宗里的大乘佛法讲究的是空,小乘佛法讲究的是苦。而对于天水国天龙阁里的那些修道者而言,他们更看重的是死。所以二十年前名动天下的天龙阁阁主这些年在地牢里写的最多的一个字便是死字。
死。
修道之人念念不忘此字,则道业自成。
就在龙翔天继续研磨的时候,中间那道黑门里那个年近不惑的儒雅之士抬头看着头顶用精钢锻造的房顶,不知道想着什么,就这样保持这样的姿势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身儒气的他忽然幽幽的说了一句,“那个少年走了五天了。”
整个地牢里回响着五天了的回音,没有人接口。
“你们两个难道就不觉得奇怪?”见没人回答,头发鬓角偶见雪白的他继续说道,“那个少年的功夫不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外面出了乱子。”
“我倒是希望天水国把炎国的每一寸土地都纳入自己的版图,可是你们觉得可能么?”龙翔天这个时候一边研磨一边说道。
“这有什么不可能,只要我能出去,这个天下还不是手到擒来?”
“陈千帆,你们魔教的人都这么狂妄自大么?”听到一声儒雅之气的人说的话,龙翔天冷笑着回道。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感觉到黄泉刀的气息了。”陈千帆说这话的时候,本来平静的脸上出现了几分激动。
“出去那小子的残月弯刀并不比黄泉刀差。”龙翔天说着把手里的毛笔放在了砚台上,“五天过去没有一个人过来,难道陆天行忘了咱们三个了?”
“就剩咱们两个了吧,我西边的囚笼里的那人恐怕已经死了。”陈千帆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伤感,“已经好些天没有听到里面有动静了。”
“死就死吧,早晚咱们都会老死在这里的。”龙翔天看着腿上的枯骨自嘲的笑了一下,“陈魔头,你西边的那个人什么来历你知道么?”
“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要知道能被陆天行关在这里的,都是像你我这样出去就会天下大乱的主。”陈千帆说的虽然有些狂妄,但是却是实情——天水阁前任阁主龙翔天,魔教第三十九代教主陈千帆,这两个名字任何一个出现在大陆上都会令人不安。
“我并不是什么有名之辈,让两位见笑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陈千帆右侧的黑门里传了过来,听上去有些沉闷,还有一些平淡。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陆天宇?”听到右侧黑门里的声音,陈千帆和龙翔天都闭上了嘴,沉默片刻陈千帆说道。
右侧黑门内的人没有回答。
“我是陆天宇关进来的,在这里面一呆就是二十年,你说他是陆天宇,那现在的炎国皇帝是谁?”龙翔天这个时候皱了一下眉头,明显的有些难以置信。
“陆天宇已经死了。”似乎想起了什么,最右侧的人说完这话轻声叹息了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五天没有传来任何声音的地牢里突然传来了吱吱声,随后有脚步从远方慢慢的传来。
“有人来了。”陈千帆说完之后,就来到了黑门前,他想看看来者是谁。
可是等到他看到映入眼帘的人时,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此刻出现在地下牢中牢的人正是炎国的现任国师张断章,而陈千帆正是张断章设计擒住之后关在这里的。
————
————
宁国皇宫,夕璟苑。
宁蓝莓矗立在门口,有些痴痴的望着院子墙角的那一排排蓝莓树,她清楚的记得,再过两个月就是这些蓝莓花开的季节,可是……想起某些片段,紧握着拳头一直告诫自己要坚强些的宁蓝莓眼角还是变的有些湿润起来。
“想你娘亲了?”假扮成洛夕月的叶弱水这个时候来到了宁蓝莓的身后低声问了一句,说完叶弱水见宁蓝莓的肩头有些发颤,蹲下身子的叶弱水轻轻的用拇指擦拭掉了宁蓝莓眼角的泪水。
“想给你娘亲报仇吗?”看着一脸哀伤的宁蓝莓叶弱水轻轻的问了一句。
宁蓝莓虽未回答,但是却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就听我的话再等些日子,到时候你父皇就会出兵北上的。”说到这里叶弱水起身看着远方接着肯定的说道,“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