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

81猎虎上

看到苏掌书倒在地上,严可求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要扶,伸出一半却又收了回来,如是者再三方才伸手去探苏掌书的鼻息,已经弱不可闻,再一探中掌处,肋骨已经碎了七八根,赶紧想先将骨骼扶正施救,可是方才他情急之下,全力出手,其威力可想而知,只怕脏腑都已经受了重创,只有立刻唤大夫前来,才有万一求生的希望。

严可求正要唤帐外侍卫请大夫施救,可转念又止住了。自己现在身份尴尬,又刚刚出手重创了那苏掌书,只要让营中人发现了,只怕便休想生出此营了,自己死了倒也无所谓,可是家门数百口的大仇何人来报呢?自己刚刚看到吕方送粮与安仁义的亲笔书信,报仇之事刚刚有了点希望,岂能死在这里,再说自己方才那一掌下去,此人的性命只怕已经去了九成九,万一那大夫救不活他,自己岂不是白白死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严可求下定了决心,他敛衽对瘫软在地上的苏掌书拜了两拜,轻声道:“苏兄,小弟知道今日所行恩将仇报,天地不容,只是家门血仇在身,什么也顾不得了。待小弟向那吕方报了满门血仇,自当到你坟前,自刎以谢便是。”

话音未落,严可求已经转身来到案前,将案上书信塞入怀中,向外间走去。

帐外的两名哨兵都正拄着手中的长矛打盹,突然听到帐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赶紧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接着便听到一人笑道:“既然如此,小弟便告辞了,事情紧急,便麻烦苏兄了。”

“那是自然,这本是小弟份内之事,何劳多言,兄长且先回去等候音讯便是,最多不过十日,定有佳音。”这声音依稀便是苏掌书的声音,可能是由于隔着一层帐布的原因,哨兵觉得和平日里的声音有些变化。

正当此时,那帘布便被揭开了,只见先前进去那灰衣汉子倒退出来,正对帐内施礼道:“苏兄你一夜没睡,还是早点去歇息吧,小弟自去问问岗哨出去便是了。”

“这!”帐内的苏掌书微微沉吟,可能是的确太累了的缘故,他并没有出帐相送,只是歉然道:“那小弟便失礼了。便让那边的岗哨送你出去吧。”两人又交谈了两句,那帐帘方才放了下来。

那灰衣汉子这才转身向这边走了过来,那两名哨兵已经听的清楚明白,知道这是苏掌书的重要客人,也不敢怠慢,赶紧分了一人将他送到营门外方才回来不提。

桃叶山,位于唐时广陵城西南六十余里,其地林木茂盛,鸟兽众多,汉时便是吴王田猎之处。唐末淮南战乱之后,当地人口迅速减少,虽然经过杨行密这些年来的治理,有所恢复,可是和当年极盛时的,户口数十万,天下州县第一的繁盛景象还是相差甚远,自然到这桃叶山中砍伐打猎的人也少多了,山上的林木这十几年休养下来,长的越发繁密,几乎有了几分浙南深山中的老林子的气象,不要说野猪、麂子这等寻常猎物,据偶尔上山采药的药农所说,连白昼都有见到猛虎出没。

可是往日里宁静的山中,突然被一行人马的喧嚣所打破。这一行人为首的是个骑在马上的绯衣汉子,体形魁梧,生得一张国字脸,鼻端口方,只是颧骨位高,双眼细长,显得有几分刻薄,他骑在马上,举手投足之间极有威势,显然是身居高位,习惯了发号施令的。在他前面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山民,不时指着方向,看来是个向导。虽然那绯衣汉子身上穿着的衣服并无什么装饰来确认身份,可是胯下的却是少见的千里挑一的良驹,淮南本就少马,便是军中校尉、虞侯一级的中级军官,不是战场上也少有以战马代步的,以蓄养马力。像他这般在山间小路中骑马行进的,倒是让人猜不出此人的身份。

行伍中其余的都是些精壮汉子,或持铁叉,或持弓弩绳网,看来大户人家是到山中行猎的。一行人沿着山路前行,待到拐了一个路口,便看到一处水潭,却是山间小溪汇流而成,远远的望去,碧透透的便有一股凉意。此时虽然已是九月,可在南方还是颇为炎热,众人或持器械,或挑背行李,喉咙间早就如同着了火一般。可水潭便在眼前,这一行人却并没有上前抢着饮水,只是各具其位,等待着首领的命令,便是身经百战的精兵也不过如此了。

这时,一名亲随赶到那为首绯衣汉子马旁跪下,伏在地上。那绯衣汉子便踩在那亲随身上下得马来。随手用右手中的马鞭指着前面的水潭问道:“你说看到猛虎所在处可是此地?”

那向导赶紧跪倒在地,又膝行了几步道:“小的上次看到猛虎便是在水潭前面的大石上,此地水质清澈,附近山中的野兽许多都是到这里来饮水的,听老辈人说,当年太平年间,秋冬季节入山行猎,这里便是伏击的场所之一。”

那绯衣汉子仔细观察了一会水潭旁的景色,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转过身来,用手中的皮鞭跳起那向导的两旁,紧盯着他问道:“那为何那猛虎不吃了你,莫非你是哄骗本公子不成?”说到这里,绯衣汉子的唇边现出残酷的笑意。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那向导被绯衣汉子的问话吓得魂不附体,眼前这个大人物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头,便能把他捻死,他一边在参差不齐的石子地上磕头吗,一边匆忙解释道:“小的看得清楚,那老虎已经吃的饱饱了,身边还有一只吃了一半的雄鹿,正在晒太阳,所以才放过了小人。”

绯衣汉子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向导的解释,从怀中取出一块银饼扔在地上道:“罢了,你起来吧,这块银饼是赏你的。”

那向导赶紧将那银饼塞到怀中,爬了起来推到一边,下意识的想要离眼前这人远一点,这样能够让他觉得更加安全。

这时一名首领模样的青衣男子来到绯衣汉子面前,躬身道“司徒,将士们行了半日的山路,葫芦里的水也不多了,让他们去那水潭喝点水吧。”

那绯衣汉子转头看了看后面跟随的士卒,又看了看那水潭,皱眉道:“范长史,若是让他们去水潭便饮水,只怕便沾了人气,那猛虎闻了这人味,某家还如何猎的了虎,便让他们到树下歇息歇息便是了。”

青衣男子闻言,脸色不由得大变,又回头看了看身后满怀着期望目光的士卒们,上前一步低声道:“司徒,弟兄们已经是渴极了,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失了壮士之心。”

绯衣男子闷哼了一声,虽然没有说话,可脸上却显出一副极为刚愎自用的神色来。那范长史跟随他多年,岂能不知道他此时的想法,只得强笑道:“司徒,这山中人迹罕至,只怕那老虎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猎人了,再说这水潭中的水是流动的,一会儿便没有什么气味了,不如便将将士们用葫芦去取水过来饮用吧。”

绯衣男子听到这里,也只得点了点头,道:“罢了,今日便看在范长史面子上便宜这帮老革了。”

青衣汉子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赶紧拜谢了对方,回身赶紧去吩咐士卒取水,那绯衣汉子自去换上打猎的紧身猎装,准备猎弓。原来这绯衣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吴王杨行密的长子杨渥,由于杨行密其余诸子皆幼,无形之中他便是淮南十余军州的唯一继承人,年纪轻轻便已经有了司徒的加衔。而那范长史名思从,乃是淮南将领中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杨行密在淮南的年轻一辈中选拔精粹,置于杨渥麾下当做亲随,为儿子准备未来的班底。此人年纪轻轻便行事稳重,深谋远虑,对杨渥又忠心耿耿,那杨渥虽然刚愎自用,但是还是能听得近几句他的话的。

不一会儿,众人便准备停当,这些士卒也都是积年老卒,喝了水又吃了些东西,精神便好了许多,不待杨渥吩咐,便搭好了一处窝棚,将行李牲口安顿好,弓弩钢叉绳网也准备停当,那向导竟然已经在山间找到了老虎的新鲜粪便脚印,他祖上几辈都是猎户,跟踪觅迹可以说是娘胎里带来的本事,赶紧领了杨渥一行人往山上行去。

一行人披荆斩棘,一连翻了两个山头,那向导此时好似换了一个人,早已没了方才那奴颜媚骨的模样,言语之中满是不容人抗拒的意味。杨渥此时倒也没了方才的骄横,手中提了一柄钢叉,弓箭在身,紧跟在那向导后面,脚步轻捷。他自幼便在军中长大,可说会走路时便和刀枪为伍,如论兵刃骑射,便是淮南军中也少有人能与之抗衡,尤其是射术,几可与米志诚抗衡。

昨天没更新,不好意思,单位篮球比赛,拉了四节下来,到现在两条腿还不听使唤。